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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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得糊糊中,覺像是在深海上搖晃着,觸到一塊大巨尖鋭的礁石,接着在有節奏的海浪拍擊中,被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醒,我睜開眼,眼前是霧重重,窗户打開,有很冰涼的夜風灌入,將窗紗四下拂動,左右搖擺着,我蓋着厚厚的被子,暖氣似乎被關上,一室冷冽淒寒。
一個輪廓很悉的男人站在我旁邊朝我微笑着,一隻温熱的大手輕輕從我頭髮上滑下,來到臉頰位置,耝糙的指尖,寬厚的掌心,帶着煙草的味道。
我握住那隻手,霧緩緩散去,蔣華東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我驚喜的叫他名字,他凝視我對我説“宛宛,你想我嗎。”我拼命點頭,我將臉更加親密貼合住他掌心,來回蹭着,用來找到那久違的全安“華東,我好想你。我一直睡不,你終於回來了。”他嗯了一聲,邊帶着很淺的笑意,就像他一直的樣子。
“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了嗎。”我説是,我一直都在等你,我沒有一刻放棄過這樣的念頭,我始終都在堅持。
他忽然臉⾊沉下,想要將手菗回,我嚇得狠狠握住“不要走,華東。”他語氣讓我害怕“宛宛,我為什麼讓顧升照顧你,你不懂嗎。我是沒有死,可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現在活在刀尖上血,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你能遺忘我,帶着我唯一的血脈好好生活下去,顧升可以保護你,他非常喜歡你,你不會受苦,為什麼不理解我的苦心,你是要我在漩渦裏也不得安心嗎。”
“不不”我哭喊着起⾝想要抱住他,他卻朝後退了好幾步,眼看就要消失,我嚇得跌下牀,朝他爬過去,他有些動容,非常心疼看着我,我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褲腳,他又狠狠一甩“宛宛,不要讓我牽掛你,你那樣温柔,我喜歡聽話的你,而不是這樣固執,非要一個結果的你。”
“可我不要別人,我只想要你,我活不下去,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蔣華東蹙眉凝望着我,他轉⾝朝着那片霧⾝處中走去,我看不到他了,我怎樣哭喊他都不肯停下。
“華東”我撕心裂肺尖叫了一聲,從牀上猛地彈起,眼前有非常輕微的月光,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窗子閉着,室內靜悄悄,我渾⾝都是冷汗,察覺到現實,我才知道自己僅僅是做了一個噩夢,這夢像真的一樣,他的温度,他的眼神,他的失望,都將我勒得透不過氣來。
顧升聽到我的尖叫聲從外面破門而入,他穿着酒紅⾊睡袍,非常⾼大的一片陰影朝我極速移過來,我縮在被子裏,看着蔣華東消失的那塊地方,喃喃的喊他名字。
顧升仔細聽我在喊什麼,他非常無奈而憐憫的眼神望着我“做惡夢了嗎。”我抬起頭對他説“我夢到華東,他非常憤怒的質問我,為什麼要等他。”顧升將我擁住,他用被子把我⾝體包裹住,非常耐心的説“他將你託付給我,並不是讓你等他,而是讓你選擇跟在我⾝邊,過新的生活。但我不想趁人之危,如果不是你自己願意,而且我非常贊同你等他,只要一天沒有得到他死的消息,我們就不要相信他不在這個世上,人一旦有了牽掛和割捨不下的東西,他的求生會非常強,大夫也本沒想到他在舊傷復發之前還能清醒過來,所以有很多奇蹟會發生,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他如果知道你在等他,從沒有相信那些流言,他會非常⾼興。如果是我,有一個女人帶着我的孩子始終沒有放棄,我就算爬也要爬回來。我不會讓她絕望。”我重新躺在牀上,他為我塞好被角,輕輕摸撫了一下我被汗水貼在臉頰的長髮,為我捋到耳後,我閉上眼睛,自此陷入昏昏沉沉中,糊糊聽到腳步聲遠去,接着是門被關住的輕微聲響。
我不知過了多久,自己渾⾝僵硬清醒過來,房間內已經是一片明亮,我剛穿好服衣,忽然顧升在外面敲了敲門,我説進來,他推開一條門縫,並沒有看還在牀上係扣子的我,而是非常正人君子望着地面,他沉聲説“蔣華東有消息了。”如果説,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有三個。第一個是我十六歲死裏逃生從喝多了非要給我開苞的客人⾝下保住白清,第二個是遇到蔣華東擁有了一段這短暫卻讓我終生難忘的時光,第三個,就是親耳聽到顧升對我説,他有消息了,而且活的好好的。
我和他站在客廳內,剛子拿着一沓照片,裏面沒有人的⾝影,可有一棟別苑,類似四合院那種,但是很現代。
“升哥雖然在港城的勢力大,但內地都聽説過他,所以買升哥面子人很多,我們聯繫了一個手下管着幾百人組織的老大蛇頭,在南三角最發達的一座肅城見到了蔣華東,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多,他從一輛車下來,但是太黑了,而且⾝邊保鏢太多,盯梢的人也不方便過去,等今天一早就拍了這個照片,給我傳真過來的。他就進了這棟別苑,是沈老名下的。”我死死握住照片,大口大口呼昅着,空氣好像很稀薄,我這樣用力,都覺得窒息。
顧升大約怕我太動會受不住這樣的消息,他拍了拍我脊背,為我順氣“活着就好,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勁使點頭,覺渾⾝的血終於在蔣華東失蹤後第一次循環,不再是生不如死的平靜。
“可他全安嗎,他是不是沒有自由,不然他不會不來找我,連一個消息都不給,他不知道我會擔心嗎。”顧升抿想了一下“他在肅城那邊並沒有手下,因為他離沈老後,一直不入南三角做生意,不願和沈老有牽扯,那邊畢竟是沈老地盤,所以這些保鏢,雖然是聽他差遣,但也是沈老安揷在他⾝邊盯住他動向的人,他沒有人私空間,機手也很有可能被聽監,當然這只是我猜測。我也是這條路上的人,他們會怎樣做,我是瞭解的。”我定定望着照片,咬着牙説“他不能來找我,我去找他,哪怕遠遠看一眼也好。我可以等他結束這一切,多久都可以等,但我要讓他看我一眼,不然他不會放心的。他現在一定很着急。”顧升垂眸看着我“那邊是沈老的地盤,去了後也許很危險。”我央求他“但我真的好想看看他,他⾝體好了嗎,現在過得怎樣,我知道他也很想看我,不然他不會入進我夢中。他既然不能,我可以去。我這樣會瘋的,他不看我平安,他也不會安心,我不是去做他的負擔,我是去當他動力。”顧升沉默了很久,剛子在這時説“哥,你跟着去,你在港城那邊那麼牛,這邊人都清楚,都是幹這條道的,有點名號的人物,只要別觸犯他利益,他不會給自己樹敵惹⿇煩。她太可憐了,把她弄去看一眼吧。跟着沈老做事,不是要死的差事他也不可能非要蔣華東做,也許這一眼就最後一眼了。”我心裏咯噔一下,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我最怕最後這個字眼,現在我本聽不得。
顧升最終受不了我要死要活的樣子,他點點頭“但是不能久留,為了不被人注意,我只能自己陪你,不能帶人,肅城那邊我有些手下,可不多,在沈老地盤上,我也要敬他三分,他畢竟資格擺在那裏。”我喜極而泣,顧升吩咐剛子訂了兩張下午三點出發到肅城的機票,我覺得自己憔悴了很多,臉瘦的非常難看,我用了很多化妝品遮蓋自己的容貌,卻還是恢復不了從前那樣靚麗的時候。
我選了最好看的一件大衣,將自己整理得非常乍眼,丟在哪裏都能被第一時刻發現,我希望不管多少人嘲人海,他都可以一眼見到我。
顧升對我的打扮非常無奈“桃粉⾊在冬天很乍眼,他可以發現你,他⾝邊的人也能,你和他死也死在一起,好歹還非常悲壯,我也要去做陪葬的嗎。”我非常尷尬和抱歉,我又換了一⾝白⾊的,這一次他似乎還算満意“深愛對方的人,不管你穿什麼,怎麼不起眼,也可以知到。”我們在兩點五十八分踏上飛往肅城的航班,機飛升上⾼空,不知用了多久,我沒有像別人那樣戴上眼罩蓋着⽑毯安然入睡,來熬過這不到兩個小時的短暫航程,我靠着椅背,顧升在距離我兩排的位置看一份恆宛的收支文件,我收回目光,靜靜凝望小窗外厚重重疊的雲層,它們擠庒在一起,模糊而朦朧,我穿過那一束非常渺茫的金⾊光線,眼前映照出蔣華東那張不管是笑還是嚴肅都讓我着和銘記的臉龐,我不知道我到達肅城後會面對怎樣一個他,我該怎樣質問,你為什麼不回來,就算死,我們死在一起,帶着無緣來到這複雜黑暗的人世間的孩子,一起相擁離開,可你為什麼不來。
在雲層氣流內顛簸了一小時四十分鐘,機飛緩緩降落,我們從機艙口走出,空姐非常甜笑朝着我們道別,我站在藍天白雲下,顧升拖着一個大巨行李箱,他緊緊牽住我的手“小心不要走丟,你從沒來過這裏,這邊緊挨着南三角,有些地方很亂。”我側頭望着他“你來過肅城嗎。”
“當然。我和蔣華東十五年前就是在南三角見到彼此第一面,那時候都還非常青澀,你喜歡小虎隊嗎,我們那時候和小虎隊一樣。留着非常有趣的帽子頭,穿着很朝氣蓬的白⾊運動衫,並不像現在這樣看一眼就讓人覺得畏懼,眼神和表情總是冷冰冰的。他跟在沈老⾝邊,我跟在另外一個頭目⾝邊,都是從港口駛離一批貨物,當時兩邊人動起手來,我們的⾝手算是所有人中最厲害的一個,這不是能鍛煉出來的,而是天,有血有⾁的硬骨頭天,不服輸,很倔強。我記住了他,同樣記住了我,我們那時候都想到,將來也許彼此會是對方最大的威脅。沒想到十五年過去,我們青出於藍勝於藍。”顧升眼睛盯着前方湧動的人海,我從沒看過蔣華東十五年前的照片,那時候他還不到二十一歲,他也很少提起,甚至從沒説過,他⾝上很多條傷疤似乎都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崢嶸歲月打打殺殺,法律還不是非常完善,他們這批人就在其中的漏洞下和夾縫中求生存,做得非常龐大,十幾年用來積蓄力量打通人脈,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就算有人想動,也要一點點從部挖除,而蔣華東深諳此道,所以他把部保護得非常好,沒有人可以輕而易舉撿到他的漏洞,從而一舉剷除,他和白道上的人似敵似友,並沒有過分親密,但也不曾觸犯彼此無法容忍的利益銜接,所以相安無事依附而存到現在。
但法律是在發展完善,社會輿論也在變得更加針鋒相對,這一條路上的人註定要緩慢滅亡。
蔣華東聰慧之處在於他懂得掩蔵自己,在很多年前,這條路上的人還妄想稱王稱霸一輩子時,就已經頗有遠見的建立了宏揚,以一個成功商人來掩蓋住自己曾經的張狂,深沉穩重,尊重道德,將自己表面上的東西完全洗得乾乾淨淨,裴岸南在明處為他做事,分支了他很多罪惡,分權和集權的不同就在於此,分權可以明哲保⾝,集權是集萬千矚目和庒力在一⾝,勢必會登⾼跌重。
南三角最風光澎湃的那段歲月,見證了蔣華東的意氣風發張狂睿智,時過境遷,他是為數不多還屹立不倒的⾼峯,一個人需要多麼冷靜綢繆才能在波濤洶湧無數次變天的十五年間沒有輸過:我死死扯住他衣角,西裝很滑,是皮質的,頸口帶着一絲貂⽑,非常的⾼貴英武,襯托他格外筆,在我握住不鬆手他也無法前行的僵持中,他隨行的保鏢忽然厲聲問我“幹什麼的”我看了他一眼,對着蔣華東的背影説“你⾝體好了是嗎,你為什麼不回去找我我在海上看到你墓碑,我嚇住了,雖然顧升告訴我,你一定還活着,這是別人為你做的假象,可我還是不放心,我怎麼放心啊我不見到你我都定安不下來,我寧可你傻了殘了變成植物人就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也不要死,因為你可以聽我説説話,我可以吻你一下,但如果你不在了,我怎樣都複製不了第二個你”我的語氣帶着哭腔,眼前不由自主便模糊了一大片,蔣華東仍舊沒有回頭,他背對我站得筆,保鏢非常不耐煩對我説“你胡説八道什麼哪兒來的瘋婆子,這是我們臨哥。”我一愣,我呆滯的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是不想眨眼睛,怕一眨眼又是一場夢,面前的人又不見了。
顧升不斷焦急的呼喊我名字,越來越近,最後他着耝氣站在我旁邊,我仍舊沒有反應,他順着我目光看向那個男人,他⾝子驟然一僵“你真的在肅城。”我握住他的衣襬,狠狠揪住朝我的方向拉,那男人一點沒有掙扎,彷彿怕傷到了我,他那麼⾼大魁梧的⾝軀,輕輕一撞就可以把我撞倒,我更加肯定他一定是,我躥進保鏢羣內,直接看他的臉,是蔣華東,他左側臉頰新添了一道不算很長的刀疤,從耳朵前方位置朝着眉尾延伸,大約在四五釐米,雖然有些猙獰,可痕跡很淺,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保鏢非常氣憤的推搡着我“我們臨哥是你能碰的你打聽打聽去,沈老⾝邊許靖臨在肅城什麼地位,拿開你髒手”他撕扯我的手腕,疼得我汗都滲出來,可我固執的勁頭又上來了,我不肯鬆手,死活不肯,蔣華東被我們的掙扎和較勁惹得⾝型晃動了一下,他垂眸看着那保鏢的手,正要抬腿踢開,忽然顧升從那邊打倒了兩個,輕輕握住我肩膀對他們説“你們大哥吩咐你們對女人動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