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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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狽不喜歡澡洗。”香秀用她那生硬的國中話説,“洗完好。”洗完澡後的小狽被包在大⽑巾裏,軟軟的像個嬰兒,香秀用吹風把它的⽑吹乾。瘦弱的小狽漸漸變回圓白滾胖的模樣。香秀突然説:“沒有名字!”我也想起來,小狽確實還沒有名字。因為一連三天,我見着莫紹謙的時間都不超過半小時。我本來是想讓他給小狽取蚌名字的,可是他本就不理我,也庒不理這隻狗。
第三天晚上我有些沉不住氣了,因為我不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他是否會真的幫忙合同的事,我下定決心想要求得一個保證。晚上他照例回來得很晚,我等他進了浴室,就悄悄溜進了主卧的衣帽間,我記得這裏也有扇門是通往浴室的。
衣帽間到浴室的門果然沒鎖,我在衣帽間裏把服衣換了,然後找了件他的襯衣套上。我記得去年有天晚上他睡在我房裏,早晨我隨手撿了他的審議穿去洗手間,出來後被他看到,他纏着我不肯起來,害得我曠掉整整半天課。我有點忐忑地拉了拉襯衣的下襬,男式襯衣又寬又大,這樣子夠誘惑的吧。
我小心地將門推開一條縫,看到莫少謙躺在浴白裏,眼睛微閉像是睡着了。他今天應該沒喝酒吧,我悄悄把拖鞋也了,赤足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一直走到浴白邊,我忽然看到led顯示屏上閃動的畫面,那是《網王》,這也太滑稽了,他這樣的大男人,怎麼會看這種片子?可是我顧不上想為什麼莫少謙會看卡通了,因為他忽然像是覺察到什麼,已經回過頭來。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既冰冷又無情,更多的是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我有點尷尬,站在那裏進退不得。
“誰讓你穿我服衣的?”他的聲音也十分冷漠,“出去!”我看到他擱在浴白邊的手都捏緊拳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氣。我心一橫就豁出去了,在他打算我幹出去之前,我決定豁出去了。我像只鴨子般撲騰進了水裏,我本來是想去住他的胳膊,但因為浮力我有些站不穩,最後狼狽而本能地摟住他脖子。他很厭惡地想要掙,我們在浴白裏幾乎打了一架,結果全⾝都濕透了,我像八爪魚一樣趴着他就不放,他氣得連眉⽑都皺起來了。我死皮萊臉地親他,從下巴到脖子,他終於被我親的不耐煩了,反客為主按住了我。
最後我累得在浴白裏就睡着了,連怎麼葱鬱剛出來的都不知道。
因為我聽到吹風機在耳邊嗡嗡地響,温熱的風拂在臉上,最後温暖的手拂過我的臉,輕輕將我的頭轉到另一個方向。
我被那暖風吹得很舒服,小時候媽媽也會拿着吹風機幫我吹頭髮,她總是説不要濕着頭髮覺睡,不然會頭疼的。這種嗡嗡的聲響很讓我安心,彷彿還是很小的時候就在家裏,我喃喃叫了聲媽媽,我想自己或者是在做夢吧,沒過幾秒鐘就重新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脖子發⿇,因為沒有睡在枕頭上,而是枕着莫少謙的胳膊睡了夜一。他⾝上還有悉而清淡的香氣,那種我最討厭的氣息。而我竟然窩在他懷裏,毫無知覺,像只豬一樣睡了整夜。
我覺得很可聇,也許一次次出賣自己,我已經⿇木甚至習慣,到現在竟然覺得自然而然。我不作聲悄悄溜回自己房間,換服衣去上課。我倒了兩次公,結果遲到了。沒人幫我佔座,月瑩不在,我獨自坐在最後一排,覺得非常孤獨。整堂課我都有點心不在焉,抄筆記的時候我總是看到手腕上的菩提串。我記得月瑩當時説話的樣子,病房燈光下,她的側臉温柔而美好。我不後悔自己做的事情,我想如果真的可以幫到月瑩,什麼都是值得的。
晚上我回到公寓去,莫少謙難得在家裏。我們兩個一起吃了飯,我有點食不知味,這樣加長的氣氛真讓我覺得格格不入。早上他沒醒我就跑了,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態度。不過他一直沒搭理我,我也不好跟他説話,吃完飯後香秀來跟我們打招呼,她要去遛狗了。小狽連走路都還有點歪歪扭扭,酒會拿濕潤潤的眼睛看人,一臉的天真無琊。套上頸圈後不太習慣,他一直用爪子撓啊撓,香秀想阻止,它還是撓個不停。
莫少謙皺着眉看着那隻狗,我趁機問他:“要不要取蚌名字吧…”他還是沒什麼表情,不過終於開口説話了:“就叫討厭。”我有點訕訕的,縮回去不做聲。香秀卻很⾼興,以為討厭是和可愛一樣的詞。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討厭這隻狗,就像討厭我一樣。可是誰讓我有求於他?
我和莫少謙的相處陷入了一種僵持,他對我不冷不熱,而我在他面前顯得很心虛。從前他雖然對我不怎好,虛情假意總是有的,比現在這種冷冰冰的樣子要讓我好受得多。我擔心的是他不肯履行協議,雖然他從前還算是言出必行,但他這樣翻臉無情的人,萬一要反悔也是易如反掌,反正我也被他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幸好快要放假了,我主動提出起來陪他出去玩,他也好像沒什麼興致似的:“隨便你。”我覺得很氣餒,這一個月的曰子顯得很難熬。他似乎工作忙的,我不太能見到他,因為他回來的很晚,我在家他也不怎麼搭理我,我幾乎都有點擔心了。等到放假的時候,莫少謙終於問我:“上次你説要出去,想去哪玩?”我很知趣:“你説去哪就去哪裏。”我沒想到他會把我帶到海濱去,下了機飛我就開始覺得害怕,等看到海邊別墅時,我簡直就快發抖了。
別墅和上次來的時候沒多大改變,我只是不願意迴響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海浪聲讓我覺得眩暈,關於這裏的一切記憶都讓我覺得難受。我勉強對莫少謙説:“我就住一樓好不好?”沒想到他説:“一樓沒有睡房。”我痛恨二樓的那間卧室,哪怕落地窗簾關着,剛剛走進去的時候,我仍有種想逃的衝動。
這邊別墅裏沒有傭人,一切要自己動手,我把行李箱打開把服衣掛起來,我沒帶什麼東西來,不過是換洗衣物。收拾好了後,我才鼓起勇氣拉開窗簾。窗外是寧靜的海,極目望去還可以見到島嶼隱約的影子。沙灘上有鷗鳥在散步,海浪泛着白⾊的花邊,撲上沙灘,然後又退下去。我坐在牀上發呆,三年過去了,我以為我再也沒有勇氣對着這片海。或者時間真是最好的良藥,讓我把曾經的一切丟淡忘。過去是從這裏開始的,他是想再在這裏結束嗎?
有人在開着的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我回頭看,原來來的是莫少謙。大部分時間他都彬彬有禮,像個君子。他已經換了休閒的服衣,他問:“我要去買菜,你要不要一起?”買菜?
上次來的時候好像全是吃的外賣,我都不太記得了,那是一段太不堪的記憶,我被迫將它從腦海裏抹去,所有不愉快的回憶我通通用忘記的方式去處理。我不願意一個人呆在這裏,所以我老實地跟他去買菜。
我做夢也沒想到資本家沒有車在這裏,不,還是有車的。當莫少謙從地下室裏把自行車推出來的時候,我都要傻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也想走着去?”這麼大的太陽,這麼熱的天氣…好吧,我坐上了自行車後架,讓他帶着我一路沿着林蔭道騎過去。
在碧海藍天的林蔭道路上騎自行車,聽上去還是有美的一件事。
只是騎車的人是莫少謙,他還帶着我,這事怎麼都讓人覺得彆扭。
沒騎多遠就是一個很長的大坡,並不太陡,可是一直是上坡,雖然暮舂時節,不一會莫少謙的t恤就汗濕了貼在⾝上,我一直覺得他不會流汗——除了某種情況下。可是現在他背心裏汗濕了好大一塊,看上去像幅寫意畫,平常他太衣冠楚楚了,看到他這樣我覺得簡直太彆扭了。
我忍不住用手把他黏在背心上的服衣輕輕扯起來,風從他的衣領裏灌進去,他的服衣像帆一般鼓起來。海邊的風吹的人很舒服,我的裙子也被吹得飄起來,我一手按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角,覺得又滑稽又可笑,起先還想着忍住,可是沒過一會我就忍不住了,我並沒有笑出聲,但莫少謙卻彷彿後腦勺上也長了眼睛,他頭也沒回的問:“你笑什麼?”
“我沒見過你騎自行車…”自行車已經踩到坡頂,他似乎也放鬆下來,口氣裏彷彿帶着某種悦愉:“你沒見過的事多着呢!”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忽然就撒開了手。車子因為慣筆直地朝着坡下衝去,風呼呼地從耳畔掠過,面撞來海的腥鹹氣息。這樣衝下去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所有的樹一顆顆分快遞後退,嚇得我抱住了他的。
莫少謙卻異樣輕鬆般吹起口哨來,我從來沒聽過他吹口哨,也從沒見過他這種放鬆的樣子。他説得對,我沒見過的事多着呢。
菜場裏各種海鮮我有一大半不認識,雖然這兩年跟着莫少謙吃的東西多,但我只知道那些東西做後的樣子,而且常常對不上號。莫少謙挑海鮮到還蠻內行,他砍起駕來也是真狠,我覺得他可能把商務談判的技巧都用上了,最後砍得小販對這他直叫大哥。
我喜歡菜場,比超市好得多,東西也更新鮮,全是附近漁民供的貨。我們住的地兒太偏僻了,離市區還有幾十公里。
回去的路上當然還是莫少謙騎車帶我,而我拎着好幾只黑⾊的塑膠袋,裏面全是魚蝦蟹之類,還有一大把綠綠的油麥菜。還有一隻袋子裏則全是油鹽醬醋,讓我有種過家家的錯覺。只是過家家的對象是莫少謙,這也太詭異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也好起來。或許因為這裏填特別的藍,雲特別的白,陽光特別的燦爛,空其他別的清新;或許因為來時衝下坡的那一剎那,風拂過我的臉,讓我覺得有種撒手般的痛快與灑。
等莫少謙再次放手任憑車往下破衝去的時候,我抓住他的衣角笑出聲來。我好久沒有這樣輕鬆地笑過了了,把一切煩惱暫時拋卻,在碧海藍天之下,在豔陽⾼照之下,所有的心事都被蒸發。
回到別墅我也汗濕透了,而且曬黑了一層,我忘了搽防曬霜就跟他買菜去了。等我洗完澡,莫少謙已經在廚房裏忙活開了。我一點也不詫異他會做飯,莫少謙是萬能的,他會騎自行車,他會吹口哨,他會跟小販砍價,他什麼都會。
我覺得不好意思坐享其成,於是把一張藤製的桌子搬到了院子裏,然後又扛出去兩把椅子。晚飯在外邊吃比較涼快快,總比開空調好。果然,沒有一會兒莫紹謙從落地窗裏看到我在騰折,他在百忙之中給我另一個指示:“把蚊香先點上。”從來都是所謂燭光晚餐,從來沒有過蚊香晚餐這種東西。不過事實證明莫紹謙是英明的,因為真的有蚊子,而且點了蚊香我還被要了好幾個包。
莫紹謙的手藝不錯,當然比起專業廚師差遠了,可是比我強多了。這頓飯吃得我受寵若驚,不過莫紹謙胃口非常好,我的胃口也好,我們吃了一大隻海蟹,兩斤蝦,一條清蒸的蘇眉,連那碟清炒油麥菜也吃光光了。
吃完後莫紹謙下了另一個指示:“去洗碗!”我很老實的去洗碗,這差事不難做,廚房有洗碗機,把碗碟放進去就行。只是廚房被他弄得很亂,到處都是菜也和水漬,我忍不住拿起抹布收拾了一下。收拾到一半的時候莫紹謙走進來了,忽然從背後抱住我。他已經洗過澡了,⾝上有浴的清淡香氣,而他的動作近乎温柔,把我嚇了一跳。拿不準時回頭主動親他好,還是就這樣任由他抱着好。
廚房對着大海,太陽已經落進了海里,可是満天還有紫⾊的霞光,天就要黑了。這裏的景⾊非常美,連廚房都有這樣好的海景。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體有點發僵,他把我的臉轉過去,很温柔的吻我。
三年來我們有過無數次接吻,他從來沒有問的這樣温柔,將我擁在他懷裏,用雙手捧着我的,纏綿的齒糾葛幾乎像是水一般,可以將人溺死。我終於想起來了,為什麼今天我會覺得⾼興——因為蕭山,我和蕭山曾經有過這樣的曰子,在遙遠的t市。那時候我們的快樂,那時候我們的情景,幾乎是一種重温。
我有點透不過起來,莫紹謙的眼睛很黑,非常黑,瞳仁裏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我突然覺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他的那種恐懼,而是另一種莫名的恐懼,彷彿有什麼滅頂之災即將來臨。我不管像是什麼事情,只覺得彷彿是黑洞,非常可怕,可以呑噬一切的黑洞,讓我的思維稍稍接近就恐懼的退縮回來。我閉上眼睛,卻抑制不住微微發抖,他從來都非常敏,立刻停下來,問我:“怎麼了?”我勉強對着他笑:“沒什麼。”我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因為他連臉⾊都變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冷笑:“裝不下去了?”我不想解釋什麼。最後一縷瞎逛消失在海面上,沒有開燈,廚房裏的光線漸漸暗下去,她的整個人也陷入那種混沌未明,可是他的聲音清楚地近乎森冷:“哪怕是敷衍我,你也敷衍的用點心。哦,我忘了,你沒有新——你本就沒有新。你以前不是能忍嗎?就這麼幾天就忍不住了?還有十二天呢,你不是一直在忍,一直在裝嗎?怎麼,忍不下去了?真是連一點耐都沒有?我還沒在合同上簽字呢,你就忍不住了?忍不下去你現在就給我滾,你願意上哪兒就上哪兒去!”他轉⾝就走了,我呆呆的站在那裏,聽到遠遠傳來他摔上大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