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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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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英明!”李公公拍着馬,繼續道:“此事關鍵就在於,虛實鼎不可能無端消失,至少蒼冥肯定辦不到。只有正道中人長期接觸鎮世鼎,才能設法遮掩鎮世鼎的氣息,然後賊喊捉賊,説是朝廷拿了。”夏侯荻沉默。雖然覺一些細節還很含糊,可她也無法反駁這個推理。

這是信息缺失的緣故,他們只知道正道兩宗追逐蒼冥,結果各自死了人,然後號稱追的是個假鼎,真鼎不見了,把所有矛頭指向了朝廷。

朝廷方看來這真是賊喊捉賊,鼎的氣息一直存在,你們追着追着無端端消失?蒙鬼呢!除了你們自己,還有誰能藏?瞎扯一個假鼎,還説是乾坤鼎的氣息,你倒是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姬青原敲着案桌,緩緩道:“此事説難也不難……朝廷是否得鼎,宣哲心中有數。讓他去和冷竹一二,如果冷竹也無鼎,聽了宣哲之言必然會有所動搖,懷疑雲千荒動了手腳。如果冷竹還一意認定是朝廷,説明他八成就是賊喊捉賊之人。”夏侯荻也有幾分佩服,這個切入點確實好的:“臣下這就去和威肅侯説。”姬青原又道:“要破此霧,關鍵人物還是蒼冥,先對蒼冥發出通緝令,天下懸賞。”夏侯荻嘆了口氣:“蒼冥已經快被通緝三十年了,換了三任總捕他還在,懸賞花紅都不計其數了。”

“……”姬青原搖搖頭:“不要緊,這至少是個應有的姿態,表明我們未得鼎。”

“是。”李公公忽然道:“咱們還可以攪亂渾水,比如説蒼冥曾途徑靈州,我們可以散佈言説是星月宗搞了鬼。又比如無咎寺也有不少僧侶在沂州境內,可以散佈言説是無咎寺接應了蒼冥,當初心意宗就是想奪他們的鼎,他們講因果報應,是很有動機的。”姬青原笑道:“是好主意,此事內衞去辦,務必把水攪渾。”夏侯荻道:“如果自然門和狂沙門已經有所動作,該當如何應對?”姬青原嘆道:“狂沙門地處偏遠,環境惡劣,和中土本來就少,朕並不放在心上。除非派人在中土搞風搞雨,那是自甘墮落,自認魔道之屬,割裂正道關聯,不足為患。朕擔心的還是自然門,便是割據不納貢,都是極度麻煩之事,更別提門人廣博,遍佈天下,民聲極高,對江山影響太大了。”頓了頓,又續道:“讓宣哲跟冷竹説,一旦發現虛實鼎下落,朝廷默許自然門持有。換言之,即使這鼎真是他拿了,朝廷也認賬。”夏侯荻默默點頭,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多少能安撫自然門幾分,事情沒到最壞的地步。

父皇這個皇帝當得實在也是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她知道父皇同時還在作很多事情。比如讓各級官員在劍州作梗,還和縱橫道暗中有勾連,搞得問劍宗如今的物質越發滯澀,窮得叮噹響。聽説問劍門下都有人去搶劫了,附屬宗門家族也是層層盤剝下去,用劍説話,底層怨聲載道,敢怒不敢言。

長此以往,這個宗門也是要墮落。

他們的極端劍道,本來就是很容易墮落的一種,某種程度上也近於魔。

姬青原這個皇帝也是一個優秀棋手了,居高望遠,以天下為局。可夏侯荻總覺得作為一個皇帝該考慮的是使世人興盛,而不是使人疲敝墮落,畢竟問劍宗是正道宗門,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敵人……再不聽話人家也沒反啊,起碼劍州的税賦還是會上解朝廷,需求問劍宗武力的時候也還能聽調,把一個行俠的宗門成地方惡霸甚至成魔道,是誰的問題?

夏侯荻忽然又想起了薛牧。問劍新主是慕劍璃呢……不知道這件事裏,薛牧會落子何處?夏侯荻很想看看。

離開皇宮,天都黑了,夏侯荻看了看天,忽然想起好像漏了件什麼事來着……是不是有人在等自己啊……

第三百六十章盟主薛牧回到六扇門,夢嵐等人早就走了,總捕房裏果然什麼都沒碰。夏侯荻知道她們不會碰,破壞薛牧和六扇門的關係,這種事兒夢嵐可吃罪不起。

夏侯荻也不知道六扇門和薛牧到底算什麼關係,她明知薛牧大量事情在和朝廷作對,包括奪鼎之事,她心中還有對薛牧的疑惑。可是雙方合作實在是如沐風,薛牧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和六扇門,也絕對不會做對民不利之事,她想強迫自己起惡都起不來。

就如星月宗的轉型崛起,不但沒有礙着誰,反而一洗魔門陰暗之風,走出了一條新路子。若是真把一個惡名昭著的魔宗帶向正途,顯然於世有利。比起姬青原暗扯問劍宗後腿導致底層怨騰,誰好些?

明明立場是對立方,可她常常會覺得薛牧才是對的,這覺實在複雜。

夏侯荻嘆了口氣,沒有多想這些,找到宣哲傳達了皇命。

宣哲表示領命,他看得出來朝廷真沒拿鼎,也願意去分解這事。但與此同時還補了一句:“陛下行事,手腕過多,卻有失皇者氣,該當此報。若守信諾不爭鼎,別人也潑不了污水,一鼎挑兩宗,本是明謀,生生玩成了陰謀;真玩陰謀也罷了,若有懷信用於我,真要爭鼎也未必輸誰。可現在兩相不靠,活該落人算計。”宣哲當然沒多少對皇權的敬畏,非議皇帝的話張口就來,夏侯荻聽了只能沉默。這件事對方的污水潑得雖然惡劣,但姬青原本人確實有不輕的責任。若能堂堂皇皇,別人本利用不了。

她只能道:“也要體諒陛下的難處。早年天下就兩個虛,朝廷還算勢力鼎盛,事情相對好做。可這一二十年,天下英雄輩出,外界每多一個虛,朝廷就勢弱一分,這幾百年來都沒有比陛下難的。這回連合道都差點有了……若無手腕,怕是早就山河傾覆。”

“反正我覺得他做事有問題。”宣哲不是謀略之輩,説不出太多大道理,悻悻然回了這麼一句,又道:“問劍宗的大典,請帖到了六扇門。誰去?”夏侯荻搖搖頭,她身為總捕,坐鎮中樞,事情多如牛。去問劍宗數千裏之遙,可不比當初去靈州捉犯人那麼簡單,顯然去不了。而問劍宗主大典非同小可,需要足夠分量的人去,那也只能是宣哲:“就宣侯去一趟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或許宣侯和冷竹之後可以攜手同去。”

“行。”宣哲也不含糊,拱手道:“那本侯先去見冷竹。”

“嗯……”夏侯荻略一猶豫,還是道:“問劍宗疲敝,是朝廷樂見,而薛牧可能會有相反舉措。宣侯此去若是見到薛牧,拿捏分寸,莫被薛牧忽悠去做與朝廷相違之事,也無需阻止他,順其自然吧。”宣哲嘴角,想説什麼,終究化為一嘆:“好。”夏侯荻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滋味,站在原地呆了好一陣子,又舉步出門,去了刊物司。

如今的刊物司由於業務大規模擴張,已經獨立成衙,就在六扇門總部同條街上,裏面部門分工極多,再也不是早年只個大事記的小司了。刊物司最新設立的是京師報部,星月記者站同設於此,小艾等人直接入駐,單從這方面看,六扇門和星月宗簡直合成一家人了。

踏入星月記者站,果然夢嵐等人在這裏。對於夏侯荻放了鴿子的行為,妹子們沒説什麼,反而笑着招待:“總捕頭回來了啊,坐坐,喝點茶。”

“不坐了,事兒還很多。”夏侯荻歉意地笑笑:“入宮後另有要務,延誤了,抱歉。”

“總捕頭肩挑社稷,可不像我們無所事事。”夢嵐笑道:“我們歌舞團還來叨擾總捕頭,也是添了麻煩。”

“這算不上什麼麻煩,星月宗能從這個方向安身立命,是本座樂見之事。”夏侯荻道:“其實就連陛下也樂見。”夢嵐笑笑,沒回這話。

夏侯荻似是無意地問:“薛牧近期如何?心意爭鼎,他很忙的吧?”

“爭鼎?”夢嵐很是驚奇:“這個夢嵐不知,公子倒是跟夢嵐説過要做兩件事,一是要在靈州籌建一個專職的演藝場館,另一個就是做靈州報。光這兩件,倒是也夠公子忙的。”爭鼎的事夢嵐確實是真不知,她從沒涉及這塊,也就是知道薛牧組織人馬踏破了心意宗而已。

夏侯荻看得出她是真的一無所知,心中略鬆一口氣,臉上出笑容:“京師報已經即將發行,這件事我們可做到靈州前面去了,説不定我們做得還比薛牧自己做得更好,到時候笑他一場。”夢嵐笑道:“公子曾跟夢嵐説過,只要報興盛,便是他之所求,本宗記者的土壤就是基於這個。總捕頭能做得更好,他求之不得才是,真拿這個去笑他,怕是反要被公子笑小家子氣,婦人之見。”

“你倒是護主得很。”夏侯荻微微一嘆:“薛牧的襟遠見,足為夏侯之師,受教良多。”夢嵐笑道:“聽説總捕頭也在讀書?”

“無書可讀,盡學些酸腐文字,已經被我拿去墊桌腳了。”夏侯荻哈哈一笑:“本座等着你家公子的新作,到時候再拜讀。”

“新作啊……恐怕公子真沒空。”

薛牧是真的沒空。

夢嵐説的建場館和做報,這兩件事嶽小嬋帶着一幫星月門人分擔過去了,興致得很,薛牧自己忙的不是這些。

秦無夜走了後門提前去參鼎了,同時參鼎的還有夤夜與卓青青。虛實鼎立於密室,薛清秋在構建關聯,秦無夜夤夜卓青青三人分坐另外三角,各自參詳悟,已經有兩天了。

也就只有參鼎之時秦無夜和夤夜沒打架,一旦停下來就是打得噼裏啪啦,薛牧頭疼無比,索讓她們都沉浸在天道之中,世界終於清靜。

他就在一片清靜之下,琢磨聯盟運作規則。

這個顯然沒別人能幫他的忙,不但立規艱難,要和各家取得一致共識也是個頭疼扯皮的過程。

扯了好幾天,定案下來,幾乎是沒有懲罰制度,只有鼓勵措施。薛牧也知無可奈何,魔門各宗桀驁一生,真不是能輕易拿捏的。目前的狀況,不讓他們參鼎就是懲罰,暫且還能把持。別的事只能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基本核心還是確立了:各宗照常自治,聯盟絕不干涉;各宗之間若有紛爭,盟主有協調之責;對外紛爭,同進同退,損同盟之利而謀自身者,取消參鼎資格;自相殘殺者,逐出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