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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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因為縣外山間有個秘境,幾十年前被本宗先人盤踞至今,這是我們駐紮靈州之前的宗門所在,在靈州崛起之前,狹義上的星月宗就是指這裏。我八歲之前就在這裏渡過,八歲後才去的靈州。”
“聽着可憐,陰森森的樣子……”
“魔門不就是這樣咯,別家的更陰森,藏得更緊。而且也不止一個,本宗在外也還有幾處地方,狡兔三窟嘛。”薛牧頷首道:“那這也算是本宗要地了啊,清秋怎麼不帶我來看看?”嶽小嬋笑道:“沒什麼可看的了,祖祠和典籍都已經搬到靈州了,魔門基地搬來搬去的很正常,大家也沒什麼故土之念。如今此處的意義主要是能夠依託秘境內的一些試煉之地,做一些內外門的選拔考核,胭脂坊畢竟沒有這些,還需要慢慢打造。”
“唔……那你帶我來看的意思是……”
“怎麼説呢……也算我們的孃家,帶你看看不應該嗎?”薛牧低頭看着她紅撲撲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那就回孃家看看。”兩人加快腳步,飛掠往縣外山間,可剛剛入山沒有多遠,便看到山間一座無名墓碑。一箇中年男子揹負長刀默立墓前,身上的氣息桀驁凌厲,但此時並無殺伐之氣,似乎有點兒緬懷和追憶,意味悠遠,引人悵然共鳴。
唯有虛者,才能把自身的心意如此濃烈地體現於外景,仿如天道共振。
橫行刀君夏文軒。
第三百六十四章男兒的橫行“倒是巧了。”薛牧奇道:“夏宗主怎會在此?墓中是夏宗主的友人麼?”
“友人?不是……相反,這是仇人。”夏文軒繼續看了墓碑一陣子,淡淡轉過身,目光在嶽小嬋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向薛牧,笑道:“不過這個仇人和友人關聯甚深,藉此緬懷故友而已。”嶽小嬋奇道:“這裏什麼時候葬了個人,我以前滿山跑也沒見過啊。”
“沒死多久。”夏文軒很無所謂地道:“早該死了。”嶽小嬋撓撓頭:“這誰啊,宗門長老們怎能允許無關之人葬在此地?”夏文軒看了她老半天,啞然失笑:“你不知道?嗯,也好,與你無關。”嶽小嬋皺着眉頭,很是納悶。
夏文軒沒理她,問薛牧道:“貴宗的從此醉不錯的,盟主可帶了?”薛牧從戒指裏摸了一瓶丟過去:“祭奠?”
“不,自己喝。”夏文軒仰頭喝了一大口,笑道:“痛快,好酒。”薛牧也自己取了一瓶陪着喝了,説道:“此地既是仇人,在這兒喝酒也不是滋味,夏宗主不妨隨我們進宗,擺下酒席暢飲一番豈不快哉?”
“呵呵……”夏文軒有些玩味地問:“你星月秘地,就這樣隨隨便便請我進去?”
“無所謂啊,且不説這裏早算不上什麼秘地了,就算還是秘地,你我今同盟,拒盟友于門外説話也很難看的啊。”薛牧倒是有點奇怪:“話説回來,既然曾是星月秘地,夏宗主怎能知道此地,居然還知道有新墳在此,小嬋都不知道的。”夏文軒偏頭想了想,笑道:“因為本座已經進去過兩次了,這次是本座第三次被邀請進入。”薛牧嶽小嬋愕然。
“第一次在少年時……嗯,快三十年了吧,那時候本座還沒有今的小嬋大,熊孩子一個。”夏文軒説着説着忽然哈哈大笑:“那年估計薛清秋都沒出生,也就是説本座進此地比薛清秋還早哈哈哈!”
“誒?”嶽小嬋笑道:“難怪師父都不知道,夏伯伯竟和本宗有如此淵源,莫非是本宗哪位前輩的親人?”夏文軒起了談興,一股直接坐在墓碑上,隨意喝了口酒,笑道:“説來慚愧,那次是我第一次隨自家長輩出任務搶劫來着,結果你們猜怎麼着?”嶽小嬋試着道:“被衝散了,路了?”
“我本以為自己少年豪傑,資質絕佳,自幼在門內都是個小霸王,出來殺人搶劫算個啥?”夏文軒失笑道:“結果真的見到殺人,紅血白漿遍地飛舞,我居然害怕了,藉口追殺落單的,實際跑樹林裏發抖,什麼時候結束都不知道。”薛牧:“……”嶽小嬋:“……”夏文軒灑然一笑:“直面過往,並不羞恥。幼時的怯懦,影響我夏文軒今威名麼?”這話説得兩人肅然,都行禮道:“謹受教。”夏文軒悠悠看天,神情頗有幾分懷念:“後來就真路了,找不到長輩,到了夜裏,鬼哭風號,常有白衣女鬼飄來飄去,我嚇得沒褲子。”嶽小嬋撲哧一笑,這些白衣女鬼當然是星月門下,見一個橫行道少年虎頭虎腦在山間懵懵的,估計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好。
“後來有個神仙姐姐飄然而來,笑着問我,你這橫行道的娃娃,枉自一身強絕的骨,怎麼如此不濟事,兩腿都在抖?”夏文軒嘿嘿一笑:“我那時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驟然見到如此美人,也不知道她問我什麼,呆呆地就來了一句:姐姐你好漂亮,我想搶你回去做老婆。”薛牧和嶽小嬋都笑噴了,可想而知當時那位星月宗女子錯愕的神情。
夏文軒悠悠道:“她是薛清秋的師父,前任星月宗主。”嶽小嬋笑道:“夏伯伯居然看上了我師祖!”
“少年慕少艾,倒也不算看上,畢竟她的年紀是我兩倍。”夏文軒悠悠道:“後來我當然是被她揍了一頓,但又請我進宗門,好酒好款待,又對我説,只有搶女人的志氣,非橫行之道。橫行者,山阻則劈山,河攔則斷河,神佛皆散,天下予奪,那才是男兒的橫行。”薛牧和嶽小嬋對視一眼,忽然發現按這麼看的話師祖很可能是對夏文軒影響最大的人,可能比他自己師父的影響還大。
夏文軒微微一笑:“其實橫行道沒有這麼解釋的,橫行道就是劫掠之道,損他人以肥自身。她説的與其説是橫行道,不如説是星月之道的闡發。可是呢,那雖不是橫行道的橫行,卻是男兒的橫行。於是本宗虛的人是我,而資質不下於我的師兄弟們卻陷在山賊強盜的思維裏無法超,終究一世蹉跎。”
“如此淵源,當真不易。”薛牧笑問:“那第二次進門呢?難道是練武有成,回來搶人做老婆了?”
“第二次……十幾年前吧。”夏文軒的目光變得悠遠,喃喃道:“我那時候孩子都四五歲了,入道也已多年,曾經的豪言在那時候只剩下莞爾一笑而已。但我遇上了她的徒弟……那才是真正觸動了夏某真心的女人。”
“呃……”
“她是薛宗主的師姐,行走江湖用的柳宛兒的名字……夏某知道那是假名,但從來懶得問真名,反正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夏文軒淡淡道:“那也是個如盟主這般隨的人,好像宗門之別並不存在……不過她和盟主質不同……她以為她是坦率隨,其實她是天真善良,所以她才會被人騙。”薛牧現在也知道劉婉兮入宮沒化名,因為她行走江湖用的才是假名柳宛兒,反倒是真名知道的人沒幾個。那時她在別人眼中已經是失蹤或者死了,入宮時特意用的真名,就是為了引起薛清秋的注意,後來才能重新聯絡上。
終究是一代魔宗嫡傳,那個在江湖上曇花一現就進入宮中自責痛苦的女人,在江湖上還是留有印記的,印記檔次還很高,這麼多年還有橫行道主為之念念不忘。
嶽小嬋忍不住道:“怎麼被騙的,這事師父從來不跟我説。”夏文軒看了她一陣,淡淡道:“你不知道比較好。”
“真討厭……”嶽小嬋撅着嘴道:“你剛剛才説那時候令公子都四五歲了,還對其他女人起真心嗎?”夏文軒笑了:“你這話説得,你身邊這傢伙只有一個女人?你怎麼不問問他?”
“夏伯伯就不該像這傢伙一樣的人嘛,一意武道不是麼?”
“誰説我一意武道?”夏文軒嗤聲道:“老子搶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就是隻有中行的母親懷了種而已。”嶽小嬋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搶我師伯?那時候夏宗主也是魔門數得着的強者了,我師伯打不過你的吧。”夏文軒看她的神越發怪異,好像想説什麼,忍了老半天沒説出來,變成了這樣一句:“她既視我為兄,我便待她如妹。男兒橫行天下,從不是衝着自家人窩裏橫的。”薛牧大讚道:“説得好!敬夏宗主一杯!”夏文軒慨然喝了,抹了把嘴,又笑了一下:“斯人已逝,今説得遠了。還是説説正題吧……説實在的,本座原本不想繼續參與這個六道之盟。你薛牧之心,六道皆知,老子原本不想奉陪,甚至想一刀砍了你以絕後患。”
“呃……”薛牧有點尷尬:“所以夏宗主這是看在如此淵源的份上?”
“這只是我當時出頭為你頂虛淨的原因。”夏文軒淡淡道:“至於真正入盟,還是你的本事。我承認我想參鼎,本座有自知,若是無鼎,此生休想看見合道之門,只要我還有合道之心,就拒絕不了這個提案。你切在了所有人難以拒絕的要害,很厲害。”薛牧沉默。
本覺得強盜們肌發達頭腦簡單,如今看來,夏文軒心裏也是什麼都跟明鏡一樣。
“我夏文軒桀驁一生,恣意橫行,只受過一人恩惠,又只在兩個人面前有這種手握刀柄不知該不該出來的覺。”夏文軒笑笑:“三個都出自星月宗,如同夏某命中魔星。”説完,酒瓶見底。夏文軒隨手拋開,看看嶽小嬋,又道:“好好待你身邊人,莫如夏某一般,等到失去了才空留懷念。”第三百六十五章姑爺夏文軒終究沒有第三次進門,他的出現彷彿只是特意在等薛牧説這麼一番話似的,喝完了酒就大步離去。
嶽小嬋沒太上心,拉着薛牧的手一蹦一跳地繼續進山,去看宗門秘地。
而薛牧若有所思。
夏文軒特意來説一堆往事,肯定是有用意的。一方面是告訴他大家淵源很深,他也“不窩裏橫”,不入盟就罷了,既然入了盟,他就算你是自己人。另一方面,好像也是在觀察他和嶽小嬋的反應,確認心中一些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