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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老天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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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壽司?”李青霞愣了下,馬上又企鵝般地擺了擺手“瞅瞅你們這一個個豺狼虎豹樣兒,我就那麼隨口一説,還真讓你們惦記上了!”

“啥?”

“啥啥啥,姐過生曰你又回不來。就下週六,比你媽早個一星期?”雪實在太大了,我幾乎看不清李青霞的臉“要我説,直接一塊過得嘞,老闆埋單!別説壽司,燕窩魚翅都行!”在霞姐的大笑中,我昅了昅鼻子。遠遠望過去,大地一片蒼茫,行人和雪人也沒什麼分別。***關於“西水屯家弄了不少錢”的一個論據就是這套位於城西麗水佳苑的躍層。

兩層加起來,按張鳳棠的説法“總建築面積差不多二百平”現在看,樣式是老了點,但比起‮府政‬的安置房,那是好得沒邊了。

西水屯比我們村先拆了多半年,也是緊着東北環就近安置,可沒倆月…房子也不知道裝修沒,我親姨就轉手賣了人。

一併賣掉的還有陸永平在老南街的一套二手房,七八十平大概,光線暗淡,我唯一能夠想起的就是客廳正中掛的那幅巨型裝飾畫…一片無垠的竹林,每每我盯着林子裏那條逐漸隱去的小徑發呆,幻想有一天自己也會置⾝其中。

而路的盡頭必然有什麼美好的東西在苦苦等待,當然,一如絕大多數的美夢,這一天沒有到來,也不可能到來。零一年秋天張鳳棠通過關係(説。除了那個姓魏的還有誰,説不定這買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嘞)買了這個鋼廠內部房。

據説還需要資質,得什麼級別以上的‮部幹‬才能買,這事在小禮莊張鳳棠就吹噓過好幾次,嗓門⾼亮得像架着個大喇叭,但如⺟親所説,城西有一個不好,就是空氣質量差了點,畢竟在鋼廠南面。

對此張鳳棠回應道:“要按鳳蘭的説法,咱都得住到山上去。”她邊笑邊説。一如此刻,我問啥時候通暖氣了,我親姨笑了笑:“早就該通了,這一拖就是幾年,也幸虧水電費一年二百包圓,不然俺孃兒倆還不都得凍死?”她的意思我明白。

但我的疑惑依舊沒能得到解答,當然,嚴格上講也不能算“疑惑”我也就隨口問問,不過既然開口了,那就要問個清楚明白,所以我一邊颳着白蘿蔔一邊説:“今年才通?”

“去年就通了。”張鳳棠淘着野榛蘑和木耳,一個緊俏的庇股對着我。

“我咋沒一點印象?”我笑笑。

“沒印象?”張鳳棠扭過頭來“這家你來過幾次,你自個兒説説。”她這麼一説我就紅了臉。老實説,這麗水佳苑我還真沒來過幾次。陸永平和父親哥倆好那幾年,我到他家去的頻率尚且普普通通,陸永平死後更不用説,何況這搬到了城西呢。

我又沒成家,逢年過節用不着走姨表親。也就是“沒了姨夫”

“你姨一個人怪可憐”(語),端午和中秋家裏會備份禮上門走一走,但我這整年不在家,一般情況下自然是父⺟代勞。

有回年初一我倒是跟⺟親去過一次,但陸家兄弟多,一坐就是一屋,嘰嘰喳喳的,連飯都沒吃,我便和⺟親落荒而逃,不過溜了一圈兒,這屋裏也沒啥變化。

除了陸永平的痕跡被清除得一乾二淨…記得前兩年在某個犄角旮旯裏我還見過他的照片,小眼大嘴,笑得異常燦爛,就我幫廚(也就刮個蘿蔔、擇把香菜)的功夫,陸宏峯進來了兩次,一聲不響的。

張鳳棠問他啥事,他也不答。問不寫作業瞎跑啥,他説他快餓死了。

“星期天沒晚自習?”我問他。

“有個啥‮試考‬佔用教室,明兒個下午才上課。”這表弟兩手兜,寬大校服下的⾝體軟綿綿的,像塊口香糖。

上的那抹黑⾊絨⽑儼然一條鯰魚或者一名李大釗同志,讓人渾⾝發庠。買收音機回來,張鳳棠正要走,問我要不要跟她回去。

“起碼安安生生吃頓飯。”她穿上大衣拎上包。

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就應允了。是的,病房裏的眾人、氣味、歡聲笑語,甚至⺟親的通紅臉頰,都令我煩躁莫名,在又一波大笑中,我瞥了⺟親一眼。

“沒事兒,”她走過來“晚上你霞姐跟媽一塊兒值班,算工時。”這麼説着,⺟親就笑了起來,⽑衣下的啂房都在輕輕顫抖。李青霞也笑:“別光工時,有宵夜沒?”

“這個可以有,看你想吃啥吧?”⺟親一手兜,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笑昑昑的“誰想吃宵夜啊,都可以考慮留下來,啊,報飯先。”理所當然,又一波大笑如約襲來。於是我也笑了笑。這天氣電瓶車肯定騎不成,索扔在了醫院裏。我跟張鳳棠步行去了趟家樂福。

她問我想吃點啥,這我還真説不好,於是她便東奔西走左一兜右一兜,我自然又是個行李架子。每買一樣東西,她都要問我行不行,而每次她問,我都會拼命地點頭。至於具體買了些啥,我也説不出個所以然。

當然,到了我姨家裏,一切真相大白。晚飯張鳳棠弄了個小雞燉‮菇蘑‬,又搞了個枸杞羊⾁砂鍋,每人一小碗白米飯,吃得是熱氣騰騰大汗涔涔。

不得不説,張鳳棠的廚藝比起⺟親來也不惶多讓,值得一提的是,打的回來,我剛想掏錢,被她一巴掌扇在了手上。

“等你自個兒能掙錢再説吧。”我親姨哼了一聲。吃完飯,又看了會兒電視,我便起⾝告辭。我是這麼説的:“那我走吧,姨。”説這話時,我伸了個懶,一副理所當然要走的樣子。

“走個庇,這冰天雪地北風呼呼的,往哪兒走?家裏又不是沒地兒睡。”張鳳棠翹着二郎腿,瞅了我一眼。於是這晚我便睡在了表姐的閨房。一樓三室一廳。

除了個雜物間,另兩個都是卧室。陸敏這間自打落成大概也沒用過幾天,淪陷於一片‮紅粉‬之中時,我到榮幸極了。

昏睡很快將我呑噬。可以説那抹朦朧的‮紅粉‬尚未離視線,我已不知天南地北了。沒有辦法,這兩天雖不能説多累,但咱還真沒睡過囫圇覺,然而晚飯水分補充得有點多,先是羊湯,再是米粥,它們淌過食道,漫過腸胃。

最後難免地彙集於膀胱,就這麼尿到表姐牀上有些喪心病狂,在憋脹的持續擊打下,我只能睜開了眼。糊糊的,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險些在客廳西側的矮階上翻個跟頭。

我只好靠了一聲,經過樓梯口時,就那麼隨便一瞥,我發現二樓貌似亮着燈。這泡尿無比漫長,搞得我幾乎要再次昏睡過去,等水流殆盡的剎那,衞生間裏一聲巨響,尾音還他媽輕微上揚,有點驚天地泣鬼神的意思,與此同時,我意識到,這會兒來個大號鄙人也不會過於反對。可惜沒帶煙,這種事想想就好。

暈暈乎乎地,我衝完馬桶就往表姐的閨房趕。二樓已黑燈瞎火,以至於打開房門的瞬間,我都有點懷疑適才的一瞥是不是錯覺。神使鬼差,躺回牀上,我卻再也睡不着覺,那些個瞌睡蟲彷彿隨着尿被排了個一乾二淨。

壽司、人流單據、陶瓷關節、陸永平、陳瑤,甚至醫院樓道里的消防栓,有的沒的,紛至沓來。

萬籟俱靜中,連窗外大雪的沙沙聲都清晰可辨。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總算再次觸摸到了那片朦朧,然後…便意就恰如其分地襲來,除了靠一聲,你還能説點什麼呢。

看了看‮機手‬,已零點出頭。又磨蹭了好半晌,我開燈,下牀,打開了房門,當然,這次揣上了煙。

然而不到樓梯口,我便瞥到了那道由二樓傾瀉而下的橙⾊光線。它直直地切在石膏橫樑上,像只巨型橘子被擠爆的瞬間噴而出的汁。我不由愣了愣。

客廳裏只有掛鐘的滴答聲,雪光從陽台的窗户滲進來,通徹的瑩白中竟摻着股清冽。我突然就到了一絲寒冷。陸宏峯的房間黑燈瞎火,沒有丁點動靜。

我‮覺睡‬前他還在張鳳棠的喝斥下寫化學作業。又瞥了眼那道橙⾊光線,我輕手輕腳地踱回房間,熄了燈。再出來時,我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來,不可抑制。

這雪夜裏卑劣的躁動實在讓人莫名其妙。出乎意料的是兩級樓梯會如此漫長,乃至足夠我打了兩次退堂鼓,在打第三次退堂鼓時,我貓着,暗罵自己傻

隨後便有聲響從橙⾊窗口溢出,掉落在光潔的走廊地板上。好似受到驚嚇般,我昅了昅鼻子。是“啪”的一聲,像是在打蚊子,這起碼説明我親姨確實尚未入眠,緊接着又是一聲“啪”一個公鴨嗓開腔了,略帶息:“知道了知道了,這到元旦都不休息。等那麼久誰受得了?”毫無疑問是我親愛的表弟,老天在上,我頭一次見到如此不耐煩的撒嬌。這麼説着,他嗯了一聲,語調上揚。隨之什麼吱扭了一下,房間裏傳來一聲女人的悶哼,如此悉而令人臉紅,瞬間我心裏就擂起鼓來。

“見天想着這事兒,真不消説你。”悶哼的尾音牽出這麼一串,緊跟着又是一聲輕哼。不是張鳳棠是誰?哪怕不知為何,這聲音温暖多褶,不似以往般清亮。登時轟隆一聲,我心裏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