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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49卷)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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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説你和一名老家人救了我,照顧至今,説你一當上盟主,就把我接來此地奉養,足見孝心。可我在此地,未見你其餘家人,聽我勸一句,什麼江湖義氣都是假的,善待你真正的家人才是真。

「我知道你希望我認你,但事實上我並不認識你,假裝記得或偽作有情,會讓我覺得對不起你。不管你曾經以為我是誰,你以為的那人已不復存在,我很抱歉,然而這就是現實,我想我們都得學着接受。」耿照捏緊拳頭,隔着窗紙澀聲強笑道:「木……我是説或許改天,我可與前輩聊聊從前相處之事,聊以紀念。那位細心照拂前輩的老家人,前已不幸逝世,若他知前輩重獲新生,定然歡喜得很。」

「死後無知,多説何益?若其有知,不言自明。」過了一會兒,褚星烈才道:「改天罷,今兒我累了。誅殺殷橫野之後你若還有命在,説這些才有意義。

如若不然,死則死耳,何須多添煩惱?」噗的一聲吹滅燈焰,房內再無聲息。

這是我的報應,耿照心想。

他獨自走在入廊檐的月光裏,彷彿踩上一條銀燦燦的寬帶子,像是阿妍姑娘纏在間的碧鯪綃,心中卻沒有光。這是活生生的無間:食物豐盛,一就口立即化作火焰;空氣充盈,卻半點不進肺裏;念茲在茲的人醒了,但從此再不認你,告訴你曾有的俱已化煙散去——這是懲罰他曾埋怨、不諒解最愛護他的七叔,以致到了永訣的那一刻,他都沒機會向七叔道歉和道謝,親口告訴老人,他對阿照有多重要。所以繼七叔之後,老天爺又收走了木雞叔叔,只留給他一片荒蕪的長生園,還有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這是報應,耿照對自已説,木然走向月下的道入口,一馬當先,夢遊也似,領着餘人走進無光的黑暗之中。

地阯發鈽頁/回家的路www.91ks.online哋址發咘頁/迴家鍀潞www.91ks.online◇◇◇殷橫野按了按微鼓的際,收藏在暗袋裏的刀魄不過天珠大小,一旦與內力接觸,卻會突然「活」起來——那是種難以形容的微妙之,像有什麼能量在其中運行,彷彿下一霎眼,刻滿奇異紋飾的表面就會自行轉動起來似的。他在許多古紀時代的遺物上有過類似的體驗,但沒有一樣強過刀魄的。

因此,當那人告訴他此物能抵禦天佛血的能時,殷橫野並不以為他是信口開河。

「天佛血的記載少得見鬼,你要更穩妥的答桉,起碼得再給我半年,讓我組織一個研究團隊——」

「不用,這樣就行了。『數聖』逄宮的話若不能信,世間豈有可信者?」他知道一旦讓這廝聊上了研究,沒一兩個時辰是不肯消停的。而時間一向不是殷橫野的朋友,許多事縱使你神通廣大,僅能以一人為之的時候,就是無比困難。他需要逄宮協助,卻不能為他耽擱辰光。

言戰的結果明顯不如預期。無論遲鳳鈞在京裏的暗樁是誰,這人都沒有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慕容柔的按兵不動更令人難以捉摸。耿家小子每在城中大搖大擺,唯恐世人不知似的四處閒晃,明擺着以身作餌,若非尚有大用,且短時間內再難有如此資質的刀屍,殷橫野是極想去殺他憤的。

還有風雲峽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尤其該殺!聶雨的陣法、秋霜的絃音,都令殷橫野十分忌憚,而這樣的忌憚本身就冒犯了他。若有一絲閒暇,能暗中觀察耿小子幾天,殷橫野有把握找出風雲峽四少的藏身地,一靴將噁心的害蟲們踩個崩嘎響碎。

但他偏偏就是沒有時間。

再不能令蕭諫紙坐實姑首腦的罪名,一旦世人持續刨挖,無論能不能刨出點什麼,隱於暗處的正牌「姑」決計不肯坐視,屆時他這個「權輿」若無動作,勢必難以代。

迄今,他仍對忍不下蕭諫紙挑釁的自已到無比惱火。蕭諫紙雖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但從盤勢上來説,殷橫野比他更棘手,是他需要這場玩了的大災難儘快落幕,而已成廢人的蕭諫紙啥都不做,光靠個「拖」字訣就能累死自已。

這簡直不能忍。

而轉機就在此際倏忽降臨。

越浦城外四十餘里的一處小山坳裏,據傳出現了草木枯黃、遍地鳥屍的異狀。

異象是以一座莊子為中心四向擴散,殷橫野查了這幢莊邸的底,發現它曾在越浦五大家中的戚家、桓家、江家間轉手,後來賣給了藥材行當的一把手烏夫人,最後卻登記在沉世亮的名下。

這種加價轉手物業的套路,是越浦行賄的老招了,溢價的部分就是打通關節的賄金,但不尋常處在於:最後擁有它的,是將軍夫人的孃家!

——這是慕容柔的物業,才用這等魚目混珠的複雜手法。

再加上生機滅絕的異象,殷橫野幾乎篤定自己的推測,有七八成以上的可能。

持有天佛血的李蔓狂,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深山老林裏,與世隔絕,但要將天佛血帶下山,必須解決「運」和「藏」兩大難處。

從嘯揚堡密室那隻破損的貯袋,殷橫野推斷質相近的碧鯪綃應可阻絕能,才在槐花小院對皇后出手,不幸被李寒陽所阻,功虧一簣。他翻遍棲鳳館每一處,確定碧鯪綃不在皇后手裏,如此重要的信物,韓家小子也沒帶在身上,思前想後,定是那貌似忠良、實則狡詐的耿小子居中穿針引線,借了這條銀帶子;至於幹什麼去了,不問可知,毋須贅言。

殷橫野施展「分光化影」重遊故地,果然李蔓狂已不在山裏,沿途痕跡難以悉辨,怕在論法會後便即動身,好好的一條多年佈線至此斷得乾乾淨淨,老人差點沒忍住將耿照碎屍萬段的衝動。

但此物入世,慕容柔終究得面對「如何收藏」的棘手問題,一旦碧鯪綃物歸原主,佛血能便如虎兕出柙,難以久藏。而這幢座落在越浦城郊的隱蔽物業,顯然就是鎮東將軍的解決方桉。

——找個人煙罕至的地方藏起來?

哈哈哈,慕容柔你也是夠可以的,這是什麼昏招!老人穩穩踏出一步,啪嚓一聲踩在枯黃的草葉之上,從這裏開始,便已進入佛血能的影響範圍,然而他周身皆無異樣,沒有那種血枯氣虛到了極處的駭人之

(逄宮所言,果然無虛!)身為四極明府的最高權領、天下公認的巧匠之首,「數聖」逄宮不是那種靠嘴皮子辦事的脾。他帶來了所有能找到的文獻抄本——當然只取相關的那一頁——按照推斷的思路,條理分明地排放在客棧廂房裏,從桌椅几凳一路排到地下,殷橫野只能坐於牀榻,差點連擱腳的地方也沒有。

這裏頭半數以上的經籍他都讀過,確定非是逄宮偽造,而《絕殄經》裏也有語意模煳但看似有關的記載,但天下間擁有這部奇書的四個地方,殷橫野非常確定其中不包括覆笥山四極明府,逄宮不可能看過;一明一暗兩相核實,知其結論應可相信。

「還有這玩意,我覺得應該親自來一趟向你説明。」逄宮打開了一隻不到一尺見方的烏檀木盒。殷橫野心底一沉,光是體積,盒中能容就與他訂製的東西天差地遠,這可不是四極明府應該犯的錯。逄宮倒是自信滿滿,一臉的不在乎:「你要不肯付錢,我也能理解,回頭我給你重新做一副,不收你錢,當是賠禮。」地阯發鈽頁/回家的路www.91ks.online哋址發咘頁/迴家鍀潞www.91ks.online他從盒裏取出一隻金屬彎弧,轉得幾轉,驀聽啪嚓幾聲清脆細響,一個直徑不到兩尺、渾天儀似的鏤空機械,就這麼憑空出現在榻上。此物的外形殷橫野相當悉,因為就跟他給逄宮的圖紙大致相同,除了細部有些出入,最大的問題就是尺寸。

直徑不足兩尺的秘穹,沒法綁人上去,連大點的狗都不行,充其量只能拿來炮製貓屍。

殷橫野彷彿要按捺怒氣似的,信手轉了轉鏤空球內的周天圓軌,靈光閃現,忽明白逄宮做的是什麼修改。「把人綁上去委實太傻,幹嘛這麼費勁?我山上有個專門研究心識控制的中大夫,他説你那圖是蠻幹,純粹整人而已,還沒整到點子上;不如縮小尺寸,固定在肩膀上,周天軌道繞着頭轉,效果一樣。」早知四極明府有這等匠藝,他該放下心防,直接讓他們研究刀屍炮製的技術,也不致落後高柳蟬這許多!

殷橫野不但收下此盒,還快付了兩倍的銀票,當然是讓逄宮許下保修進的承諾——四極明府很早以前便已自成系統,不受儒脈管轄,只是文氣相承,對承接這些儒門先進的單子是很有些禮遇的,如價格優惠、訂單隊、保修免費等,殷橫野不敢以下屬目之,與逄宮一向是以平輩遊。

但這個秘穹的改造委實令他印象深刻,不得不重新審視與四極明府的合作。

況且此番逄宮不請自來,恰有一事他去辦,不作第二人想。

「我想借大工正之慧眼為我鑑定一處,是否有埋藏佛血的可能。」逄宮花了幾天勘查現地,最後領着他來做結論時,又繞着整座宅邸,來來回回瞧上大半個時辰,蒐集各種枯草鼠屍反覆複查,才道:「如果要個準信,我可從山上拉一個團隊來,半個月內給你九成九的把握。」殷橫野強抑不耐,和聲道:「若以大工正看,卻有幾成把握?」

「撐死八成。」逄宮一扔枯草,拍了拍手掌。「要靠人為成這麼一片悽慘景況,便由我覆笥山接單,那也得要拉個團隊才行,沒十天半個月還辦不了,膳宿另計,不保證復原。哪個吃撐了幹這種事?」看來……就是這裏了。送走逄宮後,殷橫野半刻也不耽擱,以「分光化影」掠回莊外,確認所攜刀魄確實能抵擋能,一步步踏入淼無生機的枯草圈內,眼看緊閉的莊門已近在眼前,而體內真氣依然運行無阻,全不同於當夜襲嘯揚堡時。

奪得佛血,慕容柔便形同之在手。

此人不能以生死榮辱相脅,天佛血絕強的殺傷力卻能輕易毀去他苦心經營的一切;相較之下,蕭諫紙的命簡直無足輕重。取走天佛血之後,殷橫野自信能以一紙書信,迫得慕容柔轉變立場,替紛亂東海多時的妖金事件做出明智的決斷。

立於船頭的逄宮袒着牛蛙般的黝黑大肚皮,肥短的手指隨意圈着濃的,微眯起細眼,任水風吹得葛衫獵獵作響。做為府中諸人的表率,曾功亮在出差費上是相當循名責實的,只僱了艘寒磣的小舢舨,毫無排場可言。

小船並未順駛往水港,梢公撐入一團詭異的濃霧之中,頓時分不清南北,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好不容易前方白茫稍褪,出一個小小的碼頭,一名身材頎長、烏鬢飄飄,穿着一種很難形容的、似青似綠又帶點鵝黃,如覆湖水波光的顏的翩翩佳公子,揹着一具琴站在碼頭上,簡直像是從圖畫裏走出的仙人。

梢公嚇得半死,別説沒見過忒好看的男人,他在附近撐了十多年的船,也沒見有這處碼頭,怕不是遇上狐仙!趕緊裝作沒看見,死命往前撐;要不多久,前方霧略清,誰知還是同一處碼頭,那男狐仙已將琴具架起,身畔還多了另一個手搖摺扇的小男狐仙,相貌雖然不同,倒是一般的好看。

梢公都要唸起龍王大明神來了,卻聽曾功亮不耐煩道:「你他媽倒是快靠碼頭啊,這『周金鼎陣』擺下去,你劃到明兒一樣在這裏打圈圈,暈你媽的!靠上靠上,趕緊的!」梢公心想完了,原來是狐仙會,自己福薄,沒想竟撞上了。

曾功亮沒等船止,還隔着七八尺便躍上碼頭,沖天喊道:「放他出去,給金一錠!」回頭對梢公道:「再闖進來便吃了你啊!這幾都別再下水啦,真餓起來,我們偶爾也吃人的。」梢公嚇得魂不附體,趴在甲板上連連磕頭,曾功亮大袖潑喇喇一揮,舢舨轉眼間沒入霧中,如不曾至。

*【第卌九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