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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02(一)恍然間,我已過了而立之年,那在外婆懷裏撒嬌的光景還恍如昨,原以為過去的點滴記憶早已湮滅在歲月的長廊中,然而在輔導侄女功課時看見課本上那三個不知留級了多少次的悉人物,抑或偶爾抬頭端詳路邊那過了二十餘年都沒變的陳舊廣告牌時,抑或路過幼時曾與同學嬉戲過的狹小堂時,過去的記憶頃刻間像老式黑白電影那樣快速浮現在我的腦海中,記憶是那樣的深刻、確。

今年3月某下午,天氣陰冷,炸物店裏生意冷清,我把看店的工作子,抱着裹着厚實外套的女兒準備去店外透透氣。由於女兒未滿1週歲,體質羸弱,受不得風寒,我本不想離開太遠,準備在店門外待一會就回去。

剛出店門,我就清楚地看見距離我的炸物店僅僅只有兩條小街的小學校門外,聚集了至少有上百個上了年紀的男女,路邊和人行道上已然駐滿了電瓶車。看着這一幕,我不想起我小時候,那時放學可沒有多少家長來接送,因為那時候大部分的家庭都是全職工,哪有時間來接孩子放學啊。

我越想越遠。小學時期,我和同班四個男生關係最為要好,其中一個更是與我情匪淺,從幼兒園到初中,我們都是同班,隨着高二時他搬了家,我們便漸行漸遠,直至斷了聯繫。他家的舊居離我的炸物店相距不過一、二百米,我望向不遠處那片佈滿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建成的矮舊私宅的區域,突然想去看看他的舊居。我幫女兒緊了緊領口,隨即向那片私宅區域走去。

走到堂口,眼前的景象與我記憶中的光景漸漸重迭了,時光似乎在這片私宅區域內停滯了,而隨着我再一次走入這個已有近二十年沒有來過狹隘堂,我彷佛又成為了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人。

記得小時候,每當媽媽和外婆下班未歸,我總會獨自一人走上十來分鐘來到他家樓下,兩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用稚的嗓子喊着他的名字,他也會在第一時間把頭伸出窗外響應我的呼喚。那時可供孩子玩耍的娛樂場所很少,我和他除了偶爾在堂裏打會兒羽球之外,更多時間則是漫無目的地做些惡作劇以此來滿足我們那小小的惡趣味,比如説偷偷把停放在堂裏的自行車的輪胎氣給放了,雖然我們那時年齡尚小,但也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所以我們從不會在他家所在的堂裏幹惡作劇,而是跑到附近的堂裏專挑那些一看就是長期無人騎的自行車下手,僅從這點來看,我們那時還算是比較有良心的小壞蛋。

走在這個幼時經常來的堂裏,我思緒萬千,原本有些澹去的回憶也悄然明晰起來。我仰頭看向堂左側的二層小屋,當年這棟小屋二樓向南的木質窗户裏,總有一個留着花白短髮的蘇州老太太趴在窗沿上笑呵呵地看着樓下四處嬉鬧的孩子們,而如今窗户仍舊保持着當年的模樣,但那扇總是敞開的窗户卻閉上了。

駐足片刻,我抱着女兒繼續向裏走,這裏除了在原先的一處空地上新建了一棟非機動車停放屋以為,其他一切照舊。我左顧右盼,將這個原先從未仔細探究過的堂欣賞了一遍,這處不大的堂被我走到了頭,站在了幼時好友的舊居外,看着昔塗刷着白塗料的牆壁如今長滿了藤蔓,二樓窗外晾曬着往下滴水的工人裝,我忽然有些意興闌珊,追尋過去的斑駁記憶真的有意義嗎?

逗留片刻後,我轉身正離去,突然那被藤蔓遮蔽大半的牆壁一角引了我的注意,我抱着女兒跨過胡亂堆放在地上的建築垃圾,用手開了質地較硬的藤蔓,塗刷着白塗料的牆壁表面早已泛黃,邊緣處已然剝離,可能是藤蔓的遮蔽作用牆體塗料層大部分保存完好,牆體中央留有五個高低不一的清晰小手印。看着這些小手印,湮滅的記憶漸漸複蘇。

那應該是發生在1996年的盛夏,我和他在堂裏嬉鬧的時候,不知是誰提起了灌籃高手中的劇情,聊到最後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比誰跳得高,牆上的五個手印就是當年我和他爭強好勝所留下的印記。

盯着最高的那個手印,我有些愣神,沒想到當年我竭盡全力才摸到的高度僅僅只在我如今額頭的位置。我伸出左手覆蓋在了那個小手印上,一種難以言表的覺湧上了我的心頭,我與那個悉中帶着一絲陌生的孩子產生了超越時空的無言對話。

追尋過去的斑駁記憶真的有意義嗎?那時的我,忽然有了些許悟,正是那一段段或清晰或模煳的記憶才造就了現在的我,假如失去記憶,我還是我嗎?

於此,我才想將過去的記憶通過書面的形式記錄下來,以此跨越時空告訴未來的我,你是由一段段記憶碎片所組成的!切勿忘記過去!

*********

我出生於上世紀80年代末上海的一家小康家庭中。在度過動亂的70年代,以及經過胡耀邦主席的撥亂反正,80年代中後期的上海經濟已然恢複了幾分元氣,上海市政府也放開了外來人口限制,大批量的外來務工人員也隨之成羣來到這座城市,這一舉措給之後的上海帶來了無法預估的後果。

儘管大量的外來務工人員為上海的建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也正因大量外來人員的湧入,城市的平衡也隨即被打破,參差不齊的外來人員讓上海的犯罪率在短時間內大幅飆升,盜竊與詐騙桉件充斥紙媒,一時間上海市民人人自危,一種思想逐漸蔓延開來。當時,某些上海人往往偏地認為所有的外地人都是潛在的犯罪者,用有眼鏡看待他們,無論他們是善是惡,都將他們一概論之。但這樣的思想在隨着外地人與上海本地人的不斷融中失去了話語權。

事實上,除了某些來上海準備撈一筆不義之財的人,大部分的來滬人士都很勤勞,至少比上海許多本地人要勤勞得多。

地址發佈頁www.91ks.online。

發佈頁2u2u2u點com當時上海人早已習慣了國家分配工作,習慣了定點定量的工作,他們當時或許本想不到未來會出現3個外地人同1個上海人競爭一份工作的情況。當時上海本土的國營企業為了保護上海本地人的權益,只會把5%-10%的工作崗位留給外地人。而私營企業則不然,他們開始大幅增加外地員工的比例,因為那些外地員工比上海員工更勤勉,更具拼搏意識。我那作為私營業主的父親,同樣更熱衷招聘外地員工。

我的父親出生於新中國成立後的第十年,18歲入伍,參軍14年,長年的軍旅生涯造就了他堅忍、豁達的格。退伍後,他在原上海市南市區開了家茶葉外銷店,開店初期由於老戰友們和鄰居們的捧場生意很快就步入正軌,雖不能説進斗金,但茶葉店每月的盈利是當時我那身居國營企業經理的母親的月薪的60餘倍。但這樣的子在我7歲那年宣告結束。

我父親在參軍期間便極為熱衷慈善,即便是退伍後也會每個月捐些善款以及每三個月獻血一次。

在1991年那年,我父親在外地供貨期間在一個動獻血車上獻血後染上了乙肝,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他染上了乙肝,在回到上海2個月後,他經常到四肢乏力,去醫院體檢才查出患上了乙肝,直到那時他仍不知是如何患上乙肝的,聽醫生説血傳播是乙肝的主要傳染途徑,他才開始懷疑是否是兩個月前外地獻血的時候染上的,向當地的商人朋友詢問後,才得知當地的動獻血車已經被紙媒曝光了輸血設備不淨等安全問題。

醫生建議我父親不能勞累,得長期靜養,但他並不想放棄經營多年的茶葉店,也不放心由外人託管茶葉店,儘管家人、親戚都反複勸過,但他始終堅持親自批貨、供貨。這樣的工作對於一個乙肝患者而言過於辛勞,僅僅兩年後我父親的乙肝就惡化為肝癌,查出時已是中晚期,醫生對病情的預測是最多半年,可我父親卻整整撐了兩年零七個月,代價則是花了40餘萬,要知道40多萬在當時的上海內環內足夠買一套180平左右的沿江一手商品房了,當然那時候還沒有出現商品房這個概念。

時至今,我對我父親的記憶已然模煳,只記得每當我沒有按時完成作業,他總是強撐病體拿我外婆做包子時用的細短的擀麪杖故作兇狠地擊打我的股,説實話擊打的力道很輕,也不知是心疼我不敢用力,還是由於病魔的摧殘致使手上無力。雖然對於父親的記憶澹去了,但他的面容我始終不忘,因為父親的相框至今還一層不染地擺放在母親的牀頭櫃上。

母親比父親小6歲,父親極寵這個小嬌,每當從外地批貨歸來,他總是不顧我和外婆是否在場,攔抱起母親就在客廳裏轉上幾圈以示親熱,直到母親不好意思了,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父親才把她放下;長年的軍旅生涯導致父親的作息極有規律,每天早晨5點30分起牀,然後騎自行車去豫園為一家人買早餐,有時沒買到母親最愛吃的粢飯糰,他會再騎上20多分鐘去董家渡買,儘管到家時粢飯糰已經冷得發硬,母親依舊笑容不改地説聲:「謝謝!」後來,父親患了肝炎,當他從外地批貨歸來,想向以往那樣攔抱起母親,但他卻抱不動了,這時母親會環臂抱住他的,而外婆則會默默地牽着我的手帶我離開客廳。父親的肝炎惡化為肝癌後,自行車也騎不動了,買早餐的任務就由母親和外婆接手輪包辦了。

得知父親死訊的那天,我正在學校上美術課,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我畫了一朵向葵,在上到一半的時候,老師突然讓我去校門口的門衞室,説你外婆來接你。

等我再次見到父親時,已是在西寶興路火葬場停屍間裏了。父親是死在家中的,醫院不收死人,所以母親只能讓殯儀館的專車直接把父親拉到火葬場。

當我和外婆趕到停屍間外時,時年7歲的我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記得當母親看到我和外婆時,她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哭。停屍間裏空間很大,進門右邊靠牆擺着一大排形似不鏽鋼材質的大箱子,而且是上下好幾層摞放的,左邊貼牆放着一張牀,一看就是看守停屍間的那個老頭睡的。

看守停屍間的老頭見我和外婆到了,就讓我們三人站到指定的停屍箱的旁邊,他從牆上拿下一大把串在一起的鑰匙,用配套的鑰匙打開了我面前的停屍箱外面的鎖,當時的我依然不懂這意味着什麼。老頭打開停屍箱外面扣鏈門的一瞬間,一股冷氣撲面而來,老頭握着圓柱形把手,從箱子裏面拉出一個類似擔架的不鏽鋼材質的軌道牀,擔架上面擺着一個如今我已經忘了顏的大包裹。

但當時我的注意力並不在眼前這個大包裹上,因為我的注意力全被停屍箱裏面的情景引了,通過被老頭拉出來的擔架的口,我可以看到口裏面上下左右都有類似的擔架,而且左右兩邊的擔架上都擺放着一個和我面前差不多類型的大包裹。

老頭之後所説的話引了我的注意,「小朋友,看看你爸爸!」爸爸?我看了看老頭,見他朝我努努嘴,於是我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老頭拉開了我面前大包裹上面的拉鍊,一個被凍得略微變形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可我依然能認出他。

我看向母親,我非常不解地問:「媽媽,為什麼爸爸睡在這裏?」其實當時我已經猜到了,因為之前家裏的小烏龜死了,它一動不動地躺在深深的魚缸裏,那是我第一次從父親的嘴裏知道了什麼叫死亡。死亡就是永遠地睡着了,這隻小烏龜再也醒不了了。看着眼前的父親,我當時心裏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父親也像那隻小烏龜一樣再也醒不了了。

其實,當時我對父親的死沒有到絲毫悲傷,更別提哭了,當父親再次被推入停屍箱內的時候,我向母親問了一句至今都記憶猶新的話:「爸爸睡在裏面不冷嗎?」得來的只是母親的哽咽。

直到又過了幾年,當我真正明白死亡的含義後,我才到難以言表的悲傷,每當家裏沒人的時候,我會經常到母親的房間裏看着牀頭櫃上相框裏的父親,懷念着小時候父親總是不顧我的反抗用鬍渣扎我臉,懷念着調皮時父親用擀麪杖不痛不癢地擊打我的股,懷念着父親總是不顧母親的反對偷偷帶我去新世界買玩具,任由淚水劃過臉龐。

到初中時,我已不會再輕易看着父親的照片偷偷淚,因為我已經漸漸習慣父親不在的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