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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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道,“這人麻煩得很。”靳岄忽然開口:“賀蘭將軍,雲洲王跟我説過一些古怪的話。”當雲洲王請他去蠻軍軍部,同他聊了許多事情。從哲翁當年平定五部落之亂開始,還談到了哲翁與靳明照在大瑀邊境的幾次鋒,阿瓦一直在聊哲翁,偶爾的,他會提一提自己。
哲翁正當壯年,阿瓦又十分年輕,北戎如今擴大了疆域,奪得的江北十二城必定會分配給五大部落,有了人、有了土地和豐饒的城池,五部落內亂造成的影響可以消弭大部分。碧山盟之後,北戎會進入一段長時間的和平,哲翁將會成為萬世銘記的天君。
“雲洲王急了是嗎?”賀蘭金英忽然問,“王妃現在懷了孩子,這孩子將會是北戎的繼承人。哲翁如今年富力壯,要等他死,至少還要再等二十年。可二十年之後,雲洲王歲數也大了,他的兒子成長為下一個雲洲王,又是新的威脅。”
“他等不及了。”靳岄低聲説,“壽者,無極限也。這二十年在雲洲王看來,已經是難以忍受的長度。”賀蘭碸左看靳岄,右看自己大哥。他一言不發,直等到賀蘭金英心事重重地離開,才低聲道:“父子之情,原來是這樣的麼。”
“天家無父子,”靳岄説,“執掌天下的誘惑,不是誰都能擋得住的。”
“我哥變了。”賀蘭碸説,“他心事特別多,不樂意跟我講。從城南大火之後開始,他越來越古怪了。”靳岄:“他説會用自己的辦法讓馳望原記住高辛人。你知道是什麼辦法麼?”賀蘭碸搖搖頭。沉默片刻後,他從地上跳起來,抓住靳岄的手:“我晚上還得回到雲洲王身邊執勤,時間不多,我們跑馬去!”靳岄給自己的馬兒取了個“踏雲”的名兒,因那馬兒四蹄間雜白長,奔跑時如踩輕雲。賀蘭碸很喜歡這名字,堅決認為倆馬是天生一對。
此時正值初夏,馳望原一片葱鬱碧綠,南北兩側的英龍山脈與庫獨林山脈仍有雪山靜靜佇立,蒼藍天空下雄鷹盤旋飛翔,馬兒踏過沒蹄的草叢,驚飛許多小蟲。河汩汩,銀和黑的小魚在清澈水底遊動,馬兒穿過河,驚得它們紛紛四散遊開,踏破的水面許久後才恢復平靜,默默冒出許多小泡。
賀蘭碸的飛霄跑得極快,他中暢快舒展,不朝着遠山長嘯。
靳岄也學他那樣張口呼嘯,清的風灌入口中,灌入衣襟,灌入他寬鬆的袍袖。他想起天歌裏的神子們,心中盡是馳騁的瀟灑快意:“賀蘭碸!”賀蘭碸回頭衝他揚起馬鞭:“怎麼?”靳岄只是覺得高興,又喊一聲:“賀蘭碸!”賀蘭碸回應他:“靳岄!小將軍!”靳岄大笑:“賀蘭碸!高辛王!”賀蘭碸解下背上擒月弓,身直,將弓弦飽滿拉開。一支高辛箭搭在弓上,破空而出,直刺入一隻灰褐兔子身上。
兩人在原上跑了半天,拎着兔子踱步前往小松林。
小松林比冬季時更加熱鬧,溪水曲折過已經長出絨絨綠草的土地,青蛙的鳴叫此起彼伏,蝴蝶在林中飛舞,像幾片輕巧的雲。
靳岄指着林外一處空地:“你就是在這兒燒的鞭炮。”賀蘭碸抓住他的手,笑着指向左側另一個位置:“錯了,是那兒。”兩人拾撿柴禾,在林外烤起了兔子。仍舊是賀蘭碸負責剝皮,靳岄看得認真仔細。賀蘭碸提醒他:“都是血,你不怕?”
“不怕。”靳岄撓撓頭。
他看着賀蘭碸把兔子開膛破肚,看他把兔架在火上烘烤,從懷中掏出調料撒在兔上,很久之後香味才慢慢傳出。
與之前到小松林來相比,心境已經大有不同。他記得當時自己因親人的逝去和離散,還有自己無法掌握命運的恐懼而悲傷,他甚至還記得賀蘭碸跟自己説出賀蘭金英與靳明照的淵源後,他曾嚎啕大哭。
如今,雖尚有重重危機,但他身邊有賀蘭碸與嶽蓮樓,還有陳霜和阮不奇。那原本看似無望的歸家之途也漸漸清晰起來。
“我的前前世是兔子。”賀蘭碸扭頭跟他説,“估計也是這樣被人逮着吃掉了。”正午光強烈,穿過樹叢,落在賀蘭碸身上。他笑着説話,被陽光照拂的頭髮泛起燦爛的金,狼瞳裏的一抹翠綠愈發人。
靳岄看着他眼睛説:“賀蘭碸,我不信前世後世,我只要當世,只要此時此刻。”賀蘭碸:“前世和後世,是天神給人的恩惠。馳望原上活着的一切,都有註定的十世輪迴。阿苦剌爺爺説,這是天神的慈憫。”
“我不要天神的慈憫,我只要人間熱火。”靳岄靠近他,“即便當世,我也從不信命。沒有什麼是註定的,你不做高辛王,我也不是小將軍,等我回了梁京,等我把一切事情都處理乾淨,或者你來找我,或者我回來找你。”他話未説完,賀蘭碸已傾身吻下。
靳岄緊揪賀蘭碸身後衣服,兩人不分你我般纏在一起。有什麼比以往更強烈、更令人動的東西驀地在這熱烘烘的火堆前炸開,耳朵滾燙,嘴滾燙,靳岄看到賀蘭碸的眼睛裏有笑,還有些令他懼怕又渴望的影子。
賀蘭碸他的角:“那便説好了,別騙我,別反悔。”巨大的風聲掃動松濤,聲音把兩人驚了一跳。兩人回頭看那松林,都想起了林中的小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