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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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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證實了我不止一次聽到先父和瑪茨科説的那句話,他們説,公爵的心思變幻無常。”

“他對正直的人倒不是變幻無常的,只是對十字軍騎士才如此,因為十字軍騎士本⾝沒有信義,任何事情都不可靠。不久前他們要求他把逃亡的人引渡給他們。他的答覆是,只能把那些聲名敗壞的人引渡給他們,卻不能引渡自由人,因為自由人都有選擇居住的自由。眼前他們正在鬧彆扭,不住地相互寫信指責。現在在曰耳曼的時⺟德人聽到了這消息,就紛紛離衞戍部隊,鼓動小城堡裏的‮民人‬,現在他們甚至襲擊了普魯士本土,威托特公爵不但不再去阻止他們,而且嘲笑曰耳曼人的困難,暗地裏幫助時⺟德人。”

“我懂了,”雅金卡説。

“不過如果他是暗地裏幫助他們,那就還沒有公開宣戰。”

“同時⺟德人已經公開打起來了,事實上,也就是對威托特公爵宣戰。曰耳曼人正在從‮國全‬各地湧到邊界上來守衞要塞,一邊還在籌劃一次大規模入侵時⺟德的遠征。可是他們在冬季到來之前,還不能遠征,因為這是一個沼澤地的國家,眼前騎士們無法在那裏作戰,那地方有時⺟德戰士能走過,而曰耳曼騎士卻會給粘住不能動,因此冬天對曰耳曼人有利。天氣一冷,整個曰耳曼部隊就要出動了,不過威托特公爵在波蘭國王的許可下,會幫助時⺟德人的。國王是所有大公爵的主宰,首先是立陶宛公爵的主宰。”

“那麼一來,會對國王開戰麼?”

“這裏的人以及曰耳曼人,都説要爆發戰爭了。十字軍騎士團現在正在向所有的朝廷求援,真所謂作賊心虛。因為每一個十字軍騎士都知道國王的威力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波蘭騎士尤其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擊敗他們。”雅金卡嘆道:“男兒總比姑娘幸運。我這句話眼前就有現成的證明。茲皮希科和瑪茨科都走了,你也要像他們一樣去打仗了,我們卻要留在斯比荷夫。”

“那有什麼辦法呢,‮姐小‬?不錯,您留在這裏,這裏可是絕對‮全安‬的。我在息特諾就聽見説,直到現在,尤侖德的名字對曰耳曼人依舊是個恐怖,如果曰耳曼人知道他現在在斯比荷夫的話,馬上就會給嚇壞了。”

“我們知道他們不敢到這裏來,因為沼澤地和老托里瑪都可以保衞住這地方,但是坐守在這裏,什麼消息也不知道,實在難受。”

“如果有什麼消息,我一定讓您知道。我知道在我們動⾝到息特諾去之前,就已經有兩個年輕貴族志願去參戰。托里瑪阻止不了,因為他們都是貴族,而且是從侖卡維崔來的。他們現在就要和我一起動⾝,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在他們兩人中間派一個來給您送消息。”

“願天主報答你。我一向知道,你碰到危難艱險,有辦法對付;你對我的好心好意,我一輩子都謝你。”這捷克人屈下一膝,説道:“我從您這裏得到的都是仁慈。齊赫爵爺在波拉斯拉維茨附近俘虜了我,那時候我還不過是個孩子,他不要贖⾝金就釋放了我。可我寧願在您這裏做俘虜,而不想得到自由。願天主允許我可以為您,為我的‮姐小‬流血。”

“願天主指引你,保佑你能回來!”雅金卡回答,伸出一隻手給他。

他卻寧願向她深深施禮,吻吻她的腳,以表示更大的尊敬。於是他抬起頭來,謙卑恭順地説道:“我不過是一個孩子,可我是一個貴族,也是您的忠實僕人。因此給我一點什麼作為旅途上的紀念品吧。請別拒絕我這個請求;打仗的時候臨近了,我請聖傑西作證,我將永遠做一個衝鋒陷陣而決不落後的人。”

“你要什麼樣的紀念品呢?”

“給我係上一條布帶,送我上路,這樣如果我在戰場上倒下來的話,那麼,⾝上圍着您縛的帶子,我臨死的痛苦也會減輕一些。”他又深深施了一個禮,叉雙臂,懇求地注視着她的眼睛。

但是雅金卡臉上露出一種為難的神⾊來,過了一會兒,她彷彿不由自主地心酸起來,答道:“哦,親愛的!別向我要求這種東西,我係的帶對你沒有用處。幸福的人才能給你幸福。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給你帶來好運氣。但是我呢,當然只有悲傷!唉!我不能給你幸福,也不能給別人幸福;因為我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就不能給別人。我是這樣想的,哈拉伐。現在人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因此…”她突然住口了,因為她知道,如果再説下去,自己不免要大哭一場,現在就已經眼睛濛了。捷克人心裏極其動,因為他知道,兩種情況對她都同樣不好:要是她不得不回到茲戈萃裏崔去,就得去同貪得無厭的無賴契當和維爾克作鄰居;如果留在斯比荷夫,遲早茲皮希科總會跟達奴莎一起來。哈拉伐很明白雅金卡的苦處,可惜無法安她。因此他又抱住她的雙膝,説道:“哦!我要為您犧牲生命!犧牲生命!”

“起來!”她説。

“讓安奴爾卡給你圍一條去打仗的帶子吧,或者讓她給你別的紀念品,因為你們已經作了一陣朋友了。”於是雅金卡叫了聲安奴爾卡,安奴爾卡立刻從鄰室走進來。其實沒進來之前,就已經在門外把什麼都聽得清清楚楚了,眼巴巴地‮望渴‬同這個漂亮的侍從道別,只是不敢進來,這會兒進來了,又害怕,又慌亂,心怦怦地跳,眼睛裏閃爍着淚花,低垂着眼睛站在他面前;模樣兒像一朵蘋果花,一句話都説不出來。

哈拉伐雖然敬慕雅金卡,卻是一種最誠懇的敬愛,甚至心裏也不敢對她有所企求。他常常親切地想到安奴爾卡,一看見她,血就在血管裏迅速奔流起來,簡直不敢正視她那‮媚嬌‬的形體。可是現在他的心被她的美貌昅引去了,頓時從她那種手足失措、淚眼汪汪中看到了一脈情愛,正如從一條水晶似的河流中看到⻩金的礦苗一樣。

因此哈拉伐轉⾝向她説道:“我要去打仗了。我也許會死了。您會為我難過麼?”

“我一定會為你到非常難過!”這姑娘聲調柔和地回答。她撲簌簌流下眼淚,她一向就是愛流眼淚的。捷克人心裏動極了,就吻她的雙手,因為當着雅金卡的面,只好抑制住慾望,不敢更親暱地接吻。

“給他圍一條帶子或者送他一點什麼東西作為出門的紀念吧,使他可以在你的標幟下戰鬥。”可是安奴爾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因為她穿着男裝。她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帶子,也找不到可以縛的東西,因為她的女裝仍舊鎖在箱箱裏,自從她們離開茲戈萃裏崔以來,還沒有動用過。因此她極其惶惑不安,後來還是雅金卡給她解圍,勸她把頭上的小發網送給他。

“我的天主!”哈拉伐快活地喊道“髮網就髮網吧,把它村在頭盔裏,哪個曰耳曼人想要碰它,就該倒黴。”安奴爾卡雙手取下發網,明亮的金髮隨即披在雙肩和手臂上。一看到她那頭亂蓬蓬的美髮,哈拉伐的臉⾊就變了,一忽兒紅一忽兒自。他拿起髮網吻了一下,把它蔵在口。於是他再一次擁抱了雅金卡的雙足,又擁抱了安奴爾卡的雙足,不過後一次抱得用力過猛了一些。於是他説了聲“就這樣吧”便出去了。

捷克人雖然就要出門,而且需要休息,卻仍然不去‮覺睡‬。他和兩個同他一起到時⺟德去的同伴通宵喝酒。但他沒有喝醉,東方一發白,他就已經到了院子裏,上路的馬匹已經準備好了。

在草棚上面一扇蒙着牛膀胱的窗户口,有一雙藍⾊的眼睛在望着院子裏。捷克人一看見,正想走過去,拿出那村在頭盔裏的髮網來,再一次與姑娘道別,不料卡列神甫和老托里瑪突然來到,囑咐他一番出門應該注意的事項,因此岔斷了他的計劃。

“先到雅奴希公爵的朝廷去,”卡列神甫説。

“也許瑪茨科爵爺會歇在那裏。總之,你可以在那裏得到正確的消息,可以遇到許多人。而且從那裏到立陶宛的路都是大路,至於荒山僻野也不難找到嚮導。如果你確實只想見到茲皮希科爵爺的話,那就不要直接到時⺟德去,因為那兒有普魯士人的居留地,而要繞道立陶宛。要記住,時⺟德人甚至在你還來不及向他們喊出你是什麼人的時候,就會把你打死。但在立陶宛,在威托特公爵那方面,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最後願天主祝福你和那兩個騎士,但願你健健康康地回來,並且帶達奴莎一起來。我將天天在十字架前,從晚禱起到第一顆星升起的時候,為這件事祈禱。”

“我謝您,神甫,謝您的祝福,”哈拉伐回答。

“從十字軍騎士的魔掌中救出一個活人來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既然一切都由天主決定,那末與其悲傷,還不如抱着希望。”

“還是抱着希望的好,因此我決不失望。雖然心焦如焚,希望仍是不滅…最糟的倒是尤侖德自己,一提到他女兒的名字,立即以手指天,彷彿他已經看到她到了天上似的。”

“他沒有眼睛怎麼看得見她呢?”於是神甫既像是回答自己,又像是回答哈拉伐似的説道:“⾁眼喪失了視覺的人,能用他精神上的眼睛看得見別人所看不見的事物…也許是這樣。也許是!不過天主竟容許虧待這樣一頭無辜的羔羊,這真叫我弄不明白。就算她冒犯了十字軍騎士團吧,也不該受那麼大的痛苦。何況她又沒有什麼錯處,她像神聖的百合花一樣純潔,對別人親切,像自由自在地歌唱着的小鳥兒一樣可愛。天主愛孩子們,而且是慈悲為懷的。嗨!如果他們殺害了達奴斯卡,天主也能使她復活,就像使皮奧特洛維娜復活一樣,皮奧特洛維娜從墳墓裏復活以後,還管了好多年家務哩…平安地走吧,願天主的手保護你們大家!”神甫説了這些話就回到小教堂去望晨彌撒了。天已經大亮,捷克人上了馬,再一次地向着那扇窗户鞠了個躬,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