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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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一對照,縱然這是小姑母的曾經講究過來的房中也和他們家裏的見不得人的舊房子一樣了!
真的,便是小姑母這卧房也變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本來的講究已不顯痕跡,換來的是昏沉的頹廢美,縱使這是夏之,那四壁的花紙卻不很鮮明,而輕塵正在偷摸着各種陳設。牀上的帳子似乎被隔年的爐灰燻黑而還沒有下過水,電燈上也拖着些如錦如絲的塵灰,藤椅子上的軟墊被人的身體壓出一個深窪,窗上的紅紗是褪了,而一軸花卉斜掛着,在“淡如”和那硃的圖章上停着一個壁子,就是一樣極説不到的小東西,即如那個裝餞的玻璃缸,裏面也只剩下些殘餘的細屑,而蓋頭也半歪在旁邊!
假如是那蠻橫而不講理的父親來,仍舊要用門閂打他,這兒子倒又可以倔強地搖搖頭,置一切於不顧,但這是個傷的母親,她的責備是埋怨自己的苦命的,她的埋怨是帶着可憐的要求的,她的要求是替兒子設身處地而説的,加之大滴的眼淚,呻的悲嘆,顫動的喉嚨,所以就是這樣不孝的兒子也便預備眼淚了。
然而還多虧小姑母的解釋,秋香的勸諫,君達的回心轉意,才把母親的氣緩過來,又多虧君達和靈珊的戀愛事情,母親的眼中又方始閃爍了一下,最後,又虧得學校裏沒有留客住宿的章程,所以那母親便扶着秋香,向這兒子很信用地再看了一眼,便回家去了!
可是人們的情是有定量的,境遇確乎是可以霎時轉變人的心情的,母親這樣一來,君達重新到做人的艱難,於靈珊的負擔也到畏懼了。
第53章未亡人(21)二十二“這樣做人,未免太無味了!”第一步,這一個從來沒有轉過的念頭不知道從內心的哪一部分泌出來,隨時喊出了口。
接着總是一個恐怖的念頭又從心的別一部分鑽出,他彷彿看見背後有一個絕大的窟窿,曾經有許多辛苦得來的銀錢瀉了進去。這已經瀉進去的是撈不出來的了,而那窟窿猶還貪而無厭地大張口,等待以後的銀錢陸續瀉進去,瀉進去的時候一點沒有聲響,正像大把的銀錢向水中擲去,既無波,並且進去了就看不見。
隨後一個吝嗇的東西彷彿一個黑的蟲豸咬住了他內心的中心,他想起曾經那種隨便用錢的事情,徒然費而沒有使人讚歎一聲的無聊的消耗,他本來不是一個紈子弟,深知銀錢是和生命一樣可貴的!他從小貧窮,掙錢又是不容易的事,何以他會變得一時糊塗,愛好奢華起來了呢?何以忘了歷來的苦楚,看得一切比鵝還要輕呢?假使把那些錢積了起來,現在的生活一定較為安穩,説得再細一點,就是愛裝飾,愛享樂,也可以更加舒暢一點,那麼何以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呢?什麼鬼使他昏了腦袋的?這是為了靈珊吧?然而靈珊何以也沒有想到這一層?何以不能彼此以心相照,互相勸解,互相撙節呢?
他這樣專一為自己着想時,那吝嗇愈來得厲害,那恐怖也愈來得深刻了!他竟覺得靈珊好生偏私,好生浮滑,是個無心肝,不計利害的女子……你看她和我吵口!你看她的鬧風呀!
…
…而自己確乎受了她的累了!
然而這受累正要受之無窮,她明明已經是他的子,戀愛不是兒戲的,況且母親正在熱望着要抱孫子!那家庭的負擔尚暗伏在後面,那兒女排列成行,眾口嗷嗷待哺的情狀,凡是他從別人家裏看見的,幼小時從父母的顏上分辨出來的,一股腦兒來煩惱他,末後那諸凡問題又總結束在那醫生的一筆借款上,這借款,從前看來還不成什麼大問題,現在卻高高築着彷彿是一座搖動不得的鐵塔!
除開以人力戰勝境遇別無良法!他只得加倍地刻苦,加倍地匆忙,想過舒服子的念頭自然一點也沒有,裝飾的工作早就遠遠地開,舊的香粉瓶,頭油瓶拿來做別種用處,並且東倒西歪橫卧在屜裏。因為想省理髮的錢,把頭髮長長地留起來向後面梳去像藝術家一般。洗澡絕對的可以省,到經不住渾身作癢時,便到廚房裏去挽一盆温水聊把上身擦一擦,零碎東西像領子,襪子,手巾等等固然本來不用送到洗衣作去,而襯衫,褥單等等也趁禮拜的上午自己來洗濯。
有了這種種的修養,他倒又變得淡泊自甘了,對於別人像他從前一樣過分的講究很抱了些反。有一天,在食堂上,一位先生因菜食不好,大聲叫廚房添荷包蛋來吃的時候,他就暗暗地想道:“這是什麼一種下等的貴族脾氣,你在家裏吃些什麼東西呀!”一面故意把那大家不吃的菜吃了幾筷,再從別人手裏遞過半截香煙了幾口。可是這種勞工般的單純化的生活卻於他的身體不利,本來長於嬌怯,短於康健的他,到這時候神氣又變了一變,他的牙齒像一天一天地在暴出來,眼睛像一天一天在深陷進去,到傍晚時又必須打四五個呵欠,而打呵欠時大張着口竟像一條串在繩上的死魚。
一個晚,一個早夏他俱沒有工夫去好好地賞識,轉瞬之間,夏季快到了。
這時候他又要預備靈珊下半年的費用,靈珊剛好來第二十封信。前幾封信中她説嫌近來的子過得特別遲緩,因為她急於想回來和他團聚,急於要看看母親和妹妹;但是這封信寫得較短一些,並且改變了方針。她説暑假中正想補習一點音樂,又為着一來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