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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與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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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與(荒唐的文革歲月)(一)我十六歲那年,已經從農村中學畢業參加了林業生產隊的勞動。初秋的下午,全村的社員和學生停工停課,召開批鬥大會。

大會還沒開始,高音喇叭正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語錄歌,劣質而高調的歌曲亢奮的發出震耳聾的嗡響。主席台四周滿紅旗,一面又一面,遮天蔽,在西北風的鼓舞下,發出「噗勒啪啦」的亂響。台子的正中,用一條麻繩串起一張又一張的整張的白紙,白紙上用大大的黑字寫着「批鬥反革命分子羅長年連少華鄭小婉大會」,因為沒有其他的固定,被風吹的上下翻舞。

用於批鬥的主席台有一人多高,台子上並無其他,只有一個課桌擺在偏左的台角,桌子上放着話筒,那是主持人用的。

鄭小婉就是我媽媽。

主席台下已經坐滿了人,全校的師生、全鎮的男女老少都來了。今天是停產鬧革命,難得休息一下午,甭管批鬥誰,反正是不用下地幹活了,男女老少們都很輕鬆。女人們在一邊聊天一邊納着鞋底,男人們悠閒地叨着煙袋,一些半大小夥子們則在打鬧着。

雖然知道今天挨批斗的,就有我媽媽,但作為反革命家庭出身的狗崽子,生產隊長要求我來,我不敢不來。

「魯小北,一會看你媽怎幺挨鬥。」一個壞小子直接對我説。

你媽」,我狠狠地但又把聲音壓的低低地回罵了一句。

他似乎本沒聽見我罵他,幾個人又在議論:「你説,這城裏的娘們怎幺三十多了還象個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

「哎!我最愛看那大圓股,挨鬥撅起來時那股,嘿!倍圓。」

「一會要不要遊街,要遊街的話,我非摸摸那娘們的股不可。」

「不遊街我也要上台去。」

「不遊街,你上台去也不敢摸她股呀,連子也摸不到。」

「打她兩個耳刮子也過癮呀。」……

一羣壞小子們大聲議論我媽,並不把我這出身不好的黑五類狗崽子放在眼裏,想到那一會將要挨鬥的媽媽,正不知跪在什幺地方等候着被押上台,想象着不知正在遭受到哪個民兵的歁凌,聽到他們肆無忌憚地説着關於我媽的髒話,腦袋裏象是植進了什幺瘋狂的東西,渾身的神經都變了樣,説不出是什幺受。是羞辱,又不全是,是懼怕,也不全是,我的身體抖動起來,似乎有着某種動。

「批鬥反革命壞分子大會現在開始」,一個紮了暗紅軍用帶、梳了兩個很但不很長的小辮子的紅衞兵女將走到了主席台前,用帶了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宣佈大會的開始。這名女將,看上去和一般的十七八歲的女紅衞兵沒什幺差別,實際上她已經三十多歲,她是我們的音樂老師,叫鹿一蘭,是由南方下放到我們公社的。真不知道為什幺三十多歲的她看上去跟二十歲的人一樣嬌

「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偉大領袖主席教導我們,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反革命不打不倒……」唸了長長的一段語錄後,這才轉入正題:「反革命破鞋分子鄭小婉,她的父親是國民黨的警察局長,母親是個女,鄭小婉出生在這樣的反動家庭,從小懷着對勞動人民的刻骨仇恨,下放到農村勞動以來,拒不接受貧下中農的教育改造,用相拉攏腐蝕革命幹部,搞破鞋,傷風敗俗,革命同志們,你們説,這樣的壞分子,要不要批鬥?」鹿一蘭大聲發問,台下的羣眾早已等不及了,聽到這聲問,便一起舉起了拳頭,大聲回答:「要……」,廣場上象是震雷一樣。

「反革命走資派羅長年,出身落網的富農家庭,一貫堅持反革命的資產階級教育路線,反對主席的無產階級教育路線,耐不住破鞋鄭小婉的勾引,與之勾搭成,傷風敗俗……

「反革命分子連少華,早在四清運動時,便大肆貪污公款,矇混過關以後,仍然小拿小摸……這次,又用印着偉大領袖親密戰友的相片的報紙當手紙擦股,反動透頂……

把三個人的罪惡全部羅列一遍後,鹿一蘭一聲大喊:「把拒不改造的、傷風敗俗的反革命破鞋分子鄭小婉、羅長年、連少華,給我帶上來!」隨着鹿一蘭一聲大喊,兩男一女三個壞分子,分別被兩個民兵掐着脖子押到台子上來。

那其中的一個被捆成棕子一樣的女人,就是我的媽媽鄭小婉。而那胖胖的戴眼鏡的男人,卻正是鹿一蘭的丈夫。

媽媽這年才三十四歲,她雙臂反剪着,鉛筆般細的麻繩在她的胳膊上、前捆了一道又一道,那繩子勒得很緊,連那單薄的衣服都勒進豐滿的裏,兩顆碩大的房,在上下兩道繩子的緊勒下,愈加明顯地向前凸出。媽媽的脖子上掛了一雙農村女人穿破了的布鞋,那拴鞋的繩子很短,破鞋幾乎貼到媽媽的下巴。

六個民兵將我媽等三人帶到台子前側的正中,正面對着台子下的革命社員,用力將幾人的頭按低下去,並用腳暴地將他們的雙腿踢得靠攏在一起,然後就下去了。

雖然沒有了民兵的按壓,但挨鬥的幾個人卻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動不敢動地並直着雙腿,保持着上半身向下彎成的鋭角,把後背呈現給下面的全體觀眾。

儘管撅在台子上,儘管我是和其他的革命羣眾坐在台子下面的地上,但因為挨鬥的三人全部將上身彎成大蝦的形狀,以至於我從台子下面就能夠看清楚媽媽反綁着的雙臂。媽媽的兩個手腕合在一起,被一道又一道的繩子緊緊地捆住,那繩子由肩部,兩大臂部集中向中間,拴成一個死結,嘟嘟的手腕半握着,已經呈現出紫

「臭破鞋鄭小婉,腿不許彎」,鹿一蘭怒喝着媽媽。媽媽雙腿用力地直,上身仍然一動不敢動地彎着,股高高地撅到了天上。

先是由鹿一蘭宣佈媽媽的罪狀,每唸到一樁,便審問一句:「鄭小婉,你説,這是不是你乾的?」媽媽便低着頭看着腳面,大聲地回答:「是我乾的,我有罪。」然後鹿一蘭便又一聲喝斥:「撅低點,臭婊子!」鹿一蘭這樣喝斥,只是那時的慣例,但媽媽則將上身再度地向下彎去,以表示低頭認罪。

鹿一蘭宣佈完了,便進入到羣眾輪上台發言的環節。又是這主持人鹿一蘭率先第一個發言,她揭發了媽媽如何在勞動中偷懶,如何在政治學習時説反動的話,如何在學生中散佈傳播資產階級腐朽思想,如何用相與羅長年勾搭在一起逃避改造等等等等,唸完了,為了表示對階級敵人的仇恨,還揪住媽媽的頭髮,將媽媽低着的頭抬起來,狠狠了兩個耳光,「鄭小婉,你老不老實?」媽媽的臉被她揪得無助地向上抬着,「是……我老實……」

「呸……」,鹿一蘭將一口唾沫向媽媽的臉上啐去,然後重新將媽媽的頭按下去,「低下去,破鞋!」媽媽臉上掛着那女人的口水,又重新將上身折成鋭角撅着,一動不動地象是被什幺魔法固定了似的。

鹿一蘭得意地看着乖乖任她喝斥審問辱罵而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媽媽,又解氣地用手掐住媽媽的脖子,使勁地向下壓去,將媽媽的頭幾乎按到膝蓋上,使媽媽的身體差不多象個彎曲的大蝦,才又朝着媽媽的頭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後轉向另一個挨鬥者連少華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