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自然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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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大學苑,説他來處理點事兒,我瞭然於地點了點頭,自己都覺得滑稽,之後,理所當然,梁總要請我吃飯。我倒沒混飯吃的意思,但還是問他吃啥。
“隨便啊,”他説“你想吃啥?”
“壽司?”説不上為什麼,這個詞口而出,堵都堵不住。
“可以啊,”梁致遠笑笑“你時間要充裕,咱上新區吃。”老牛皮在陰冷厚重的愁雲下依舊充満磁,我卻支支吾吾説不出話來,只覺心裏黏糊糊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考完試當晚,雪便蠢蠢動起來,第二天一早満世界都是撒丫子狂奔的傻。可以理解,新鮮容易讓人奮興,哪怕在這樣一個季節,這裏幾乎從不缺雪。耗了大概兩天。
等藝術學院的⾼材生們用完錄音室,我們才得以錄音。結果只是試錄了兩首…白⽑衣説有個拾音器出了點小故障,雖不至影響使用,但多少會干擾錄音效果,她建議我們不如開學來了再説。
其實就試錄的那兩首而言,我覺得效果已經很了,超出預期,可以了,就這質暈保證,十來首一遍過對我們來説也毫無問題。
只可惜掏糞女孩也不在狀態,頻頻出錯,鼓對了貝斯錯,貝斯對了吉他錯,等我把吉他搞正,大波又忘了詞兒。出於保護設備,錄音室沒暖氣,於是在零下十來度的室温裏,大夥兒猶如在夏天般,一個個大汗淋漓。
毫無辦法,我們只能聽取了“製作人”的建議,甚至,後來我私下揣測,這條所謂的建議沒準兒是對我們糟糕狀態的委婉反饋。打三角樓出來,大波都怒了。
他罵我們(顯然也包括他自己):“媽個,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阿斗!阿斗!”陳瑤在一旁狂笑不止,就在這天半夜,來了個陌生電話,約我吃飯。其時我已拱在被窩裏。
她説在哪吃都行,隨便挑。礙於在此方面經驗淺薄,我並沒敢“隨便挑”於是她説老市區有家特⾊館子,專營法國菜,還不錯。想了想,我説不如就在x大附近吧。我是考慮到通問題。
而不是多麼厭惡法國菜,事實上嘗都沒嘗過,哪有資格厭惡呢?她説吃飯這個事兒需要我對陳瑤暫時保密。好吧。第二天中午。
在川菜館門口我如約見到了陳瑤她媽,白雪地裏一⾝黑,想不顯得雍容華貴都難。令我驚訝的倒不是那隻散發着野的貂,而是她竟然真是隻⾝一人,沒有告知陳瑤,這樣一來,我難免開始緊張。
而到了包廂,隨着黑貂一起抖出的,除了玲瓏⾝、馥郁清香,便是讓人手足無措的熱情,她問我考得還好吧,説好長時間沒見了,説想吃啥隨便點,反正這店她一點也不。我只好隨便點了幾個,她媽覺得太少,又添了幾個。
然而不像陳瑤,她並不能吃辣,可以説但凡沾點紅油便足以讓她暈紅満面香汗淋漓。試了幾道菜後。她索在小碗裏倒上清水,每次吃之前都要先涮涮。
“很驚訝吧,瑤瑤能吃辣椒,我不行,”她拿紙巾點點嘴角,垂眼笑着“一點都不行啊,打小不能吃辣。”她説家裏兄弟姐妹多,唯獨她不吃辣,為此小時候沒少捱揍,她説她倒不是討厭辣椒,每逢辣椒豐收,摘啊晾啊串啊,數她手最快,窯屋外一片紅豔豔的,她瞧着也歡喜。
但就是吃不了辣,沒辦法,她這人天生瘦弱“面⻩肌瘦,頭髮跟稻草把子一樣”按早亡父親的説法是不吃辣椒害的,和哥哥們出去放羊,有時候她真覺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到天上去。
就是這個放學路上要貼着牆走的⻩⽑丫頭,反而成了方圓幾十裏第一個走出⻩土⾼坡的人。十八歲那年她考上了瀋陽的一個大專,畢業後就分配到了平海,吃上了公家飯。
“一晃這麼多年了,其他不説,光在店酒這行也騰折了些年頭,怎麼也算品遍各地美食吧,但有一點沒變,”她笑着搖頭搖…腦後的紫⾊紗網也跟着抖了抖“還是不能吃辣,沒半點長進。”陳瑤她媽的聲音和鳳眼、薄一樣鋒利,輕而易舉便劃開了這個満是花椒和油脂的午後。我只剩埋頭扒米飯的份,後來她媽要了幾兩二鍋頭,説要跟我喝點兒,我恐怕義不容辭。抿了幾口酒,她説算是看出來了。
她這人就是個老頑固,很難改變,在平海待了十來年也不會説平海話,不是學不會,是庒就沒想過去學。一番苦笑後,她問⺟親的學校咋樣了。我説快了,各方而都差不多了,出來年會整個舂季班,到秋天正式招生。
她嗯了聲,笑着慨説:“真好啊,你媽多幸運吶,好歹有個夢去追。”我覺得這麼聊下去就有些過於深奧了,事實上,我還沒搞懂這頓飯目的何在。笑了笑,我埋頭抿了口酒。陳瑤她媽也抿了口,然後望着一桌油膩發怔。
半晌她託着下巴擺了擺手:“你是不知道啊,這女人想出頭要付出多少代價。”我不由愣了愣。
“不説這個了,不説這個了,”她很快頭搖嘆了口氣。接下來。
她仰頭悶光了杯子裏的酒,頓了頓説:“陳瑤留學的事兒你也聽説了吧?”她那頭酒紅⾊長髮在燈光下折出幾縷橙⾊光暈,偏分頭的縫隙筆直而潔白,於是我昅了昅鼻子。
陳瑤她媽説到底是要為陳瑤去澳洲留學掃清障礙,當然口頭上她不是這樣表達的,她説她是在“彌補”她説陳瑤老早就想出去她沒同意,現在她同意了,她想讓女兒出去見見世面,這也是為了陳瑤好,希望我能“成全”陳瑤,或許是二鍋頭的作用,最後她臉漲得通紅,説:“我這不是跟你商量!”順提一句,從頭至尾我未做任何表示,甚至,臘月23這天,我和陳瑤在満是泥漿和擁堵的平陽市區玩了一整天。
那通紅的小臉和跳動的馬尾如以往一般鮮活,還有面對琳琅満目的商品時她表現出的那種控制慾,誇張得近乎俏皮,我簡直無法理解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美好的東兩,在數碼廣場。
我們研究了好一陣數碼相機(主要是sony的cyber-shot系列,輕薄小巧,陳瑤有點愛不釋手),無奈價格略貴。
最後不了了之。一頓⿇辣燙大餐後,我和陳瑤才坐上末班車,在如牛車般緩慢和顛簸中往大學城而去,值得一提的是…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
在我們旁邊站着一對鬥氣的情侶,男的不時用瀋陽普通話嘟噥兩句,女的始終瞥着窗外置若罔聞(都市霓虹透過水氣騰騰的車窗灑在她的臉上,帶來一種十分科幻的覺)。
男的節奏越來越快,簡直有點癲癇發作的徵兆,為了防止可怕的後果,終於…到醫學院站時,女的一腳踹在男的小腿上,在一聲豬叫和一片驚愕中,女的迅速下車,並在戴上帽子後回頭看了一眼。
驟然亮起的車廂燈光中,我突然覺得那張清秀的臉有些眼,乃至心裏噤不住一跳。這種覺我也説不好,而陳瑤在我耳邊輕輕説:“不錯,又學了一招!”臘月24一早陳瑤便送我到長途汽車站。
等到平海已近下午四點。謝天謝地,⺟親搬回來住了,約莫是的功勞(或苦勞)…即便她老從未邀功,甚至父⺟鬧彆扭這事也再沒人提起。年末的一團祥和中,一切似乎恢復如初。
那些關於瑣事的拌嘴平淡得讓我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岔子,但,終歸只是表象。父親偶爾的沉默,⺟親打廚房出來猛然撞見我的一個眼神,父⺟卧室裏掉針都聽得見的安靜,都是這個季節裏迥異的風,當然,我們可以假設,時間會解決問題,就像她治癒的傷痛。後者已能下地行走,一天到晚不間斷地在家裏繞圈子。
她想出去,這個左腿比右腿略短的人覺得自己應該走出去,到大自然裏受一下冰天雪地“那才是實打實的透氣兒”
“平海晚報”的評劇專欄元旦後就開始更新了。自然,我忙於試考,也是放假回家後才知道。
這一連幾期都在講四九年到五九年即所謂紅⾊⻩金十年裏平海曲藝界的發展狀況。從欣欣向榮的主民生活到引蛇出洞的百花齊放,⺟親筆觸細緻入微,以地方誌江湖藝人的奇異視角,不動聲⾊便號準時代的脈搏。文章總結説文藝環境總體發展是好的,雖然湧現出諸多假大空的政治作品。
但戲曲市場也是空前活躍,特別地,⺟親講到五十年代中期兒部評劇電影來平海選角的故事,妙趣橫生,又令人心酸喟嘆。我試着跟⺟親流了幾句,她白我一眼説:“你懂的倒多。”這是誇是損,我也説不好,之後,自然而然地,我們談到了趙xx。我問⺟親,上次去林城收穫咋樣。
“啥?”她一臉茫。
“老部幹給請出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