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保衞祖國八次列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不是秦國話梅,是泰國話梅”會議室敞着門,聽得真切,我發聲地笑,我女友不發聲地笑。我女友一背《支部建設手冊》就是兩個小時,然後起來伸展腿,眺望遠方,然後再背兩個小時。我們倆很少説話,她時不常帶來小米薄脆、桔子罐頭、花生米、雞公山啤酒,擺在大方桌一角。除了啤酒,厚朴吃掉百分之八十,他比女生還能吃。吃完汗就出來,透過襯衫,直滲外衣,明確顯示他頭在什麼位置。厚朴説,如果不出汗,他會成為一個大得多的胖子。
中午午睡的時候,值班的狂喊,秋水,有女生電話找你,我喊,你喊什麼喊,我媽。接了電話,是我女友。
“不是天天都在會議室見嗎,怎麼想起來打電話?”
“買了一個西瓜,我吃了一半,另一半想給你。帶到會議室,又都喂厚朴吃了。”
“好啊。我也不喜歡看他吃完了露出頭。”
“我怎麼給你?”
“我過去拿?太顯眼了吧?你過來送?太顯眼了吧?”
“十分鐘之後,去大場。場北邊,‘保衞祖國’四個大字標語台,在‘保’字下面見。”走在去“保”字的路上,我在想,餐具都在食堂,中午上了鎖,到什麼地方去搞把勺子,西瓜來吃?
“保”字下面,我女友拿着個半透明的塑料飯盒,不是半拉兒西瓜,飯盒裏有個塑料的叉子。
“而且西瓜是去了籽兒的。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
我一邊在牀上背單詞,一邊看着你女友剝籽兒的。一共三十七顆,二十二顆全黑的,或者叫成的吧。”小紅有一次説。
“我還知道,你沒和大夥一起回京北,她幫你定了第二天的八次列車。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記得我問過你是不是五號走,你説六號走?我負責女生訂票,你女友定了兩張六號的車票。”小紅有一次説。
六號的八次列車,擠死,到處是人,車廂間過道,座椅底下,頭頂行李架上,廁所裏,如果車廂外面有掛鈎,一定也會是人,如果人能飄着,車廂上部空餘的空間也會飄満人體。我和我女友一起回京北,周圍沒有其他認識的人。到鄭州之前還着站着,過了鄭州,車廂裏更擠了,我女友找了張報紙,疊了幾折,鋪在地上,兩個人一起坐了上去。
天漸漸黑了,火車和鐵軌碰撞,發出單調的聲音。我慢慢失去意識,夢見⾼考揭榜後,張國棟考上了京北電影學院,三十個⾼中男女生去他家大聚大吃。張國棟喝得臉紅到肚臍,和嘴一個顏⾊,舉起一碗湯,餵了褲襠。朱裳也去了,到處和人喝酒,基本沒和我説話。她給別人説她要去海上,説沒報京北的學校,她説“聽天由命。我,聽天由命。”聲音越來越大,我驀然醒了,手在我蜷起來的腿底下,在我女友的手裏面,頭在我女友的肩膀上,她完全清醒着,兩眼看車廂前方,表情剛毅。
“我累了。”我説。
“嗯。接着睡吧。”
“軍訓一年,你有什麼收穫?”
“黨知識競賽的時候,你説,‘我們發下來的軍毯屬於軍用物資,用完上,太遺憾了,多好的打⿇將布啊。’我幫你買了一條,我打進包裹,直接運到b大去了。九月開學的時候,你就能用上了。”
“真的?”
“真的。”
“你頭髮已經很長了。”
“你喜歡長頭髮?等一下,我把辮子散開,你枕着舒服些。”她的頭髮散開,墊在我的頭和她肩膀之間,我心境澄明。
“説句話,你別生氣。”
“不生氣。不會生你的氣。”
“我想抱你。”
“現在不成。人真討厭。”
“你生氣了?”
“沒有。我⾼興。”
“男孩心思太苦。很多時候太累,表面強悍,實際上很弱。”
“我知道。我喜歡。接着睡吧。”她的手乾燥而穩定。
車廂裏沒有人注意我們。每個人都在努力,在車廂裏給自己找個空間放好。
“我知道你如何上了你女友的牀,你自己爬上去的。一種可能,你對於你女友充満愛戀。另一種可能,你沒有任何意志力,有個洞你就鑽,有個菜你就撿,有個坡兒你就往下出溜。你或者什麼都想要,或者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兩種可能,對我來説,一個意義。你知道我為什麼問你想幾號走嗎?因為我有同樣的想法,我想你晚一天走,和我一起走,然後車上我有機會告訴你,我喜歡你,請你上我的牀。”小紅有一次説。
“你知道嗎,老兵洗腳,一隻一隻地洗,洗左腳的時候,右腳穿着襪子,穿着鞋,繫着鞋帶。據説,這樣,如果戰鬥打響,跑得快。”我當時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