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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口氣轉嚴:“景珩，你可否與我道句實話，究竟為何要保定此女？”其人但見躊躇，半晌，終是一嘆:“此，説來話長。當年吾等北伐羌胡，莫梁寨一役，吾因一己之失令三千鋭陷入危境，顧朝山領命來救，卻不幸中箭，重傷不治，臨終託我照望其女。後吾命人去他家鄉尋人，豈料其已病故，留下個七八歲的孤女教舅父接走撫育，豈料那舅父家貧，又非良善，竟將外甥女賣與了人牙子，自此下落不明。吾雖多年找尋，卻不得果，直到數月前，偶然在叔父家中結識這顧憐幽，得知其原名與顧朝山之女一樣喚作顧娥，再細問身世，竟也如出一轍！”言至此，已是懊喪:“她當初教人牙子帶走，幾經輾轉到了京中，便教送進了煙花巷……”穆昀祈聞罷倒也替之惋惜，卻又難:“若果真如是，顧憐幽倒着實不應與猷國，只當下説服霍闌顯，乃是一難。”此是實情，邵景珩一時也陷入苦思。正緘默，忽聞黃門來稟，道霍闌顯求見。心知其人對他邵家疑心未去，當下若他在場，恐還多心，邵景珩遂先告退。

天氣雖熱，霍闌顯卻是滿面風。

“陛下一早召愛臣前來，想必是商榷退我之法？”無須察言觀，便是一言中的。

穆昀祈輕哼一聲:“朕倒是存此想！忖來首當應對汝刑訊威嚇，不成，便改行羞辱，辦法都想好了，將你灌醉剝了衣裳棄於鬧市，受盡世人指點，如此令汝知恥而俯首！然再忖來對手是齊王這等寵辱不驚之輩，此法恐也無甚成效。”霍闌顯大笑:“終究多年至，陛下知我甚深。”嘆了氣屏退左右，穆昀祈看似沮喪:“顧憐幽確不能你帶走，然於説服你，朕已黔驢技窮，遂你要如何才肯退此一步，便就直言罷。”那人隨他故作愁眉:“陛下此是為難我！乞伏哲利已死，本是死無對證，然此案疑點諸多，吾本想帶個活人回去，好歹息事寧人，然若此陛下也不肯應允，吾卻着實不知如何向我主待了。”穆昀祈不耐煩:“你我之間，不必出這等敷衍之詞。北主對汝倚重，素來言聽計從，當初你三言兩語便能勸説父兄捨棄聯姻之想，遂此事，於你自更不為難。”言罷便見彼者狡黠一笑:“陛下看來不僅知我甚甚，且對我朝中之事也頗多上心啊！也罷，既敷衍不得，便開門見山，要吾讓一步也可，但陛下須應我一求。”前踱兩步:“吾早聽聞晏京城南有一處奇景聖地，名曰歸雲谷，谷中風景奇麗，置身其中乃似臨仙境，因是嘗嚮往之。可惜此谷常年雲霧遮繞，唯有三伏熱天光最烈之時，才可撥雲見路。湊巧吾此回南下，是在盛夏時節，遂求陛下……”

“此好辦，朕與你尋個嚮導，再派護衞數十人，隨你往歸雲谷一遊！”不待他説完，穆昀祈便先允諾。

孰料那人竟不急謝恩:“吾之請尚不止如此，還望陛下與我一道前去一覽勝景。”

“朕？！”穆昀祈一怔:這般熱天，行路已是苦事，何況山中蛇蟲鼠蟻出沒，歷經跋涉只為一賞那莫須有的勝景，着實非他所。然霍闌顯的情他亦清楚，一言既出必是心意堅定，且説當下也着實須與這胡人幾分薄面……如此一忖，也只得勉為其難應了。

霍闌顯終去。

起身踱了兩步，穆昀祈轉頭令左右:“傳旨！令邵景珩明一早宣德門前待候，伴駕出行！”哼，一朝天子因他邵景珩而吃苦，身為始作俑者，他卻還想置身事外？做夢！

第二十二章水光瀲灩晴方好，山空濛雨亦奇。

入了歸雲谷，穆昀祈才果信世間還存這等桃源勝地！

一路樵徑蛇曲。抬首青山葱蘢，鳥雀頡頏，鳴聲破雲。山以上白雲繚繞，混芒一派。兩面峭崖飛瀑奔瀉，雪翻珠濺，在谷之中劈開水道數股，分出山。夾道奇花珍木，團團簇簇，引蝶舞蜂喧，亂衝人面。策馬徐行，風生袖底，似沐光，令俗慮塵懷，然頓釋。

醉心於這水光山，一行人連忘返。卻豈料天有不測風雲。

晌午時分，光忽匿，谷頂烏雲堆聚，不出半個時辰，滂沱大雨傾盆而下。眾人措手不及，只得尋山躲避。

雨雖掃興，穆昀祈初時卻並未在意:夏暴雨本常見，多轉瞬即止，一時之象而已。然豈料這暴雨一下數個時辰，絲毫不見收勢。傍晚時，谷上依舊黑雲覆攏，四處雨煙繚繞，數丈之外的景象皆是模糊，便莫説辨道行路了。看來今出谷已成奢望，眾人只好棲身中靜待雨收。也好在這谷中多乃雀鳥鹿兔，無甚猛獸與毒蟲蛇蟻，因是隻要雨不至下到令溪漲至湮沒山谷，一時便也無命之憂。

及至深夜，外雨聲漸小，眾人懸着的心才漸落下。跋涉了整，穆昀祈此刻着實疲累，看隨眾顯也如是，想來明還須趕路，便也顧不得尊卑體統，各自在火邊尋處躺下，酣然入夢。

醒時天微亮。外不聞雨聲，穆昀祈心下自安，見霍闌顯仍在火邊睡，邵景珩卻不見了蹤影，倒是口傳來人聲，隱約聞得“漲水”、“兇險”等字眼，心中頓覺不祥。起身去探問究竟，不料情急踩上一處濕滑，一個趔趄撞上一側石壁，左臂當即傳來一陣鋭痛。

前人聞聲回頭，忙來攙扶。穆昀祈自起衣袖一瞧，臂上赫然一片紅紫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