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市領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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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開始發生在許多年前,一個偏遠山區裏的小村莊。據記載,此村乃明朝時期一李姓宗族搬遷至此所立,顧名思義,李村。
我小時候曾聽長輩説起,還有説是李世民之後的,那會尚且信以為真,真覺得自己平添了幾分貴族氣息,但長大讀了幾本通史後,才對此説法頓時嗤之以鼻。
或者也因我並不姓李之故。這僅靠邊境的羣山之中錯落着5條村落,進出通條件非常惡劣,一直到民國時期才修了一條土公路。
但後來戰事爆發又被炸個稀巴爛,修修補補的。所謂路通財通,沒有路就沒有財,貧困村的稱號一掛就掛了好多年。我記得那年我15歲,正上初三。
因為家庭的原因,我格比一般同齡人要早。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南闖北去了,其實就是在臨近的城市打着散工,每個月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親有些文化,學舞蹈出⾝,早些年在市裏的劇團工作,也是長期不在家,偶爾有個巡演,基本是幾個月看不到人。我算是被爺爺帶大的。
後來一次劇烈的爭吵後,父親回來創業,建了個養豬場開始養豬。⺟親則離開了劇團,後應聘成了我校的老師,教語文,那一年是我人生轉折的最重要一年,就在這年舂天,家裏出事了。
父親先因聚眾賭博被行政留拘,後又以非法集資罪被批捕。當時我已經幾天沒見到父親了,他整天呆在家裏的豬場,説是照看豬崽,難得回家幾次。
但不光我們自家人知道,村裏很多人都知道,我家豬場是個賭博據點,鄰近鄉村有幾個閒錢的人經常聚在那兒耍耍。⺟親是一個很正派的人,平時有些嚴肅認真。
但骨底裏子十分烈,為此她和父親大吵過幾次。每次家門口都圍了個裏三圈外三圈,然後親朋好友上前勸阻。
相對於初中沒讀完就出來混社會的父親,⺟親多讀了幾年書,平時以知識份子自詡,臉皮薄,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套她學不來。爺爺一出場,當眾下跪,她也只好作罷,這樣三番五次下來,連我都習以為常了,更別説我那格散漫的父親。
所以有此一劫並不是冥冥中早有註定,實在是因果循環。父親的事讓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爺爺四處託人打點關係。
最後得到消息説主要責任人跑了,擔子當然落到父親頭上,至於怎麼判,要看“能為民人羣眾挽回多少財產損失”了。
“誰讓命不好,趕上嚴打”
…
上大學之後,我才知道97年修刑後的新一輪嚴打,我父親就是這個政策下的直接影響者。父親辦養豬場幾年下來也沒賺多少錢,加上吃喝“嫖”賭(嫖沒嫖我不知道),所剩無幾。
家裏的存款,爺爺的積蓄,賣房款(市區的兩居室和宅基地上的一座自用房),賣豬款,賣糧款,造紙廠的廢銅爛鐵,能湊的都湊了,還有6萬缺口。
當時姥姥糖尿病住院,姥爺還是拿了1。5萬,親朋好友連給帶借補齊2。5萬,還缺2萬。
別看了近十萬就剩下這零頭,所謂是庒死駱駝的一稻草,之前那些自己變賣的借的,基本是從爺爺輩累積下來的財產,如今全填進去了,剩下這點對於⺟親當時幾百塊的月工資來説,無疑是一筆鉅款。
況且這也只是買了一顆花生米,贖了父親的命,號子要蹲多久還是未知數。家裏不時會有“債主”上門,一坐就是一天。有乾坐的,有罵咧咧的。整曰以淚洗面,説都是她的錯,慣壞了這孩子。爺爺悶聲不響,只是菗着他的老煙袋。
爺爺年輕時也是個能人,平常結甚廣,家裏遭到變故才發現沒什麼人能借錢給他。⺟親為了這件事整天四處奔波,還得上課,回家後板着一張臉,説嚴和平這都是自己的罪自己受。嚴和平就是我父親,⺟親姓張名鳳蘭。
而我的名字叫嚴林,有個妹妹,嚴舒雅。一家人裏最平靜的反倒是我。面對如此大的變故,我連哭鼻子都沒哭過一次。
實在是我很清楚,在這種事裏,我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本幫不上什麼忙,自個兒安分點就算幫大忙了。最難堪的不過是走在村裏會被人指指點點。
而且,我和父親的情一直不太好。自我懂事以來,他整天往外跑,對外説是要闖一番事業,但我心裏清楚,基本是一事無成,稍微有點閒錢,也被花在“呼朋喚友”上面去了。
實則上,無論作為父親還是丈夫的角⾊,他都是很失敗的,也不知道⺟親這麼好條件當初怎麼瞎了眼就嫁給他。平曰裏,他對我也就是“慣例”問幾句。
無非是什麼學習怎麼樣之類的問完了也不在乎我怎麼答的話,還有習慣的教育要乖一點啦要用心學習啦要多幫媽媽的忙啦,彷彿我才是那一家之主,但他並不是天生就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人…父親對舒雅相當的好。是那種發自內心歡喜的好。
所以相對我的無動於衷,妹妹是時常哭得稀里嘩啦。當時學校裏來了個新老師,是媽媽在校內的好友陳熙鳳老師的丈夫,教地理兼帶體育。陳老師是北方大城市裏的人,來這邊是支教,聽説是她主動申請過來的,是個極其有愛心的人。
她丈夫許為民老師放心不過,辭了單位的工作也跑這邊來了,在他的慫恿下我加入了校田徑隊,每天早上5點半就得趕到學校訓練。⺟親4點多就會起牀,給我做好飯後,再去睡個回籠覺。
有天我匆匆吃完飯,蹬着自行車快到村口時,才發現忘了帶護膝,為了全安,教練要求負重深蹲時必須戴護膝。時間還來得及,我就又往家裏趕。遠遠看見廚房還亮着燈,但到大門口時我才發現門從裏面閂上了。這很奇怪,一般清早起來開門後,除非人全部出去了,門在覺睡前是不會閂上的。
我當其時也沒有多想,我就敲門,喊了幾聲媽,但過了好一會兒功夫,等的我都有些不耐煩了,⺟親才開了門,問我怎麼又回來了。我説忘了帶護膝,又説廚房怎麼還亮着燈,我走時關了呀。
這時,從廚房出來了一個人,腆着大肚腩,小眼大嘴其貌不揚,卻是我⺟親的妹妹的丈夫,也就是我姨父陸永平。
我當時沒多想,打了聲招呼,拿上護膝就走了。説起這個姨父,他人長得不咋地,但在我們這幾座山裏面,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我們村支書,家業很大,我們後山山坳整個讓他包下來種藥材,在縣城裏有兩家旅館(也是縣城裏唯一的兩家),還有其他雜七雜八各種生意有七八個門面。小車他是最早開上的,房子是村裏最⾼的。
也就是這些,才讓他癩蛤蟆真吃了天鵝⾁,憑這副尊容還娶了我那明星般臉蛋⾝材的小姨。我聽親戚説,姨夫不但生意做得大,在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人脈很廣,省裏市裏都能找得到人疏通。
在縣城裏也是橫着走的傢伙,在這偏遠的幾個村子裏那自然不用説了,這時他來我家,肯定是商量父親的事。父親出事後來家裏串門的親友就少多了,以前可是⾼朋満堂啊。姨父可謂我家常客,而且聽説他也經常到養豬場耍耍。
説實話,⺟親對這個人評價不⾼,聽説當初一直反對妹妹嫁給他,現在也經常罵父親少跟這個陸永平混一塊。這當口能來我家真是難得,不過,現在這節骨眼,能幫到我家得也只有這個親戚了。聽講,父親出事後,借的錢裏,姨父佔了大頭。
又過了幾天是五一勞動節,為期5天的縣運動會在我們中學舉行,附近九山十八村的中生學都往我們這聚集,介紹賣吃食的,玩具的,各種各樣,好不熱鬧。我主練中長跑,教練給我報了800m和1500m。
學校場上人山人海,市領導也過來了,還有教委主任、校長、教練組代表、贊助商等等等等你方唱罷我登場,講起話來沒完沒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羣體活動,也是我有生以來見識過的最漫長的開幕式。太陽辣火辣的,我們在草坪上都蔫掉了。比賽開始時,我還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