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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窒,我忙別過臉去,整個人像着了火一樣難受。他的話就像把一杯涼茶重新加熱,讓那些沉到底的茶葉重新泛起。

他説的對,他記憶好得不得了,這是公認的事實。

他從來都上課睡覺,書本新的和剛發下來一樣,可是從來考試第一名,老師們對他又愛又恨。有一次數學老師整他,罰他背不出π後的一百位不准他坐下,他只看了幾眼,直接背到了三百位之後。

舉座皆驚。

更恐怖的是,確到某一某一刻某一人穿了什麼衣服做了什麼事情説了什麼話,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所以他們私下裏打牌的時候從來不帶秦,因為他記牌實在堪比作弊。

我曾經偷偷查了查,覺這像是一種超憶症,便覺得他更加像個傳奇。

那句話是高二升高三的時候,我對他説的。

隔壁班的體育生欺負我們班的一個小女生,好死不死撞在秦手裏,正趕上秦那天心情不好,就把他給修理了一頓。體育生打不過嘴巴卻很厲害:“秦,你個沒爹沒孃的孤兒!野種!”那個時候只有我聽到了,秦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我卻替他難過的不得了,我急忙上去捂住他的耳朵,一臉驚恐。

然後我對他説:“秦,以後,我家就是你家,你不是孤兒。”聽到這話的他沒有更多反應,只是把我的手拿了下來,轉身走了。現在才明白,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也不在乎我説的是什麼。

回憶抵不過現實,如果可以將它腐蝕,我寧願用掉一整瓶硫酸。

我側眼看他,笑笑:“秦先生好記,可惜,我不記得了。”宴會上的小提琴開始談最後一支曲子了,曲目是《回家》,我聽到後立馬起身想走開,他自然是攔了下來,用一種考究的語氣道:“你還想逃幾次?”

“秦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逃?我為什麼要逃?宴會結束了,你該離開了。”

“那你就跟我走,”他態度堅定,“現在。”我實在懶得理他,正想着要怎麼説,厲星辰就過來替我解圍了:“林羨,你母親找你。”他説罷上前走了一步,將我往身後一扯,目光看向秦變得不甚友好。

真是恰到好處的邀請,我頭一次覺得母親和厲星辰變得可愛了起來,秦再無禮也知道輕重緩急,臉上的表情隱忍了一下,讓開了。顧不得姿態好不好,我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走到最後一節的時候,冷冷下逐客令:“星辰,麻煩你好好送秦先生出門,親自。”走在迴廊裏,趁沒人的時候,我才長長吐了一口氣。下西裝外套,才發覺後背都是汗,現在冷靜下來就涼涔涔的。

藍宛坐在更衣室裏卸首飾,我進門的時候她剛剛拆下昂貴的珍珠項鍊,從鏡子裏看到我,身子都不轉一下:“坐吧。”我四處看了看,除了她股下的那張,並沒有別的凳子,我也懶得提醒她這點,便説:“站着就行。”她自然也不堅持,開門見山地説:“沈家的千金你看到了,覺得這麼樣,我和你父親覺得她都不錯。”頓時腦裏警鈴大作,目光也變得鋭利起來。

我閉上眼睛想了半天也不記得方才哪個鶯鶯燕燕是沈家的千金,於是我回答:“哦,是嗎?你們覺得她哪裏好?”藍宛這才轉過身來,雙手環着,明明是坐着,卻顯得居高臨下:“你説呢?從哪裏看她都再合適不過了,沈家父母也對我們很滿意,你們年輕人處一處,總會好的。”惡從膽邊生,更衣室裏過分昂貴的香水味讓我有點想吐,其他人説什麼我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可是母親説的話卻讓我從頭到腳像被摁在泥水裏一樣,哪哪兒都覺着髒。

“母親,你也説了,沈家父母是對你們滿意,不是對我滿意。您自己的不幸,也要延續到我身上嗎?”

“你怎麼敢這麼同我説話!”她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炸,“我們這麼做是為你好,你出去了幾年就硬氣了是不是?啊?”好想吐。

我們這麼做是為你好?奇怪了,誰都不是我,誰又知道好不好?

“母親,您自己都討厭的事情,不要強加在我身上。我不是你們用來聯姻的工具,即便您是母親,我給您應該給的尊重,您也應該給我必要的自由,至於沈家的千金,如果你們真的那麼喜歡,接過來當女兒我也可以很大度容她的。”她氣得把珍珠耳墜扔到地上,珍珠滾了滾,不知道溜進哪個角落去了。她細長的眉聳得老高,然後忽然氣焰一下子消了一點,嘴角狠狠一勾,陰陽怪氣:“你不肯,是不是還想着男人?”看我沒回答,她就更過分了,表情都猙獰起來,活像要撕了我的臉:“你惡不噁心?多少年了還沒把自己糾正過來?你是要丟光林家的臉是不是?活活兒氣死你不夠,現在還想把我也給氣死嗎?!”錐心刺骨一句話,三刀六紮在身上,刀刀是血。她提什麼都可以,就是提中了我的要害。

這是一個我自己都不敢揭開的傷疤,她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地扯開,然後在上面一把又一把地撒鹽,還笑話我喊疼?

拳頭捏緊,遂仰起頭:“我相信您的命硬得很,不會死的。既然您説處一處就會好的,那您怎麼不和父親好好處一處呢?處了二十五年,好起來了嗎?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