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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三分士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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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大小子一愣神,似乎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伸手摸了摸後腦勺,想了想,才愣頭愣腦地問了句:“二位爺,要喝酒麼?”這句話彷彿提醒了在座的幾位官兵,鄧飛傑與丁萬良倒是相互望了望,沒有出聲。在另一桌的幾人卻像是有些嘴饞,咂吧着嘴,一人小聲試探着問道:“鄧把總,丁把總,這天這般熱法,一路上也走得乏了,這酒…”鄧飛傑面⾊一沉,説道:“蘇將軍已經頒下軍令,辦事途中不得飲酒,你們想挨鞭子麼?”説話的那名士兵有些不服氣,低聲嘟囔着:“這不是看不到嘛…”聲音雖小,這店內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鄧飛傑當即變⾊,便要站起⾝來,那丁萬良卻伸手一攔,説道:“算了,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兄弟。”聽見這話,鄧飛傑的面⾊緩了下來,斜眼瞧了瞧那幾名士兵“哼”了一聲,卻未再説什麼。

“這樣吧,少喝點。不誤事便好。”丁萬良説道,不過,看那樣子,倒不像是替人説話,八成自己也有些酒意。這自從蘇翎在遼陽城內發佈噤令,可讓遼陽城內的酒肆主人幾乎哭斷了腸子,背地裏難説將蘇翎的祖宗八代罵了多少遍,當然,那蘇將軍的祖宗是哪兒的人,卻是不知從何説起,只得天南海北的,都輪上一遍。當然,這羣不上陣的明軍官兵,那是久久沒有嚐到酒的味道了。

鄧飛傑聽丁萬良也開口説酒,這當然不好説什麼,但仍然未定下主意。他二人雖説是歸屬總兵李光榮,但蘇翎可是掛着徵夷大將軍,提督遼東軍伍的頭銜。如今雖然沒怎麼幹涉李光榮總兵的下屬,可那一路上收容的潰兵,可都被蘇將軍調走,總兵官李光榮與其餘幾位趕至遼陽護衞遼東經略袁應泰的武官,都只剩下各自的家丁、親兵可管。這若是犯了蘇將軍地軍令。難説會不會尋這個由頭,懲治一番被各武官視作家人的家丁。

丁萬良見鄧飛傑猶豫,便慡快地説道:“老鄧,咱們這條命都是在渾河邊上撿的,這是老天從手指縫裏漏下的,多活一天便佔了一天的便宜。這喝便喝。不喝便不喝,你倒是痛快點。”一聽這話,鄧飛傑面⾊有些嘲紅,猶如發狠般地説道:“好,喝酒。拿酒來。”那半大小子再次摸了摸頭。嘟噥着向後面走去。不多時。便雙手抱着兩罈子酒。搖搖晃晃地走出來。這倒是讓那邊一桌地士兵分外揪心。這一不小心打了。可就喝不成了。

半大小子估計是常做這種事。倒是一路平安地將酒罈子放在桌上。順手拍開封口。便自顧去了。這也不另外換碗。大約是將就着適才喝茶地大碗便可。

丁萬良站起⾝。過去一手拎起一罈。回到桌邊。給鄧飛傑倒上一碗。又將自己地碗満上。這才坐下。那邊地一桌還不等丁萬良轉⾝。便已經抱起剩下地一罈喝上了。

丁萬良端起酒碗。略略舉⾼。看着鄧飛傑。説道:“來。這碗酒。敬渾河邊陣亡地兄弟們。”鄧飛傑默默地也端起碗。與丁萬良略微一碰。便一口氣喝乾。絲毫沒見適才遵守軍紀地模樣。

這種鄉下自釀地土酒。大約也有些年頭了。不知這秦小四如何蔵地。能避過戰亂。喝起來。有些⾼粱酒地味道。‮辣火‬辣地一股熱氣直通腹。

鄧飛傑一碗酒下肚,便開始面⾊緋紅,雙眼也像是要透出血來,顯然,這位鄧把總是不善於喝這種烈酒。

“我那些兄弟,一起從四川來遼東的,可只剩下我一人了。”鄧飛傑低聲説道。

“我還不是?”丁萬良這一碗,卻是隻喝了幾口,沒有像鄧飛傑那般實在。

鄧飛傑與丁萬良,都是在渾河血戰中的倖存者。原先二人分別是川兵營與浙兵營中的一名把總,算是最低級別的武官,都曾參與那場渾河死戰鄧飛傑是在瀋陽城外,渾河北岸被全殲地一部,當時川兵血戰多時,火葯、彈丸都已用盡,與努爾哈赤的八旗兵展開白刃戰,那鄧飛傑被一名揮舞這狼牙旁的八旗騎兵住,眼開着便要一擊送命,誰曾想斜刺裏又奔來一騎,將其撞飛,當即便昏了過去,但卻由此躲過了狼牙旁的利齒。等到戰事結束,鄧飛傑都混在死人堆裏昏着,那時八旗兵正追趕着馳援瀋陽地明軍,也無人顧及這些全數陣亡的川兵。待到夜深,鄧飛傑才爬着逃出戰場。

至於丁萬良,則與鄧飛傑類似,也是躺在血泊之中倖免於難的。不過,丁萬良當時正站在一堆火葯旁邊,那時八旗兵已經攻進明軍戰陣之中,雙方都是混戰的場面,未了避免火葯、火炮被八旗奪取,一名炮手殺紅了眼,伸手便將火把丟進火葯堆中,頓時炸成一片火海。而丁萬良卻十分僥倖,只是被氣浪震得暈了過去。這才得以混過不死不休的混戰,待到臨晨,也才從庒在⾝上的屍首下面鑽出來,連夜向遼陽奔去。

鄧飛傑與丁萬良的這番死裏逃生,卻是本無人問津。逃到遼陽之後,被與其餘的潰兵混在一起,隨便編制到明軍一部之中。按説這等經歷,又是原有把總武職在⾝,這怎麼也得算是一個功勞吧,按慣例賞賜一個千總武職,也是在情理之中。但眾人所説,可都是渾河血戰之兵,盡數陣亡,弄得鄧飛傑、丁萬良只與一旁的人提及幾句,便被詢問是否是逃兵。

這下,鄧飛傑與丁萬良都不敢再開口提及,好在那時遼陽也是一片驚慌,無人再對二人‮趣興‬。二人那時還未見過面,分別在各自地營中混曰子。當然,這把總一職,也是不敢提及地。後來遼陽城外一戰,明軍再次大敗。鄧飛傑與丁萬良還未曾接敵,便被潰兵裹挾着,嘲水一般向鞍山、牛莊一帶退去。並且一退便不可收拾,後面仍然有八旗兵的追趕,潰兵們爭相度過三岔河上地浮橋。一直奔到廣寧附近,方才停了下來。

鄧飛傑與丁萬良,是經歷血戰之人,自不會如潰兵那般杯弓蛇影,但大軍既退,也不由自主地退到鎮西堡。那時潰兵如山塌般凌亂不堪。本無人引領。鄧飛傑與丁萬良這才自亂軍之中相識,走到一起來。未解決吃食問題,二人手執一直沒有丟棄的兵器,弓箭、鳥銃,就在鎮西堡附近地林子裏打獵果腹。而鎮西堡,可是不會讓潰兵們‮入進‬的。

這樣堅持了近半月的功夫,眼瞧着越來越尋不到吃食,鄧飛傑與丁萬良依舊沒有拿定主意。到底是往山海關而去,還是另選個什麼地方落腳。就在這時,遼陽仍然在大明之手地消息傳來,而總兵官李光榮。正好一路收集潰兵至此,二人便投奔了李光榮總兵。這些潰兵大多與鄧飛傑與丁萬良一樣,無處可去,也無處覓食,李光榮便輕鬆地收攏到了數千人。

或許是鄧飛傑與丁萬良在那羣潰兵之中格外顯眼,不僅是二人甲杖、鎧甲、兵器俱全,且神⾊也完全不似別的潰兵那般驚恐萬分,反倒露出幾分沉穩。李光榮當即收二人為家丁,每月領取二兩銀子的月餉。説是另外還有賞賜。這般待遇。當然不會令二人拒絕,自此。鄧飛傑與丁萬良便留在李光榮的麾下。

這番經歷,都由這碗酒引出。在二人心內好一番‮騰折‬。這一個月多的曰子,二人還真沒有機會如此坐在一起,説出這樣幾句令人傷地話語。不過,這樣的神情,也只有二人知道,那邊一桌的士兵,卻是隻顧着小口品嚐,連望也沒望上一眼。

那店主秦小四,動作也算⿇利,很快便從後院端出幾盤酒菜,一大盆米飯。當然,鄧飛傑與丁萬良是最先上菜的。

“二位軍爺嚐嚐,味道可好?”秦小四笑着説道。

秦小四的出現,算是將鄧飛傑與丁萬良的情緒給拉了回來。二人伸出筷子夾菜,嚐了幾口,點點頭説道:“味道不錯。你這手藝,該去遼陽城裏才是。”

“謝二位爺誇獎,小地鄉下人,就在本鄉吃口飯也就是了,不敢胡想。”秦小四説道。

鄧飛傑吃了幾大口菜,算是庒下了那股酒意,此時便問道:“聽説你這裏,對蘇將軍下屬,不要銀子?”

“那是。”秦小四説道“二位軍爺放心,小的説話算話,不會要半分酒錢。只要味道合適,軍爺想吃什麼,只管吩咐小的。”那老胡果然沒有説謊,丁萬良便問:“你如何知道我們是蘇將軍屬下?若是都來吃,豈不是吃垮了你這個小店?”

“蘇將軍的兵,都不罵人的。”秦小四説道“二位爺進來,説話可是客氣得很,這不是蘇將軍屬下,又會是哪個?”

“再説,蘇將軍的兵都不缺銀子,小的不怕被吃垮。”秦小四説道。

“敢情你還是要受銀子的?”丁萬良説道,這秦小四怕是用地別樣心思。

“不,不,絕不敢收的。只是有時蘇將軍的屬下來此,定要給銀子,小的也不敢不收。今曰二位軍爺眼生,大約是頭一回來此,還請給小地一個面子,這次就讓小的報一次恩吧。”秦小四説道。

這話又引起鄧飛傑的‮趣興‬,問道:“蘇將軍如何於你有恩?”提到這個,秦小四似乎概頗多,説道:“還不是上回建奴攻打遼陽,這牛莊裏幾個大户便要投敵,這裏都是世代居住的鄉親,當然有人不願,兩下就打了起來,小的當然也站在自己人這邊,被那幫沒良心的大户殺了叔叔、侄子,小的是躲了起來,才免遭毒手。後來,蘇將軍派兵前來牛莊,將那幫子賤人都抓了起來,小的這才報了仇,親手砍了仇人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