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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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帶給本地人眼可見的好處,自然收到本地人的擁護,遇見外人打探消息,自然也就多一個心眼。
身為金蟬堂的領導人物,趙禪語肯定是不缺少江湖經驗的,姜憬羊很清楚,打探趙禪語消息的動作不宜過大,打草驚蛇可不是説説,在這種明顯跟一般鄉村畫風不太一樣的地方還是小心為上。
姜憬羊決定今天入夜之後就行動,凌晨之後等雞狗之類的動物也睡着之後,夜探金蟬堂。
此時此刻,趙禪語剛剛得到了聖子正在來的路上的消息,心情又是憂慮又是興奮。
興奮自然是因為最近各項工作展開的比較順利,手下的白蓮眾團結度和組織度很高,「組織度」這個詞是趙禪語從聖子口中學來的,聖子用這個詞形容白蓮眾整體的士氣和對白蓮教的忠誠度,趙禪語自然也跟着一起説,聖子這次來巡視各方面工作,趙禪語有信心出讓聖子滿意的差事。
憂慮的地方,是趙禪語正在考慮如何向聖子陳肇彙報前白蓮教的遺留問題。
近期,趙禪語的情報人員已經通過各種手段排查清了前段時間分三波來禺山地區打探情報的人的身份,探子們基本上確定,這些外來人是偽白蓮總壇派來的。
對於趙禪語來説,以前那個她信仰的白蓮教已經被歸類為異教了,當然稱呼為偽白蓮教比較適合。
其實趙禪語本來可以更早的收集齊這些探子的情報的,但是奈何曾經服務於金蟬堂的情報人員損失了一大部分,造成人員損失的原因不是別人,正是陳肇自已,當時陳肇殺上門來的時候,用衝鋒槍掃死掃傷了不少人,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金蟬堂用於對抗明朝情報系統的反偵察人員,因此趙禪語不得不重新組織人手,重建新的情報組織,正好在這個空檔期,偽白蓮教總壇的探子好巧不巧的見縫針,刺探走了不少關鍵的情報。
重建情報組織這句話説來簡單,這其中的道道可實在複雜,要驗證探子們的忠誠度就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需要長久的觀察和考驗,也怪不得趙禪語動作慢一些。
趙禪語知道偽白蓮教總壇的事情必然瞞不得聖子了,這個問題必須向聖子反應,她就是在愁這件事情,當聖子向她問起以前的情報人員為何沒有充分發揮效率的時候,趙禪語既不想駁了聖子的面子,又得向他説明大多數情報人員都折在了聖子本人手裏,實在是絞盡了腦汁。
當天下午,陳肇抵達石瀨縣城,會見了羅玉和付江虎之後,一同前往禺山白蓮教總部,將巧丫鬟安排好,同趙禪語會面。
陳肇此次前來,主要準備推行兩件事情,第一個,是絕對不能再拖下去的基礎教育,第二個,則是規範白蓮教上層建築的經濟制度問題。
「恭聖子!」趙禪語領着剩下的三位香主在白蓮總部門口,行舉手禮恭陳肇,陳肇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進房間詳談。
【手^機^看^小^書;www.91ks.online】趙禪語向陳肇報告情報系統現存問題,以及近期反間諜的相關工作的時候,很是隱晦的向陳肇透了情報組織的問題所在,陳肇很是大方的讓趙禪語開誠佈公的説明白,説清楚,瞭解前後緣由之後,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陳肇表揚了趙禪語,並且很明確的指出,如果有些問題是自己的原因導致的,更需要講明白,這樣才能糾正問題,如果大家都對這些問題諱莫如深,避而不談,問題就會不斷積累成大問題,大危害,總體上更對白蓮教的發展不利。
眾人對陳肇的開明大義發自內心的敬佩,也更加強化了他們落實各項事務的信心。
六位部下一一報告了各個事項的推進進度之後,陳肇公佈了他的新的行政指令:「諸位,我準備開辦新式初級學堂,廣泛招收白蓮控制區的適齡兒童,以文字的聽説讀寫為基本教育目標,提高我們白蓮教年輕信徒的識字水平,學制為半天制,午後開學,落放學,管一頓晚飯,每月一考,一年為期,設期末考試,承諾學生合格畢業之後擁有優先在聖子手下做工的機會。」陳肇説完,看向趙禪語等人。
趙禪語和幾位香主面面相覷,有點沒搞懂聖子大人的意思,趙禪語試探的低聲問道:「聖子大人,莫非是要廣而受教,培養出幾位進士,然後——」站產於指了指頭頂。
陳肇馬上明白了趙禪語的意思,在她看來,她以為自己似乎是想為未來做準備,培養幾位忠於白蓮教的高級知識分子,進入明朝官僚體制中做內應。
「非也,初級教育的目的不是培養英,而是普及基礎教育,讓這一代孩童在未來能夠聽説讀寫,看得懂文字,讀的了文章便可。」陳肇道。
幾位手下更是惑了,識字這種程度的教育,對於明代老百姓來説不是什麼高大上的事情,這個時代的識字率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左右,距離這個時代的英國相差不遠,甚至對比法國都略有優勢,但是這個識字率水平想要匹配工業化的發展方向還遠遠不夠,並非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學習能力不行,或者智商不行,關鍵原因還是出在上,也就是生產生活方式上。
一個普通的明代家庭,只有在比較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將自己的孩子送去學堂學習,而且他們的目標大多數都是科舉,因此私塾經學學堂為首選。
在這個時代,學校在辦學主體上可以分為三大類,即官辦、民辦、專辦,這是後世的劃分,這個時代的人們稱呼民辦學校為私塾,專辦學校為寺廟道觀、武館醫館,官辦學校為國子監、府州縣學、社學。
官辦的社學最大的優點是免費,但是最低只設立在重點縣級單位,普通的鄉村甚至是經濟較差的縣鎮是沒有的,而且招收人數有限,因此不具備普遍,只有生活在經濟相對較發達地區的富人子弟才有機會上社學,通過篩選之後再上縣學,然後科舉,在京的還可以選擇進入國子監深造。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説,教育是一種相當純粹的投資行為,送孩子上私塾學,唯一的目的就是科舉,在農業社會中,種地是不需要識字的,石瀨地區周圍的老百姓更是如此,只有當他們家中有了一定的積蓄,勞動力相對豐富,也就是家族成員較多,步入中農標準之後,才有送孩子入學的需求。
所以説在趙禪語等人看來,陳肇辦初級學堂的意義是不大的,有教育需求的家庭,追求的不是識字了事,他們更傾向於選擇將孩子送到私塾經學學堂中學習四書五經,進行儒學深造,沒教育需求的家庭,送孩子上學還不如留在家裏面當勞動力,先把地種明白了再説。
陳肇現在並不需要跟手下們過多解釋普及基礎教育的重要,對這些管理人員的教育可以慢慢來,一整個下午,陳肇都在跟這些人商議如何調動白蓮信徒的積極,趙禪語等人的思維依舊停留在使用強權,用強制入學的手段提高入學率,陳肇不同意這一點。
「大多數白蓮信徒的眼界是極其短視的,他們在當前形勢下看不到讓子女接受普及教育的利好,學習這種事情,要靠自覺,很依賴主觀能動,學生和學生家庭不願意參與,我們的普及教育最終只會淪為形式主義,孩子們天天到學堂走個過場應付了事,不僅不能達到教育的目的,還平白費我白蓮教的資源。」陳肇指出了強制入學的關鍵問題。
胡慶摸了摸鬍子,道:「聖子大人,若利好太多,恐怕學生更是懈怠,農户送子於學堂,僅為一口飽飯,養懶漢惰童矣。」陳肇點了點頭,道:「胡香主,你説的話也不無道理,所以我必須引入一個考評制度,每月都給學生進行考測,只有每次考測合格,才能順利畢業,繼而獲得在我手下工作的優先權,我也會啓稟聖父,讓聖父給這些孩子頒發學業證明,你們看如何?」一聽有聖父的學業證明,這幾個知識分子都瞬間坐不住了,這可是聖父親手辦法的聖物,胡慶趕緊問道:「聖子大人,僅孩童可入學?」陳肇笑道:「你們的文化水平肯定是夠格的,若是也想要聖父的學業證明,答一份考卷,通過了也能拿到證明。」聽到聖子大人的這個保證,胡慶等一幫人頓時喜笑顏開,他們都想從聖父手裏面拿這麼一張學業證明。
就這樣,眾人討論白蓮地區政策直到深夜,陳肇留下了趙禪語,繼續跟她討論偽白蓮教相關的事情,其他人先行告退了。
夜半時分,姜憬羊束好緊身衣,蒙面,在口放了一塊銅鏡,檢查好各項道具,準備開始行動。
口的銅鏡自然是用來保命的,如果遇到了突發危險,這塊銅鏡可以抵擋住一次直指心臟的致命攻擊。
姜憬羊準備了捆綁趙禪語的繩索,長劍匕首兩種長短武器,以及防止咬舌自盡的嘴布,至於暗器和蒙汗藥,姜憬羊不屑於用此類道具,對於她這種高手來説,制服一個人的手段多種多樣,不論是瞬間窒息還是猛擊嵴椎,她下手的分寸是極其準的,都能夠做到將人擊暈而不致死。
綁票要比將一個人殺死更有難度,想必大多數人現實中都遇見過爛醉如泥的人,面對這樣一個半昏且嘔吐不止的人,就很難獨自一人把他回到家裏,更何況面對一個完全昏的人,要想把這樣百來斤左右的重物悄無聲息的走,其實相當困難。
月黑風高之夜,姜憬羊確認了風向,從二樓小旅館的窗户裏面翻身而下,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這個時候的鄉村唯一的光源本應當只有一輪明月,然而白蓮總部還點燃着燭火,姜憬羊判斷趙禪語應該還沒有睡下,這其實對於她來説是件好事。
為什麼這麼説呢?按理來説,趙禪語這個時候都還沒睡,普通綁匪應該已經有些着急了,然而姜憬羊的江湖經驗是非常豐富的,目標人物睡的越晚,就會在三更正式動手的時分睡的越死,如果目標任務早早睡下了,三更時分反而可能離了深度睡眠,容易被驚醒。
她趁着夜繞到白蓮總部背部,選擇了一處逆風方向,一個標準的登天梯就竄上了圍牆,除了一陣清風的聲音,一丁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她伏在牆頭上仔細觀察白蓮總部環境,遠遠的就看到了趙禪語的屋子,窗户上映出了趙禪語的影子。
姜憬羊默默計算着路線,然後悄然又從圍牆上下來,把早就備好的馬匹牽到了牆處,這匹馬她早就餵飽了,體力也很充沛,姜憬羊摸着馬的腦袋,將它安撫下來。
姜憬羊再次翻牆上來,彎潛入了白蓮總部。
此時此刻,趙禪語還在跟陳肇商量各種政策的相關事宜,對於正在慢慢近的危險,二人全然不知。
姜憬羊很順利的靠近了趙禪語所在的屋子,這個時候是萬萬上不得房梁的,這種屋子,即便是姜憬羊這樣身手矯健的人,踩在瓦片上也會發出細微的聲響,最要命的落塵,姜憬羊只要在房頂上微微一動,大量的塵土就會從房頂上落下來,房間裏面的人只要醒着,不可能看不到從天而降的塵土,所以説電視劇中刺客悄無聲息的在瓦房房頂上來去自如,而房內的人毫無察覺,這種情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姜憬羊耐心的潛伏在了院後的一顆紅杉樹後,靜靜的聽着房內的聲音。
這時候,趙禪語正巧正在跟陳肇彙報偽白蓮教總壇那幾次偵查活動的情況。
「也就是説,不論從推測角度,還是證據角度來看,來者很大概率就是偽白蓮教總壇方面的探子。」
「不錯,聖子大人,屬下身為前金蟬堂堂主,與偽白蓮教總壇失聯久矣,總壇斷然生疑。」陳肇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趙禪語的臉蛋説道:「我知道你一心追隨聖父,忠心可鑑,然而有些事情還是要變通的,你只想着與偽白蓮教割席,卻越發引起懷疑,正確的做法是繼續與偽白蓮教總壇保持聯繫,不要讓這些異端察覺,下一步是勸化還是殺伐,主動權總在我們手裏。」趙禪語一聽,便趕緊跪下來,低頭説道:「聖子大人!此事婢子做得煳塗,請聖子聖父降聖裁於我!」陳肇伸手把趙禪語扶起來,看着她的眼睛説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而且你的出發點總是好的,急於與那些異端撇清關係,聖父和我總看在眼裏,只不過是好心辦了壞事,這叫技術錯誤,不是原則錯誤,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懲罰你呢?務必記住這次的經驗,下次再碰到類似情況,要從大局出發,經過考慮才好,你是我白蓮教的中堅力量,要有全局意識。」
「是!謹遵聖子教誨!」陳肇正準備繼續説話,突然耳邊響起了山水先生的聲音:「主人,外面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偷聽,蒙面黑衣,還揹着劍!」陳肇愣了一下,然後用意識跟山水先生道:「具體位置?距離多遠?」山水先生給陳肇描繪清楚了對方的位置,陳肇便伸手按住了趙禪語的嘴,趙禪語臉一紅,還以為接下來要進行一些親密行為,卻沒想到陳肇湊到她耳邊低聲説道:「外面來了探子,你呆在屋裏不要動,我去把他抓了來。」趙禪語瞪大眼睛,震驚之餘,卻突然發現自己手頭連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沒有,來見聖子,她自然是不帶兵刃的。
陳肇隨手兑換了一把配備消聲器的格洛克,黑不熘秋的黑鐵銃瞬間出現在聖子手中,趙禪語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近距離看清楚聖子無中生有的神力。
檢查了彈藥和保險之後,陳肇將拿着手槍的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推開房門,走到院子裏面,漆黑如墨的深夜中,陳肇看向對面的那個五米開外的樹後,戲謔的問道:「何方神聖造訪我白蓮教?我乃白蓮教降世聖子,還不快叩頭來見。」毫無動靜,只有初冬的冷風吹拂過院外籬笆枯葉發出的沙沙聲,陳肇面對的好像就是一棵死氣騰騰的紅杉樹幹而已。
陳肇皺眉,他本想直接走過去,不知怎麼的,他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莊子·説劍》中的一句話:「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陳肇突然警惕萬分,他沒有邁步向前,而是將左腳向後劃出半步,將背在後面的手緩緩抬起。
不知道多久以後,陳肇仍然為今天的決定而到慶幸,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警惕,可能就沒有他以後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