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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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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父親揪住我母親的頭髮,他象揪着一團麻線或者稻草似的,一直拖到院子裏的老槐樹下,我父親抓住她的頭髮很賣力氣地一下一下地往樹上撞,撞得真響呀,滿院子都是噗嗵噗嗵的聲音,擠擠挨挨四處縈繞,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雞羣和貓都開始躁動起來,咔嗒咔嗒,吱哩吱哩地吵嚷不休,慢慢地槐樹變成了油汪汪的洋紅,象廉價水果糖一樣飽含雜質的半透明,腥不啦嘰甜不絲絲的,貓神抖擻地在院子裏騰挪跳躍,圍着老槐樹,繞來繞去地轉圈子,後來它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踱步過去,伸出爪子去觸摸那些又粘又濕的血塊,然後對着美麗的象海藻一樣橙紅陽光,詫異地歪着頭,聚會神地研究那高舉起來的小爪子,紅彤彤的象個絨絨的線球,它高興地呼嚕呼嚕笑將起來。我走過去,抱起貓,抓着它那隻紅爪子在我父親乾瘦而骯髒,努力工作着的後背上狠狠地撓了一下,撓出五道彩虹一樣的傷痕。我父親轉過身來,我説,別打了,我父親噝溜噝溜笑起來,象鐵片刮搪瓷臉盆一樣嘎嘎的令人難過。我父親把手伸過來,一直伸到我又細又長象草莖般的脖子上,他的手臂骨骼突出青筋暴跳。他抓住我的衣領子,一下子就把我拎起來,我不明白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或者説我不明白我怎麼輕得跟紙片兒跟羽似的。我吊在空中,雙腳在空中風搖擺,就象老榆樹上飄來蕩去的“吊死鬼”蟲子,我不裂成一道一道血口的嘴,懵懵懂懂的微笑着。我到我一直在往上升,往上升,最後,我知道,我的頭碰着那個又白又胖面目浮腫的太陽了,碰得我又熱又辣眼冒金星,眼淚劈哩啪啦往下落。

我聽見我父親的聲音刮刮直響:他是誰的崽?哪個鱉孫子出來的貨?

我懸掛在空中,俯視着我母親劈叉着腿站在我父親面前,披頭散髮,污血從腦門子一直往下,染紅了白花花的房和肚皮。她格楞格楞地咬着牙説:你媽的有血你就摔死他!你個沒好沒歹沒血只會跟老孃歪歪嘰嘰的狗的貨!你不摔死他算你媽的沒長雞巴!

後來我就從空中摔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四腳朝天,我父親撅着狹小乾瘦的股,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象只老喪狗似的哈哈悲傖乾嚎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我父親和村裏別的一些人被公社去興修水利建大渠去了。家裏一下子變得無聲無息起來,安靜得令人疑惑,彷彿走錯了門,或者我依然躺在棉花地裏,軟綿綿的蟲子落在我身上,挾在我的兩個手指間,擠成一灘黑的混濁膿水。連那羣雞和那隻貓都開始無打彩起來,懨懨地在牆卧着,曬着太陽,離地打着瞌睡。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上炕了,半夜時我被一陣肚痛給醒了,我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在廁所蹲下去,仰着頭看那天空裏的明明爍爍的星星,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它們很象我。忽然我聽到屋門吱扭響了一下,很快,在乾乾淨淨的月光裏,我看見一個黑的身影,象平地裏颳起一陣風似的忽悠飄過去,我眼睛,再看時,卻什麼也沒有。我睡眼朦惺糊糊地往屋子裏走,推門,門卻閂上了。我小聲説:娘——娘——。可沒人答應。我聽見從門縫裏曲裏拐彎地鑽出來一種呼啦呼啦撲騰撲騰的聲音,象條紅的赤練蛇,輕車路地遊進我的耳朵眼裏,然後在我的身體裏一竄一竄地橫衝直撞。不知是誰,啞着嗓子,痛苦的,氣地,像我吃水果糖一樣吧唧吧唧的咂咂聲,像村裏爆米花的二老漢拉風箱的聲音——呼哧呼、呼哧呼,藍英英的小火苗從豔豔的煤燼上一扭一擺地飄上來,讓你看得怪燥熱的。我敲敲門,也沒人作應。我只好翻過身來,背倚靠着門,看着天,月亮匆匆忙忙地躲進雲後面去了,黑暗象一件經年不曾涮洗過的寬衣大袍,矇頭蓋臉地就撲在我身上,而外面是密密麻麻站立着的妖魔鬼怪,吡牙咧嘴地過來,瑩白的長指甲觸到我的眼睫上。

我悚然地睜大了眼睛。

我忽然小聲地説:爹——。

這聲音就象在三伏天毒辣辣的頭底下,一碗水潑到地上,冒了一陣白煙,滋滋地發出一聲響,然後迅速地滲進去,什麼也不見了,什麼也沒有。

我説:爹,你回來吧。

我不停地説,説得我口乾舌燥,嗓子噎的難受,好象這樣就可以消除掉我內心的恐懼似的。

就在這時,我看見從院牆上捷地翻下來一個人影,然後象只大狸貓一樣無聲無息躡手躡腳地走過來。我認出是誰了。我欣喜地説:爹!我父親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從他身上騰騰地蒸發出來一種象是牲口棚裏才有的,哄哄的熱氣。我仰着頭,看他的臉,什麼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似乎有紅的光在淌。我父親彷彿悉一切似的,什麼也不説。他攥着我的手脖子,牽我到柴房裏,把我慣在柴草地上。

我爹説:好生待著,不許出來!

我躺在麥秸垛裏漸漸地瞌睡過去,並且還做了一個夢。我夢見過年了,一陣劈哩啪啦的炮仗響,然後是滿地濕漉漉的紙屑,嵌在地裏,紛紛揚揚的一片紅點。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紅對聯紅衣裳,都是紅的,紅的真好看。我父親在殺一隻長着紅花哨羽的雞,那隻雞直着嗓子啊啊拼命地叫,可等到最後又忽然大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