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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區項目如果敲定,規劃的優質地,緬娜小姐打算成立醫藥聯合集團,郝老弟,你要知道,醫藥也是最賺錢的行業之一,那部《我不是藥神》電影你知道吧,國人多少人吃不起藥,阿三的仿製藥來源又不衞生,所以通過緬娜小姐,如果能把進口藥在地化,從而納入醫保甚至是平價銷售,賺錢外也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鄭羣雲繼續道,「韓書記會想辦法説服其他省委,所以這地方上的實務,還是需要老弟你的協助,好處嘛,我想緬娜小姐是不會虧待我們的。」
「我最近拍了一塊上好的雞血石,已經找師傅做印章,也給郝縣長留一塊,算是我的小禮物。」緬娜小姐懶懶起身,「對了,郝縣長,聽説你夫人開了一家温泉山莊,能不能也給我開間房,有時間我也想去泡泡。」
「好,沒問題。」郝江化應了一聲。
「義拍會快開始了,你們留這裏看吧。」緬娜幽幽地嘆了口氣,「今天好像沒我想拍的,先走一步。」三人連連陪送,吳德還要多送幾步,這是他牽頭參與的義拍會,形式上算半個主人。
樓下的會廳在舉辦一場慈善義拍會,是衡陽市慈善會舉辦的義拍會,大多是政府單位各級幹部的一些塗鴉之作,雅俗共賞,拍賣也就是幾十、幾百,所得款項全部捐給慈善會,分文不留,像這樣的義拍會,規模不大,但每季度會辦上幾場。
「鄭老哥,我這不識字,印章也沒什麼用吧。」郝江化開口詢問。
「你懂什麼,緬娜小姐送你的印章會是普通的印章麼,市場價也不算低了,等你連怎麼用都沒清楚。」在拍了幾幅書畫字帖後,郝江化又看到了一幅字,準確是聽到,活動拍賣師已經喊出鄭羣雲市長的名字,三次義拍喊價,成
價是1800。
「郝老弟,你知道剛才那幅字值多少錢麼?」鄭羣雲這樣問道。
「1800呀。」
「不,不是1800。」鄭羣雲回過神,「你懂了麼?」郝江化搖了搖頭。
「其實,1800還是18,都只是個掩人耳目的數字,只需要保證最終是特定的人拍回印章署名的字帖。當然考慮到捐出人的職務和義拍行情,儘量選擇一個合理的區間,整個義拍是真實而有效,並且進行視頻保全,絕對經得起調查。」鄭羣雲進行解釋,「我寫的這幅字,拍賣1800是給慈善會的捐款,有人會在另外的平台標價,而出價者會存入實價委託平台託管,這幅字有印章和筆跡,算是易確認憑證,整個
易過程,不會直接產生費用,也不會接觸關聯人,寄存參與義拍作品一經拍出,即代表款項轉入托管,平台託管的款項可以隨時支取,也可以用合法合理的方式匯入指定賬户,平台費會收取10個點的手續費。」
「等你去領印章的時候,會有專門人跟你解釋,如果不是緬娜小姐送你印章,我也會找個機會幫你幫入會。」鄭羣雲一本正經,「你只有入了會,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政治這條路就是上面有人拉,下面有人墊,否則我們怎麼上得去。還有,你那個小金庫停了吧,不記名也不一定安全,等平台經理人找你,以後別人找你辦事,轉過去會有人專門接洽安排,就算你違法亂紀頂多就是個失職,定不了你受賄。只要你沒死,錢隨時都能提出來。」
「那緬娜小姐也是我們的人?」郝江化好奇道。
「算是互利互惠吧,她需要我們,我們需要她,千萬別得罪她,這是韓書記千叮嚀萬囑咐過的。」鄭羣雲頓聲道,「如果哪天風頭不對,緬娜就是我們最後的退路。」
「她是美泰雙國籍,是跨國大醫療機構亞洲區代理人,能夠參與跨國藥企醫保準入和議價會議,據説和駐地外館的大人物相當…直白點講,她的背後站着美利堅,必要的時候,她能幫我們逃到美利堅,當然去泰緬也行。」鄭羣雲嘆了口氣,「雖然我不希望有這麼一天,但以後誰能説得準。」抵達郝家大院,我從車上下來,稍微靠近些白穎時,她卻閃到更遠一些,原本我是希望能夠在李萱詩面前,和白穎表現不那麼生疏,但顯然,白穎的心情有些低落,也就作罷,不強求。
岑筱薇卻笑顏着上來想要挽着我,下意識,我卻錯開半身位,不是很明顯,卻保持一個距離。白穎暫且不説她,而是在李萱詩面前,我和岑筱薇不宜太親近,岑筱薇可以這樣對我,我卻不能這樣。
進到廳堂,李萱詩依然坐在主母位,郝江化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她的一側坐着徐琳、王詩芸、吳彤。
「穎穎…」李萱詩慈母般和善地打了個招呼,令她詫異的是,白穎似乎充耳未聞,又或者是聽到了,只是不想搭理。
李萱詩眉心凝蹙,不明白兒媳忽然的冷遇,過往還沒發生過不理會她的情況。她狐疑地看着我,等到目光看到岑筱薇牽攥着我的手,臉一變,「京京,坐媽這邊…」媽?聽來真是刺耳,但我還是選擇坐下,否則和那些女人坐一邊,不成同一戰線了?確實如李萱詩所言,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穎穎,你也坐。」她又開口,一副後宮正主的做派,我想起以前在郝家參加餐聚的時候,就是這張又大又長能夠容納二十多人的餐桌,兩邊男女分明,而現在卻只有我一個男人,期待不久的將來,這裏上演一出《王子復仇記》,屆時我將以主宰者的身份端坐在首位,睥睨這羣腐爛骯髒的女人,宣誓郝家的一切,將終結在我手上。
白穎也坐下了,出乎女人們的意料,她選擇坐在我的身邊,也就是第二席位,但原本她應該坐在徐琳旁的位子。就連岑筱薇也是愣了愣。
郝家自從李萱詩設計聚餐的餐桌禮儀,從來沒有人敢反駁,即便是郝江化也沒覺得不妥。
印象裏,岑筱薇曾經有過異議,結果被郝老狗直接一通數落。我依稀記得,我和白穎來郝家溝,當着郝老狗的面,我們相望而坐,這是否早已暗示夫後的漸成對立,白穎坐在李萱詩身邊,第三席是空的,徐琳夫婦要在第二天才過來,基於我面前,李萱詩或許為了彰顯岑姨好姐妹形象,要筱薇去坐第三席,岑筱薇那時對白穎便有很深的成見,原因如今想來也是瞭然,多少有些為我不值,哪怕是隱瞞不説,她也表達某種形式上的抗議,提議要王詩芸補上位,自己寧可坐第四席,結果郝老狗直接指責她不懂規矩。規矩,可不是他郝家的規矩,大概是眼看岑筱薇使
子讓白穎難堪,郝老狗更看重白穎,岑筱薇為我不值,郝老狗自然也為白穎撐面子,暗地顯然是在提醒那幾個女人孰輕孰重。
彼時的場面很僵硬…岑筱薇低着頭,咬緊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最後還是李萱詩走到她身邊,笑着扶起她,岑筱薇還是挨這白穎坐了下來。那時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區區一個家宴,母親為何那麼較真,非得安排岑筱薇坐在固定位置上,這裏面到底有何用意?還有,為什麼郝叔一開口,原本興高采烈的岑筱薇,就像一隻鬥敗的母雞,沒了生氣?如今的我,大抵已經能通透裏面的秘密。
古來君王宴,羣香饕鬄,吃得哪裏是家宴,但爭得確實是排位,內心的算計,早已斑駁,腐爛的氣息…
而現在,白穎卻坐在我旁邊,而不是坐在她們中間,她是想以這種方式表自己的立場?
李萱詩的臉頰微微一,彷彿被被扎針一下,多年的權威被當眾挑戰,似乎讓她有所不悦,語氣倒是顯得平常:「穎穎,你坐錯位子了。」
「我沒有坐錯。」白穎看了她一樣,語氣平靜下,透着一絲冷淡。
「這不合規矩。」李萱詩略顯生氣。
「這是郝家的規矩。」白穎抬眸道,「我是左家的媳婦,您説呢。」李萱詩眼眸裏一抹複雜的眼神:「行,你想怎麼坐就怎麼坐吧。筱薇,你呢?」岑筱薇雖然愣了一下,人卻在王詩芸邊上坐下,明明是相似的模樣,她對王詩芸沒什麼反
,但要她坐在白穎身邊,她確實很難忍受。
氛圍驟然變得有些沉悶,李萱詩衝着郝萱招了招手,郝萱便飛快跑到母親懷裏,耳畔傳來母親幾聲低低碎碎的耳語。爾後,郝萱的小腦袋點點頭,人確實從桌沿穿到我兩腳間,然後擠在我懷裏,幼的
股卻坐在我的大腿上:「哥哥,你可不可以夾東西給我吃呀…」撲閃着明亮的大眼睛,那小女孩呀呀的語調,帶着些許的撒嬌,小時候我也是利用孩童的純真向父母各種央求,縱然再恨,她確實是我的妹妹,她也沒對不起我,但她姓郝便是原罪,想到不久後她作為郝家的一份子將要看着郝家分崩離析,散於一夕,隱隱地不忍,讓我提起筷子,給她夾菜,儘管於後事無補。
吃完飯,我也是不開身,郝萱彷彿粘人的娃娃,賴在身邊,李萱詩和徐琳跟我聊着天,王詩芸只是偶爾看了我一眼,便低下頭掏出手機忙起來,作為主任,公司的實務還真離不開她,部門羣組她也必須關注。白穎起身去郝小天那裏,她説過會想辦法讓郝小天更惡劣,不知道會如何,岑筱薇也是走開了,希望她能把握機會,嘗試
到
記。
眼前的情勢,我很難有獨自行動的機會,索和他們虛與委蛇,給岑筱薇爭取一些時間,略微讓我覺得有些奇怪的是吳彤,她除了安靜得站在李萱詩身後,一句話也沒有,但眼睛卻一直打量我,然後又瞧瞧郝萱,無聊的木頭人?可能吧,秘書這個工作有時確實蠻無聊的。
郝傑趕到尋尋花店,並沒有找到尋尋,店裏兩個女孩倒是在,只説老闆娘轉告分手,老闆娘説放兩個月帶薪假,暫時要歇業關店了。她要開始環遊祖國名川大山,要郝傑不用再費心。
女孩用同情的目光看看郝傑,「帥哥,你和老闆娘分手了,要不要考慮我們呀?」郝傑想禮貌地笑一下,只是苦笑比哭還難看。這時另一女孩道:「説來奇怪,老闆娘這次走得很急啊,也不回店裏一趟,反正是帶薪放假,帶我一起旅行多好。覺特意在躲人一樣。」躲人?郝傑心裏一動,尋尋要躲什麼人?想想去衡山見二叔的變化,他忽然想到一個念頭,身體莫名地有了涼意。
人生第一個愛慕的對象,是左京哥的子白穎,六七年前的少男情夢,只是這夢漸漸成了噩夢,是左京的噩夢,卻也破滅了他的美好,直到遇到尋尋,那種曾經渴慕的純淨,本以為得到,轉瞬卻又失去,繞不開的卻是同一個人。
這一刻,郝傑真想給自己一巴掌,自己早該有這個防備才對。難怪先前打電話給二叔,還一直吐吐,還説什麼去見領導了,這
本就是再躲人,二叔,不,這個老
,肯定説做什麼了,坑了左京哥,現在又吭自己。回衡山縣,去縣政府,一定
清楚!
郝家,明明是我最厭惡的地方,我卻不得不在一羣女人堆裏上演戲碼,沒有特別的壓抑,我知道我不會忍耐太久的。
陪着郝萱在院裏玩一陣子,岑筱薇趁着庭院裏沒人留意,在經過我的時候,偷偷了小紙塊進我的手裏,我隨手先收好。
「對不起,京哥哥,我找不到保險櫃的鑰匙,電子密碼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從她現在寫的那本小心裁了前面兩頁…不好意思,我不敢栽多了,怕被幹媽發現。」岑筱薇似乎有些掙扎,「京哥哥,你看的時候,別生大氣,氣大傷身,不值當。」我其實很想趕緊回到山莊,到房間把那兩頁紙打開,看看上面寫了什麼。這是渴望的心情。白穎還在抗拒,我只能靠自己去尋找。
白穎坐在車上,從車內後視鏡看着她,還是那張美顏,多了些清冷氣,不知在想什麼。想想,還是不問了。
「我昨天去了老宅,不是長沙的老宅,是衡山縣的老宅。我八歲以前就住那裏…突然想着去看看。」這是一句實話,也是無聊的廢話,但我很難找尋到話題可以聊。
回到房間,一股坐在牀沿,掏出岑筱薇
給我的小紙塊。確實是兩頁紙,正反頁,只有一張,疊成一小塊。
當我瀏覽着紙上的內容,我以為我的心應該痛的不行,我用手去摸了摸,膛沒什麼
覺,我以為我的眼裏滿是悲傷的眼淚,我用手去摸了摸,眼睛乾乾的,只是有些澀,我以為我的嘴裏能喊出哀嚎,但我的嘴巴張了張,卻吐不出一個字。
這頁紙,從我的指尖滑落,我以為我能夾住的,其實我已經握不住了,我想起身去撿,但渾身彷彿透支了氣力。也許,強撐一口氣,以為的承受,終於來能壓垮駱駝的稻草,我的理智很清醒,我的情緒也沒有崩潰,只是我的情
,彷彿被
乾了,只剩一個空蕩的軀殼躺在牀上,躺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躺了多久,神還很清醒,人卻一動不動,彷彿被鬼壓牀一樣,除了思考,什麼也做不了,也許,我也打算停止思考。
漫長的沉悶,我像是一堆腐爛的屍體,等待着自己惡臭…
突兀的鈴聲,在寧靜的時空,我聽到手機在響。但我已經直不起身來,手倒是勉強還能動,從身上摸出手機,放在耳畔:「出事了,郝傑被抓了。」何曉月的聲音。
「…」我沒有説話。
「你,有在聽麼?」何曉月。
我掛斷電話,我聽見了,郝家的第一把火很快會燒起來。
但,我的情掉進冰湖深處,我以為一年的時間,各種臆想足夠多了,但其實不是的。
原來,還有我沒想過的事情,原來,我遠沒有我想象的強大。
原來,我還是會被情擊垮,遍體鱗傷,絕望至死。誰、誰能救我?
如果沒有,那就…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