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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8月6【江山姬】第一部·諾亞方舟·第三十六章這場以李太后為代表的皇權一方對張居正的突然襲擊,猶如一場有序幕有高的舞台劇。

張居正一方一開始可以説是險象環生,在馮保數次暗中提醒幫助下,張居正看清謎面,心理上穩住陣腳,在幹清宮中極具氣勢的反戈一擊,重新奪回主動,終於將極其不利的局面控制下來,最終雙方讓步,以一個雙方都下的來台的局面結束了這一次鋒。

雙方互相讓步的結果是:皇權繼續支持張居正的改革方案,為他排除萬難,張居正則需要親自策劃對此次進貢佛教原典相關人員的封賞計劃,然後給萬曆帝在上朝的時候具體施行,至於王世貞,則輕賞一番,沒有什麼影響朝中權力結構的改變。

雖然很好的應對了這次突然襲擊,但是鋭的張居正明白,這是一次警告。

在張居正的視角,如果這次他張居正應對不力,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慘痛的,皇權一旦不再全力支持他的改革,反撲而來的保守勢力將如海一般將他徹底淹沒,已經進行到緊要關頭的「一條鞭法」前功盡棄不説,改革剛剛體現出來的新局面將報復的回退,局勢將變得更加充滿不確定,王世貞會回到朝廷並且得到皇權支持,被張居正一直打壓的保守勢力將團結一心,共釋前嫌,先一致針對張居正,一代名相就此一蹶不振,再加上他身體抱恙,經此打擊,便再無東山再起之時。

然而實際上皇權真的想如張居正所想一樣要徹底把他扳倒嗎?其實不然,李太后的目的並非是利用這次佛教原典事件徹底把張居正打倒,因為張居正是朝中最能擔任最高權柄的最佳人選,皇權跟一位重臣建立起信任關係是需要時間的,張居正倒台,皇權又要跟新任的一把手來回拉扯,直到形成全新的權力關係,將已經穩固的朝野關係與政治環境打亂重整,皇家是要付出代價與成本的。

李太后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她關注的點並非是結果,而是這個跟張居正相互試探,相互攻訐的過程。

身為一個生活在現代的中國人,想要理解這個道理是很簡單的,在公司裏面上過班的應該對此有一些理解,公司中的領導要提拔一個職位,他的面前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一位長袖善舞的公司職員,他會巴結領導,會團結同事,但是辦事效率不高,另一個是一位沉默的實幹家,他不會社,會跟領導拍桌子,但是效率極高,專業業務很強,這位領導選哪一個?很顯然,領導更有可能提拔第一個。

實際上一個公司,或者是一個組織,甚至是一個政黨,領導人們關注的第一要素並非是效率,而是維持公司現有的權力結構,第二位員工雖然效率很高,可能給公司,給領導們帶來更多的效益,但是這樣的一個員工會在明面上挑戰領導的權威,失去權威意味着失去全部效率。

第二位公司職員,他為了效率,自然而然的會用最效率的方式為人處事,他為了第二天能夠清醒工作,當天晚上會辭掉領導的宴會,他會直言不諱的指出領導提出的錯誤方案,他會領導着手下的人向着效率看齊,讓公司中的人際關係變得更加淡泊,而業務關係更加濃厚——説白了,他不能配合着領導演戲,因為演戲是沒效率的,而一家公司,最重要的就是要陪着領導演戲,演什麼戲?當然是演「你是老大,我是小弟,我圍着你轉,我屈服於你」的戲碼,這種戲碼可以維持整個公司的意識形態結構。

我們可以舉一個更貼近生活的例子,某天我身為一位公司員工,我下班了,在走廊上偶遇領導,這位領導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親切的問我「你這幾天怎麼樣?聽説你家裏面裝修了,現在還在裝修嗎?」之類的問題,然後我趕緊笑着回答領導「這幾天忙得不輕,等裝修完了,新家的熱鍋飯一定宴請領導!」這樣,一個簡單的戲碼就完成了,表面上看來,這可真是温馨而又健康的上下級關係,然而實際上呢?這位領導真的在意我家的裝修情況嗎?不,他不在意,他也本不會把我承諾的宴請他吃飯當回事放在心裏,但是我的態度他很在意。

我們對這齣戲碼做一個簡單的現象學還原,我遇到這位領導的時候,還原過來就是兒子遇到了父親。

領導親切的跟我打招呼,問我問題,還原過來就是父親表達這樣一個態度——「你是我兒子,我是你父親,我很關心你」,然後我笑着應承回去,就是承認這樣一個上下級的權力關係——「是的,我公開承認你是我爹,我在你面前服從於你」。

所以説,這樣一個小小的下班場景,實際上是一個更高級的掌權者對一位現代奴隸的施壓,或者説是迫害,並且通過這樣的表演來彰顯公司的權力秩序,也就是説,這位領導人正在通過對這位員工的人格強姦,與這位員工共同完成強姦與被強姦的戲碼,從而對所有員工宣稱自身的強權。

這對經常生活在這種場景下的現代人來説可能很難理解,在人們眼中,這只是很正常的一次下班後的打招呼,但是仔細思考一下就能夠發現,整個公司裏面,只有領導或者老闆才能這麼對員工如此隨意的問話,也只有員工才能對領導反饋出那樣恭敬謙卑的回答,所以這段對話本身就彰顯了兩人的地位差距,這就是宣稱強權的一種方式。

一個公司中的所有場景,幾乎都可以這樣進行還原,領導其實很少,甚至不關心效率,他生活在公司裏面的意義就在於享受成為父親的快,效率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兒子的臣服——甚至可以這樣説,他都不關心兒子是否真的臣服,只要表面上能配合着他演戲就可以了。

張居正面臨的這個場景是一個道理。

李太后真的關心張居正的改革是否會讓大明煥然一新嗎?也許關心,但只關心那麼一點點,她所代表的皇權在意的是張居正是否依舊認清自己身為臣子的身份——注意,反抗也是一種承認,張居正絞盡腦汁反抗皇權的行為與態度,同樣是服從的表現,反抗就意味着承認了自己是被領導,被奴役的角,只要不是暴力的反抗,在規則內的反抗是皇權享受其中的,一個人養寵物,如果寵物完全的服從,甚至餓了都忍着,拉了了都不叫喚,這個人很快就會養膩了,但是如果這個寵物時不時的給主人闖點禍,主人反而會更加享受調教寵物的過程。

發```新```地```址5678點.c.0.m這就是所謂的「權力關係」的真正內涵,這種關係真正關聯的就是父子關係,或者説是父權關係。

當張居正產生了「危險」這一念頭的時候,李太后所代表的皇權早已經贏麻了,至於之後的相互博弈,都是雙方為了讓這種實質是父子關係的君臣關係持續下去而進行的表演。

這一道理,是李太后真正想教給萬曆帝朱翊鈞的,關於君臣關係的真相,她想用一件件君臣博弈的實例,告訴自己的兒子萬曆帝——皇帝永遠得不到絕對的,百分之百的臣服,皇帝與臣子只是在認真的玩一場扮演遊戲,只要雙方入戲,這場戲就能持久的演下去,但是雙方不能太認真,皇帝最多當父親,但是虎毒不食子,父親不能把兒子急了,你可以暴跳如雷,你甚至可以出手揍兒子一頓,但是你不能斷絕父子關係,也不能把兒子殺了;臣子身為兒子,可以鬧小情緒,可以對老父親提意見,但是不能不承認自己兒子的身份。

後來的朱翊鈞顯然沒有悟到這個道理。

王世貞進貢佛教原典這一事件發生之後,一切好像沒有發生什麼改變,王世貞沒能順利進入大明權力中心,張居正繼續推行着他的改革,然而有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受益了,而且大明的全體君臣,在未來都會為今天這次鬥爭的結果懊悔不已,因為整個事件下來,唯一的受益人正是陳肇本人。

皇家在張居正的指正之下,最終決定重賞《心經》的第一發現人,這個第一發現人,自然就是陳肇本人,張居正為了不讓這個大功勞落在王世貞頭上,只能如此選擇,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次封賞成為了陳肇在杭州府本地崛起的重要誘因,陳肇本就受制於沒有公開組織社會活動的權力,這次的封賞一下來,陳肇就成為了江浙地區沒人想得罪的人物。

白蓮核心地區的縣衙——石瀨衙門,其實早就對白蓮教的活動有所警覺,石瀨衙門在清丈田畝的時候發現本地的耕地並沒有明顯增多,但是糧食產量卻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增加,而且他們也發現了石瀨地區正在有組織的幹一些事情,甚至聽聞有家僕組建私軍的傳聞,各種線索都指向陳肇這一號人物,石瀨衙門想對這些異常情況進行進一步調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縣令都想親自出馬,只是礙於陳肇是江浙地區有名地主的長子,沒有輕易行事。

這次封賞層層下達,消息來到石瀨衙門的時候,所有關於陳肇似有似無的指控完全銷聲匿跡,陳肇一下子成了當地皇上封賞過的太歲,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而且陳肇的聲望已經高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的多種身份都讓石瀨衙門不敢輕舉妄動,一來是研發了抗痢疾藥物神人的單傳弟子,二來又是上級單位杭州府按察使王世貞的忘年,現在又成了萬曆帝親自封賞的有功之人,得罪這樣一個人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而且石瀨衙門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絕對不敢想陳肇打的是造反的主意,這樣一個有為青年,年紀輕輕就被皇帝封賞,成為了各大政治人物關注的人,未來肯定前程似錦,這條錦鯉早晚跳出這小小的石瀨縣,未來進入朝廷成為大官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可能會造反呢?既然不是造反,他折騰出來的這些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而且有這樣一個人物幫着處理官府與民間的關係,也是求之不得,税務方面一年比一年收的齊,民眾上衙門敲鼓鳴冤也越來越少,給這樣一位未來至少是大鄉紳的人物一點自治權也就給了。

皇室自認為穩大盤,張居正長舒一口氣,王世貞扼腕嘆息,這一場驚動朝廷的事件,在後來被當時的好事之人寫成段子和評書——「緣起江浙,聖子獻心經假伏天聽,熒惑朝廷,張王忙暗鬥漁翁得利」,這一事件也是在未來世界史學界公認的白蓮教勢力初現苗頭的開端,史稱萬曆五年(西曆1577年)的「心經事件」,白蓮勢力的領導人物就是在這個時候被記錄進入文字歷史之中的。

然而後世的中外史學家和考古學家無論如何追溯源,都無法找到當年那本被張居正描述為「原典第一奇書」的心經原本,再加上明朝覆滅之後,包括《永樂大典》和《心經》原典在內的大量明朝官方書籍盡數被白蓮教勢力沒收,白蓮官方對歷史資料保存的細心程度是那個時代當之無愧的公認世界第一,無數從明朝官方接管的歷史資料分兩大塊被「白蓮社會研究院」與「定海大學」妥善保管,在後世基本上全部對公眾開放,但是奇怪的是,關於《心經》的記載卻非常稀少,人們普遍懷疑這段歷史已經被白蓮官方有意抹去。

而那本《心經》原典的描述資料更是越發難以找到,據民間傳言的描述,那本《心經》的樣子頗具現代氣質,甚至有傳言説那本奇書就是一本光印刷出來的書籍,這樣的民間傳説也僅僅止步於民間傳説,歷史學家們對這種説法只是付之一笑罷了,白蓮官方為何要隱瞞這段歷史?《心經》原典一定存在過,但是它去了哪裏,又是什麼樣子的?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了歷史學中重大的未解之謎之一,隨着時間逝,或許只有白蓮的開創者陳肇才能知道其中原委了。

視角回到陳肇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