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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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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鎮!

入目盡是皮膚黝黑的工人,幾乎人人赤着上身,男的只着下裳,女子則在前多穿了遮蔽之物,同樣渾身清涼。打鐵之聲遠遠近近傳來,鼻中聞到的都是煤炭燃燒的焦味,市鎮上空瀰漫着煙霧,仔細一看,似乎還能看到糲的灰塵懸浮空中。

所有的房子都是石頭砌就,極少木材,每間房子的大門門框、窗框都是鐵製的,極為結實。人們穿的鞋子十分嚴密厚實,頭髮大都剪得很短,靳岄聽不懂的話語在此處稠結,他又驚奇又覺得新鮮,扭頭和嶽蓮樓相互打量。

“你真白。”嶽蓮樓説。

“你也是。”靳岄也説。

他倆在這兒格格不入:膚太白了,頭髮太黑了,和入目的北戎人高辛人完全不一樣。靳岄又抬頭瞧賀蘭碸。

賀蘭碸一直緊緊攥着雙拳,靳岄牽了牽他的手,他驚醒般震了一下,低聲道:“這麼多高辛人。”和北戎人相比,這兒的高辛人只有十來個,但在賀蘭碸看來已經足夠多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多頭髮明亮、膚的族人。

人們發現了朱夜,紛紛上來。看到她身後的三個陌生面孔,尤其是見到靳岄和嶽蓮樓,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大瑀人。”朱夜簡單介紹,“我受了傷,他們一路護送我回來。”於是他倆也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此時已近入夜,下礦的工人紛紛回到市鎮歇息,人們熙熙攘攘地引領他們往酒鋪子裏去。這酒鋪沒有招牌,只在門前大結實的黑鐵架上掛了個巨大的鐵製鹿頭,比靳岄還高出一截。

鹿頭雙目血紅,彷彿盯視着漸漸靠近的靳岄和賀蘭碸。靳岄驚得連連讚歎:“這麼大的鹿頭!怎麼打成的?”他用大瑀話發問,周圍無人能懂,最後還是朱夜解答:“分六塊打造,最後拼起來就成。”鹿角上掛着火燈,靳岄和嶽蓮樓仔仔細細地趴在鹿頭上觀察,愣是沒找出一絲接縫。

“就跟你那琴拆了再接成一把弓一樣,也是這技藝?完全看不出縫隙,你們高辛人也太神了……”嶽蓮樓幾乎把一雙黑眼睛看成了對眼兒,半晌才直起身眼窩子。

朱夜眉一挑:“那當然。”進了酒鋪子後,拘謹的靳岄和賀蘭碸乖乖地坐在角落裏,緊緊挨着。朱夜是所有人的注目點,嶽蓮樓一眼就瞅中了人羣之中最英俊的高辛漢子,親親熱熱地聊天,滿口利的北戎話。

那漢子卻只想跟朱夜説話,嶽蓮樓説十句他接不起一句。受了冷遇的嶽蓮樓又去撥女人,但女人也不太搭理他,黑眼睛或綠眼睛都只是遠遠打量他。

“嶽蓮樓的長相在這兒不受歡。”靳岄小聲地笑,“他晚上肯定又要發牢騷。”賀蘭碸沒搭話,靳岄又握住他的手。賀蘭碸點了點頭:“嗯。”

“你怎麼了?”靳岄問,“這兒味道太嗆了麼?”

“不是。”賀蘭碸攥緊靳岄,“……我有點兒害怕。”靳岄不解。酒鋪十分熱鬧,濃烈嗆鼻的酒氣沖淡了瀰漫此間的焦味,人們熱烈地唱着聽不懂的歌兒,挑起奔放快樂的舞蹈,連朱夜看起來也比在北都高興得多。她忘了自己肩上的傷,拿起琴彈奏,歌聲嘹亮高亢,讓靳岄想起列星江上渾如長鯨的星光。

裏工作,夜間喝酒唱樂。偶爾的,駐守在血狼山的士兵也會到酒鋪裏買酒,但他們不會長久地逗留,這兒的人們不歡他們。北戎人、高辛人,界限在這裏完全模糊了,是罪奴也好,是固執的工匠也好,喝完了酒,各自紅着一張相似的臉,瞧上去也毫無區別。

賀蘭碸始終握着靳岄的手,他似乎平靜了許多,在別人遞酒過來的時候也能接過並道謝。給他和靳岄遞酒的是高辛人,他用高辛話道謝,那綠眼睛的中年人喜道:“你阿爸還是你阿媽?”他指指自己的綠眼睛。

“阿爸。”賀蘭碸回答,“阿媽是大瑀人。”

“高辛人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的眼睛!”那高辛人喝得有點兒多了,扭頭看靳岄,越湊越近,“黑的,不好!”靳岄聽不懂,還以為他誇自己,忙出笑容。

中年人忽然舉起手中酒碗大喊:“朱夜!你是不是還帶過另一個阿媽是大瑀人的孩子過來!”

“對!”朱夜直接坐在了櫃枱上,一腳盤起,一腳垂下,正彈着一首活潑的歌兒,“你忘了麼?你還跟他打了一架。”

“噢……賀蘭……賀蘭金英……”那中年人醉醺醺地搖頭晃腦,又問賀蘭碸,“你認識嗎?你……”他靠得很近,把賀蘭碸整張臉都看得清清楚楚。

怔愣片刻,那人酒意似乎一醒,退了兩步。

“你們很像……”他問,“你是賀蘭金英的兄弟?”

“我是弟弟。”中年人忽然將酒碗摔在地上,但人們笑聲歌聲太強烈了,無人注意。他乾脆跳上酒桌,指着賀蘭碸大喊:“這是,這是賀蘭金英的弟弟!”酒鋪子裏登時一靜,只有朱夜仍悠悠彈着琴,嶽蓮樓被一個漂亮的北戎姑娘扇了一巴掌,聲音響亮。

一片安靜中,那中年漢子筆直指向賀蘭碸。

“所以你也是賀蘭野的兒子?”他問,“把北戎人引到血狼山,滅了高辛全族的賀蘭野。”賀蘭碸頓時緊抓住靳岄的手,攥得他生疼。

作者有話要説:一個不算劇透的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