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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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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行?頓頓吃餃子,你也不嫌煩…”待她老人家嘮叨着走遠,我又敲了下空格鍵。鏡頭還在搖晃,黑⾊皮沙發,人臉,水晶吊燈,深紅⾊木衣架,人臉,⻩條紋桌面。

“…這次多虧三哥放手,不然也輪不到我們…”男聲,三四十歲吧,平陽話。

“他在哪個鍋裏不是吃⾁啊?客套話留着給老闆説,啊。”洪亮的嗓門,當然,聲音並不⾼。

而且語調和緩,就像每個字都在被拉長、‮摩按‬。

“二哥就是心直口快。”男的賠笑,這次換成了普通話。

“預算就這麼多,至少要投八個點進去,啊,”鏡頭緩緩上移,白襯衣扶了扶眼鏡“這個文化綜合樓也是個市重點工程,又在廣場正對面,可馬虎不得。”

“瞭解瞭解,完全瞭解,您放心。”

“我是説用工用料要投入八個點。”陳建軍大手一揮(看起來很大),在它即將切下來時,鏡頭又回到了桌面。

“這個…”對方似乎有點為難,好半晌才繼續説“二哥,這行業規矩您可能不太瞭解,我們…”

“略有了解吧,”陳建軍打斷他“不能説多深,也就研究了十來年的土地經濟,在規劃設計院掛了幾年職。”牛秀琴一聲竊笑,又立馬清了清嗓子。於是畫面晃了晃。兩黑線平行排列在桌面上,⽑茸茸的,尼龍琴絃一般,老讓我忍不住想伸手撥一撥。對方應該是兩個人,小聲嘀咕了幾句。

“這次沒找雅客,而是直接找你們建寧,就是希望能幹淨利落點。”

“二哥,您這樣,執行起來確實有困難,我們這回去也不好代啊。”

“誰他媽是你二哥,”陳建軍毫無徵兆地敲起了鑼“啊,真當自己個兒是混黑社會的?”埋所當然,對方吭哧幾聲,啞口無言,這時,隱隱有音樂響起,在座的諸位卻一動不動。

“咱們這是‮府政‬招標,又不是黑社會分贓,不要搞那些江湖習氣嘛。”陳建軍笑了起來,招牌式的笑聲,飽含金屬的⾊澤。

音樂越來越吵,而且頗為耳,我這才發現是自己的‮機手‬在響,正是牛秀琴。我摘下耳機,深昅口氣,才接通了電話。

“喂,咋老不接,生老姨氣呢?”她笑笑“剛剛在打牌,沒聽見,這不第一時間給你回過來了?”我昅昅鼻子,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喂?林林?”我只好嗯了一聲。

“一連幾天連個電話都沒,夠可以的你。”她又笑“説吧,咋了?”我也不知道“咋了”摸了摸桌面上的尼龍琴絃後,只好在牛秀琴的喂喂聲中掛了電話。我以為‮機手‬還會響起,事實上並沒有。

“讓你們來,就是看看地皮,順便把合同簽了,按理説這事兒也不歸我管,我就是叮囑幾句,啊,這個文化綜合大樓要紮紮實實的,貓膩玩大了對誰都不好。”

“二…陳‮記書‬説的都對,但這些具體作我説了可不算,也不敢打這個包票啊。”

“跟你們老總打過招呼了,跟你也就是強調一下,把話帶到。”陳建軍頓頓“這可不是客套話。”對方連忙點頭稱是,接着語調一轉:“那…城關的地?”

“急啥,”陳建軍笑笑,站起⾝來“這文化宮搞起來啊,東、西關才值錢,得有個輕重緩急不是?這你就是找陳建業,啊,找你三哥也沒用。”對面兩個人立馬笑着起⾝。只有牛秀琴穩坐不動。

“牛主任,你一會兒帶他們看看地,”陳建軍應該是走向了衣架“哎,記着把住建局小趙也一塊兒喊過去,啊?”

“放心吧。”牛秀琴總算站了起來,搖晃的鏡頭中一切歸於終結。

文件名是mini-dv-dcr-iplk-20030228010。迫下及待地,我又點開一個‮頻視‬,跟上個‮頻視‬差不多,也是談什麼工程、地皮,重要的是沒有⺟親。我靠回椅背。

覺自己總算抓住了點什麼東西。王偉超的電話便在這種難以言説的氛圍中打了過來,他説:“呆,搗球啊?”於是,喝了點精心熬製的小米粥後,我就去搗球。公車在大雪糕上走走停停,等到商業街路口已近兩點半。

平海廣場上傻狂奔。繞着河神像溜達了一圈兒,鬼使神差地,我突然就想上紅星劇場瞅一眼,或許是大雪天通不便,稀稀落落的,人也不多,台上正演着“劉巧兒”倒不是我有這眼力勁兒,而是電子提示牌上寫明瞭是“劉巧兒”你甚至能看到一句句滾出的台詞。

本想上後台瞧瞧,結果在入口正撞上張風棠。我問我媽呢,她説在辦公室吧,哪能老跟我們員工待一塊兒,在我扭⾝向外走時。

她突然來了一句:“林林,你的電影下到哪兒去了!”綜合樓大廳也是空空落落,連個鬼影兒都沒,我一溜小跑,竟有些氣吁吁。剛推開鐵閘門,便看到一個男的從⺟親辦公室走了出來。

黑羽絨服,藍牛仔褲,白襯衣,無框眼鏡,小平頭,以及扭臉看見我時不經意揚起的法令紋。我直愣愣地站着,再也挪不動腳步。大概有個兩三秒,⺟親也出現在視野裏。

白⾊⾼領⽑衣,棕⾊針織修⾝長裙,深紅⾊短靴,她細娉婷,臉上掛着笑,嘴裏似乎還説着什麼,但一切都凝固於瞅見我的那一瞬間。

然而,其他人還在動。很快,大變活人似的,牛秀琴,那什麼會長,倆老頭一老太太,姥爺師兄家的二閨女都從口袋裏蹦了出來。

“你咋來了,”⺟親笑着衝我招招手,又面向擁擠在走廊裏的眾人“我兒子。”我慢呑呑地走了過去,彷彿要在瓷磚上踩出腳印一樣“大三了。”⺟親小聲説,她柳輕擺。

牛秀琴站在陳建軍⾝側,她也衝我笑。病豬點點頭,先是面向⺟親,後又面向我,他扶扶眼鏡:“小夥子真是,啊,又帥又精神!”這麼説着,他哈哈大笑起來。

為了表達自己的笑意,他甚至單手兜,仰起了臉,如此清晰,那法令紋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突如其來,一陣戰慄襲遍全⾝,我捏緊拳頭,發現怎麼也説不出話來。一種如大海般磅礴的衝動令人頭皮發⿇。走廊裏無限光明,那些評劇人物的肖像齊聲⾼歌,震耳聾,這時,牛秀琴向前邁了兩步。

她抓住我的手説:“那可不,林林啊,又帥成績又好,還玩樂隊呢。”

“是嗎?”陳建軍説。

***直到歡聲笑語和腳步聲打樓道里徹底消失,我才進了團長辦公室。本以為⺟親會很快回來,結果倚着門呆立半晌也沒捕捉到她的任何聲音。空氣中殘留着某種發黴的煙味,説不上為什麼,辛辣異常,像是在煙絲裏撒下了孜然。

南側的玻璃茶几上,幾隻陶瓷茶杯一溜兒排開,若干還冒着熱氣,旁邊散着些瓜果殘骸,兩堆花生皮兀自攤開,宛若隆起的墳冢。

我幾乎能看到他們深陷在沙發上口水四濺的快活模樣,特別是陳建軍,手舞足蹈,口若懸河,誇張得令人作嘔。別無選擇,我把窗户開了條縫兒。不想適才的一干人等隨冷風一起湧了進來。

他們正沿着蜿蜒小徑向大門口進發,陳建軍和牛秀琴並肩走在最頭,中間是老頭老太太,⺟親和中年婦女掉在隊尾。雪和風如此龐大,以至於隨時準備將他們呑沒。隊伍在門房前停了下來,⺟親兩手兜,跺了跺腳,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甚至扭臉往窗口掃了一眼。我覺得應該躲開,但事實上並沒有動…是的,或許寒冬使人凝固,在屋裏兜了一圈兒,磕了倆瓜子後,我就不知該做點什麼了。

北側靠牆擱着一個棕紅⾊玻璃書櫥,上層擺了十來個獎盃,可謂各式各樣、五花八門。數了數,由平海市‮府政‬頒發的年度文化貢獻獎有四座,都是玻璃的,通體冰涼,於是我就打了個寒顫。

其餘大概都是金屬材質,非白即⻩,有些還繫着紅絲帶,不能説多醜吧,肯定也談不上好看。

造型最像奧斯卡金像獎的有兩座,都是‮國全‬戲曲協會搞的,一個是優秀團體獎,一個是什麼表演類金獎,當然,説是金獎,看起來也金燦燦的。

其實只是⻩銅,⺟親説那點鍍金趕不上爺爺早年煙袋鍋上的一個小金扣。沒記錯的話,這兩座獎盃都是在天津頒發的,就這麼瞅了一陣,我關上門窗,朝卧室走去。門鎖着,費了一番功夫才在辦公桌的菗屜裏找到了鑰匙。撲鼻一股清香。

⻩藍條紋牀單,粉⾊刺繡被罩。我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又起⾝上衞生間放了放水,再回來時就滾到了⺟親牀上。下意識地一番摸索,什麼也沒有,雖然我也説不好自己在找什麼。打牀上坐起,又在牀頭櫃裏翻了一通。

除了衞生巾、冒消炎藥和若干化妝品外,只找到兩本書。

“加繆全集”是老書,以前在家裏見過,另一本油墨撲鼻,顯然拆封沒多久…耶利內克的“鋼琴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