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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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下一階的台階上。
他拉我的手臂:“你坐上來啊,不然怎麼説話?我不可能低着頭和你説話吧?你也沒必要昂着腦袋和我説話啊!”我被他説得心裏一陣驚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種奴潛移默化進了我的骨子裏……我沉默了半晌。
江之恆見我不説話,索主動和我平排坐在石階上。
他説:“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只叫你坐上來一階,我應該像這樣坐下來一階。”我訝然地看着他,我發覺我的目光變得遲鈍了。因為我久久的,久久的,無法將目光從他那張臉上移開。
我們那天回去之後,江之恆的腿已經生疼了。他走不慣山路,我就走一程歇一程,揹着他回了江家。
江太太跪在堂屋裏供的家神神台前,氣得直顫抖。
當然是被我氣的。
江太太一口咬定是我唆使少爺去的九龍山,一邊衝上來用一實施家法的扁長的竹板子砸我,一邊破口大罵:“誰叫你帶他去的?誰叫你帶他去的?”江之恆在我們之間勸架,一邊拼命攬下所有責任。當然了,事實上這本來就是他的責任,但我沒替自己辯解一句。
我那天被揍得很慘,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腿幾乎是只能託着走進睡覺的屋子。
我被一個女人揍得這麼慘,可想而知,她得多寶貝她的兒子,不然她不會揍我揍得這麼慘。
這之後我漸漸和江之恆疏遠了,我不再同他一起唸書。單説這一點,這我是很欣喜的。可拋開這一點,我心裏更多的是一股找不着源頭的煩躁。
我漸漸長成了一個年輕的大人模樣,而江之恆在我十八歲那一年穿上了縣城裏一所學堂的制服,黑,很合身。我叫不出是什麼樣式,我本不懂這些,我和他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主子,一個長工。
我終於再次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從清澈的河水裏瞅見我盪漾不已的倒影,幾乎被自己嚇了一跳。
我已經長得足夠結實,我的面容漸漸變得僵硬木然,我撇了撇嘴,對着盪漾的水面扯起一絲笑容,那笑容可真他孃的難看。
我那天也照常在瀧水村那條小河邊放牛,我就是在那裏見到了江之恆,他穿着他的黑的校服,真氣派極了。
我叫了他,我説:“少爺。”我是可以不叫住他的,但我總想叫住他,我心裏那種矛盾令我煩躁,所以我叫了他。
我又為自己找了一個藉口:“你在這裏做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説:“我來看看你。”我沒説話,徑自坐在長滿了青草的河岸上,在一棵旱柳寬大的陰涼下躺了下來。
江之恆就坐在我旁邊,離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到侷促不已,但我不能表出我的這種侷促,這種因他而起的侷促。
我説:“地上多髒啊,你的衣服都髒了,少爺。”我躺在他身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聽到他那發乾的聲音:“冬真,對不起。”
“什麼?”我有些無法理解他的道歉。
他馬上提到了兩年前我替他捱打的事兒。
我扯過我頭頂一顆細長的草梗,我把它叼在嘴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我早就忘了那事兒了,再説了,我替你捱揍也是應該的,你是我的主子。”我開始刻意在他面前提醒他我們之間這種階層與階層的不平等,我在告訴他我們不應當過分逾越這種不平等,我們永遠無法公平。
最`新`沷`怖`網www.91ks.online最`新`沷`怖`網www.91ks.online但我心裏並不這麼想。我心裏有一個秘密,一個膽大妄為的秘密,一個註定被不恥的秘密。
我偏了偏腦袋,我的眼前是江之恆撐在草地上的手。那手指真漂亮,我這樣想。
它簡直漂亮得我心裏無盡的低落。我一輩子都配不上這麼一雙手,就是找一個女人,也不可能是這樣一雙手的女人來配我。
那年冬天,我幹完了一天的活兒,江太太冷着臉把我叫到賬房,她支了一小布袋大洋給我,我沒數是多少。
她説:“你也大了,也該成家了,這是你這些年的工錢,你走吧。”我惦着那些大洋,一路上我聽着它們在布袋裏叮噹作響。
走出門口的時候,我最後看了一眼江家這座木樓宅。也是這一眼,我看見江之恆立在屋檐下望着我,他的頭頂正好點着一盞燈,橘黃的燈光糊在他臉上,我彷彿從他臉上讀到了一種哀涼。
我離開江家之後,就在瀧水村的李木匠那裏做學徒。沒有工錢,但管吃管住。
和我一塊兒當學徒的還有從雙火村來的劉三,但我比他勤快,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就連我自己都這樣覺得,李木匠自然也就更喜歡我。
李木匠有個女兒,是個啞巴,瘦黃瘦黃的,一雙手很大,幹起活兒來毫不含糊,在家紡線織布,洗衣做飯,上山下地能挑一百多斤柴糧。
而我又很勤快。在我勤快了近一年之後,李木匠把我叫到一邊,疑神疑鬼地四下張望了好幾次,才對我説:“冬真吶,我和你商量件事。”我問他是什麼事。
他説:“我女兒的事。”我一下就全明白了。但我不想娶李秀芬,我暫時還不想娶媳婦兒。
我沒有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