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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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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樹影,七月就要過去,仲夏暑氣在北方漸漸消散,夜裏愈發涼得厲害。碧山城外千萬仞峯巒正一地變換顏,越是近秋,天越發高藍,風從更北之處吹來,頭白燦燦的,照得人心慌。

賀蘭碸心心念念要讓靳岄好好看一看的馳望原夏季,就這樣倉促地過去了。

八月,北戎雲洲王與大瑀三皇子,在碧山城正式訂立碧山盟。

訂盟之,靳岄不得離開北戎士兵視線半步。來看守他的是都則,臉上的紅腫消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神了不少。

碧山城中遠遠近近傳來孤單的鑼鼓聲,有人走街串巷唱北戲,曲調幽愴悲涼。臨街的樓閣上,宮裝的女子開了窗户,撕碎紙片往外扔。紙屑像白的蝴蝶,有幾隻飄到靳岄面前。

紙上寫着詞,字跡秀麗。

“這是一首城頭月。”靳岄低聲道,“這女子頗有幾分才情……”話音剛落,外頭便是咚的一響。街上一片尖叫:“墜樓啦!墜樓啦!!!”這一碧山城中自盡的,下至弱冠青年,上至耄耋老者,足有百餘人。有人當街跳下,有人撞死在訂盟之地門口。仍在碧山值守的北軍裏也起了幾起騷亂事件,士兵嚎哭着,舉着長槍刺向街上巡邏的北戎士兵。

靳岄不吃也不喝,在牆角呆坐了一天。他聽見一牆之隔外有高高低低的哭聲,口似被人掏了個大,怎麼都動彈不起來。

深夜時他又餓又困,仍堅持折磨自己。有人摸摸他的頭髮,靳岄睜開眼,看見賀蘭碸就在眼前。

“我想去列星江行船。”賀蘭碸説,“你帶我去麼?”雲洲王赴宴去了,賀蘭碸跟當夜值守的渾答兒打了招呼,渾答兒自然任由他和靳岄離開。兩人直接往碧山城的碼頭走去,穿街過巷時,聽到的盡是哭聲。唯有售賣吃食的鋪子仍舊頑強,夥計不住地招徠客人,客人若是穿大瑀衣裝,進店時説一聲“北戎狗”,便可以免費贈送一份涼菜。

兩人吃了一碗麪,牽手來到碼頭。碼頭已經關閉了,任何人不得出入,陳霜悄悄出現,幫兩人找了艘小船,自己當起了船伕。

“你還會搖船?”靳岄低落了一天,此時終於恢復些許,“我從來不知道。”陳霜笑道:“你聽過瓊周吧?大瑀東面的海國。”靳岄和賀蘭碸都點點頭。

“我是瓊周人,十歲上下才同孃親來到大瑀。”陳霜説,“那時候也是自己划船過海靠的岸。論水,不説你們,明夜堂裏也沒人比得過我。”小船穩穩滑入列星江。

江面平靜,遠處隱隱看到大船燈光,賀蘭碸站在靳岄身邊,從上船開始就沒説過話。他抬頭看天,低頭看江,臉有些發青,但眼裏閃動光彩。

“這就是你説的‘長鯨’?”他指着河面。

此時天上銀河橫跨,星羣滿布。江上倒映着舟楫影子,還有一道順水而的星影。此夜列星江江面靜謐,夜間天上星子如同落入人間,在江水中浮沉盪漾,“列星江”正是因此得名。

那道銀河倒映而成的星虹,大瑀人稱“長鯨”。

賀蘭碸實則有些暈船,他站了一會兒便坐下,靠在靳岄身邊。

“天下原來真有這麼大的水……”他笑道,“不對,是江。”

“海更大哩。”陳霜回頭笑道,“望不到頭,見不到岸,人在海里面,變成了一片葉子,一個星星,頭打過來,你便什麼都沒有了。”賀蘭碸看靳岄道:“我得跟陳霜學划船,以後帶你出海。”靳岄笑道:“我帶你吧,我會划船。”賀蘭碸:“在燕子溪上划船不算數。”陳霜:“對,那絕對不算數。燕子溪……燕子溪那就是條水溝,我一抬腿就躍過去了。”他哈哈大笑,任由小船在江上漂浮,起身躍進水裏。

“你們説説話吧,我去捉兩條魚吃吃。”靳岄和陳霜所料沒錯,賀蘭碸來找靳岄,果真是有事要説。

“阿苦剌爺爺已經出發北都,他會帶卓卓去血狼山。”賀蘭碸説,“大哥決定在十月的訂盟慶典上殺了哲翁。”早在送朱夜回血狼山,向朱夜承諾自己將以別的方式讓所有北戎人牢牢記住高辛人之時,賀蘭金英已經在籌劃這一切。

原本並未打算將阿苦剌拉入,但從嶽蓮樓處得知阿苦剌與明夜堂有淵源後,賀蘭金英請求嶽蓮樓説服阿苦剌,讓阿苦剌去保護卓卓。

讓嶽蓮樓答應自己這件事,很是花了賀蘭金英一番功夫,總而言之,阿苦剌已經啓程,半個月後可抵達北都。而從北都去往血狼山,又需要半個月功夫。在確定卓卓安全之前,賀蘭金英不會行動。

跟隨雲洲王讓他得以探聽慶典的時間。慶典之仍舊由大巫來推算,大巫推出十月十五為火神最盛之,屆時狼神也會從天而降,同慶北戎大典。

賀蘭金英便得到了兩個月的籌備時間。

慶典由龍圖欽負責,雲洲王撥調賀蘭金英協助,賀蘭金英看過慶典的各項事務,最後決定在火舞之時,用高辛箭殺哲翁。

“火舞?”靳岄不問,“火舞不是由大巫來跳麼?”

“過去都是由天君親自跳,這次慶典是北戎的大事,哲翁不想讓大巫代勞。”賀蘭碸回頭指向碧山城內一處正在搭建的高塔,“雲洲王要在碧山城修建一座與允天監一模一樣的高塔,在高塔之上舉行火舞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