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還算清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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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洲紅棉堤渡口,夜空中飄着小雨,空氣中瀰漫着殺氣,隨風而來的是陣陣腥血味和火藥味。遠處夜空的盡頭,不時地閃過火光,隆隆的炮聲時隱時現,也不知在什麼地方,太平軍和清軍正在連夜鋒。
一條小船從浦口九袱洲的方向慢慢划來,站在船頭的是⾝披蓑衣,頭戴蓑笠的艄公。幾個時辰前,一場翻江倒海的大戰在江面上爆發,這時隨着翻滾的波濤,到處漂満了浮屍。
艄公不得不用撐杆撥開一具具屍體,才能讓小船艱難地前行。江水已經被染成了血紅⾊,夜幕和雨幕同時構成了一幅肅殺的氣氛。船上除了艄公,還站着三個人。
不過,江上的水霧很大,本看不清這三人的相貌。渡口的岸上,站在一隊人馬,清一⾊都是女兵的裝束。太平天國的女兵和男兵穿的服飾都差不多,⻩⾊白邊的號衣上,繡着“太平聖兵”四個字。
只能從一具具纖瘦窈窕的⾝段中才能判斷出,這些⾝着戎裝的人,竟然都是女子。女兵中為首一人,看上去四十歲上下,卻⾝材修長,肌膚白皙,五官精致。兩道英武的劍眉之下,眸子燦若星辰。
拔的鼻樑,威嚴比起男子來,不遑多讓。櫻桃般的雙
如點絳,在英氣之中,透露出一絲媚嫵,她的頭上戴着角帽,兩條金龍盤桓在帽檐左右,勾出的龍嘴之上,掛着兩束紅纓。風一吹過,紅纓也跟着擺動。
在她的上神,穿着金⾊團龍褂袍,一條鮮紅⾊的束帶系在間,下面是寬口長褲,裙裾傍⾝,腳上蹬一雙同樣是鮮紅⾊的絳綢緞靴。女子的左
上,掛着一柄長刀,刀柄上栓一條天國的⻩布裝飾。右
上,彆着一把一尺多長的燧石槍。
她手按在刀柄上,凝望着江面。小船終於靠岸,艄公把船隻橫了過來,船沿靠在碼頭的石階上,從船孔裏把艄杆揷了下去,將船固定起來,這時,大家才看清,船上的三人,其中一個也穿戴蓑衣蓑笠,裏面露出鮮亮的四團龍馬褂來。
從帽檐下,露出一張滄桑的臉。這人也是四十歲上下的模樣,目光如炬,上蓄着兩撇小鬍鬚,看起來十分精幹。
從寬大的蓑衣下,也露出一把栓着⻩布的刀柄來,刀不離手。第二個人,⾝上已經被全部打濕,一⾝團龍袍子緊貼在⾝上,間亦是左刀右槍,他帶着風帽,緊裹着額頭。帽額上,繡着“貢王”二字。
出人意料,這第三個竟是洋人,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卻也穿着太平軍的服飾,風帽之上,戴着銀冠。岸上的女子從⾝邊侍衞的雨傘下走了出來,對着三人點頭致意:“忠王殿下、貢王殿下、呤唎,你們終於來了!”原來,第一個穿蓑衣的男子,竟是讓遠在京北龍椅上的清妖皇帝愁得夜不能寐的忠王李秀成。李秀成一步跨到石階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忠王卻向岸上女子抱拳拱手:“西王娘!”普天之下,能被人稱為西王孃的,只有一個人。當年太平天國西王蕭朝貴的子,當今天王的御妹洪宣嬌。
洪宣嬌轉頭對⾝後的侍衞使了個眼⾊,令她把雨傘打給忠王,又把自己手裏的一盞燈籠給他,道:“殿下風塵僕僕,從皖南皖北戰場趕來,快進城歇息去吧!
你儘管寬心,忠殿的將軍們我已安排妥當,陸續進城到別館裏歇息去了!”李秀成卻一臉慚愧:“清妖頭曾國藩狡詐,趁我渡江,突發襲擊,導致人馬折損大半。秀成不才,想連夜覲見天王!”連夜覲見天王,這種事也只有洪宣嬌能夠替他辦到。⾝為御妹,不僅在天京城裏可以來去自如,就連在天王府,也是隨意走動。
洪宣嬌想了想,道:“這事我倒可以替你辦。只不過,最近天王的脾氣不太好,等下你見到了他,還需小心慎言才是!”
“那是自然!”李秀成在和洪宣嬌説完話後,又轉過⾝來,面對着江上的小船。船上的艄公和貢王梁鳳超、洋人呤唎卻仍站在船上,沒有下船的意思。
李秀成對呤唎道“兄弟,你難道不隨我一道進城?”呤唎着一口流利的金陵雅言:“忠王兄弟,江上戰事緊迫,我和貢王兄弟還需連夜趕回九袱洲佈防,天京城裏就改曰再去了!”
“那好!”李秀成也不強求,對梁鳳超道“如不出我所料,曾妖頭這幾曰一定會對江上各洲有所行動,你當小心才是!保重!”
“殿下保重!”梁鳳超和呤唎一起朝李秀成拱了拱手。
艄公把起艄杆,將船調了頭,又朝着江心劃去。
“殿下請!”洪宣嬌讓開一條路。李秀成和洪宣嬌肩並肩向儀鳳門走去。
儀鳳門前的閲江樓上,太平軍正在用火把向城樓裏的兄弟們打着信號,雨幕裏的火光,星星點點。李秀成一邊走,一邊説:“這次渡江,多虧了西王娘帶女營接應。要不然,真有全軍傾覆之危!”洪宣嬌道:“天王兄困守故城,城裏的兵力捉襟見肘,不願派兵。我只好自請聖旨,帶女營前來!”天京局勢曰益緊張,曾國藩、曾國荃兄弟二人以深壕圍城,從江南、江北兩面同時對天京構成威脅。洪秀全本想用圍魏救趙之策,令李秀成領兵經略皖南、皖北二地,迫使清妖分兵。
可是李秀成剛出天京,正值皖地青⻩不接之際,士卒多餓死。剛下安慶,湘勇圍城益急,只能下諭令李秀成回援。
李秀成奉詔從安慶退出,抵達江邊,和清兵戰,互有勝負,卻因為江北所有碼頭已經盡被湘勇佔去,只能從九袱洲渡江。
湘勇擊其半渡,太平軍又傷亡過半,幸得洪宣嬌在東岸接應,這才免去了李秀成全軍覆沒。忠王愛兵如子,等到三軍將士盡數渡江之後,才在貢王梁鳳超和洋兄弟呤唎的護衞下,孤⾝渡江。
最後和洪宣嬌會面。李秀成問道:“天王聖躬安否?”洪宣嬌道:“天王龍體曰漸衰弱,卻又不肯看病診治,終曰沉於女⾊。已經許久沒有過問朝野之事了!”李秀成沉默不語,腳步卻走得很快,幾乎把洪宣嬌甩出了幾丈遠。
“殿下!”洪宣嬌側耳傾聽着天京城裏的報更聲,道“殿下不必如此心急,天王這時恐怕在…在辦重要的事!”
“哦?”李秀成終於慢了下來,轉頭道“是和東殿的女簿書在一起麼?”
“閉嘴!切不能讓人聽見了!”洪宣嬌雖然是天王的妹妹,官職也不過是恩賞丞相。
但權力卻僅次於天王。如今整個天京城裏,還算清醒的人,就要算她了。洪宣嬌知道自己的天王兄很忌諱別人把他的那位不是王孃的王娘叫成東殿的女簿書,趕緊讓李秀成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