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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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探出身子,走進自己視域的剎那,她頓時覺得腳下飄忽不穩。不遠處那兩頂轎子也晃了一晃。
北風又一次吹起,劫掠過這一座即將崩潰的宅院。芸香的眼睛被風吹得出淚來。視野的一片模糊中,忽然又浮現了茴香那張怨恨與鄙夷的臉。芸香心裏又是一凜。
看着跟在媒人身後走進院門的那名青年的面容,芸香不又跌入想象的魔障。看他的行止,似乎是個不錯的人。可是這樣一個人所處的家庭,會不會也像這裏一樣混亂和無序呢。在那樣的家庭裏,是否會長成一個偽君子,一個衣冠禽獸?倘若這個家庭裏的男人們也不幸出遠門或者死了,是否也會變得和李府一樣?
還有配鸞……配鸞在李府長成,倘若不是如此被隔離着,保護着,她身上的一點純真恐怕早就蕩然無存。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她又會被薰染成什麼樣子?
…
…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芸香的喉嚨裏一陣苦澀。
才來到這個陌生的宅院裏不到一年,自己便被侮辱、欺凌、出賣,以及侮辱、欺凌、出賣他人。這個泥淖似的宅院……芸香本以為自己被染髒的只有身體而已並且將一直如此,現在看來,這種念頭是多麼的幼稚可笑。
即使是重重深鎖的閨門之內,也是無際腥羶的戰場。
在這個世上,倘若不為了自己,就活不下去啊。
吃死物的腐。芸香曾經見過這種事。那是在和母親與暮姨清明踏青的路上,突然間母親變了臉,拉着自己的手就説:永言,快走。
當時,只有十歲,還扎着兩個抓□的小永言中滿是惑不解。出於孩童的好奇,她沒能忍住,一面被母親拉着走開,一面偷偷地回頭往相反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再也沒能忘記。
那也是一片仲之際的芳草地,還閃爍着清晨細雨的濕潤光澤,瀰漫着濕的清香。橫着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具被踏斃的獸類死屍,大概是貓狗之類。幾隻醜陋的鳥類正上下亂撲着翅膀,啞啞地怪笑着,啄着,悠閒地饕餮着。
那一定不是鳥,而是惡鬼。永言想着。
回想起這一幕,芸香的中就一陣噁心嘔。
等她又回到現實世界中時,那兩人已經隨着管家穿過前院,繞過前廳,進了廳堂。芸香低頭整了整被風吹亂的衣衫,也悄悄潛回了屋中。
三娘雖然是寡婦,但遇到嫁女這樣的大事,也不好躲在簾後。但是她剛坐定,就複雜地看了一眼芸香。
芸香知道她有些責備自己。都怪自己今天穿得太出格了。她迅速後退幾步,乖巧地躲在了他們幾人視線不會常常觸及的地方,偷偷觀察着。給客人上茶的事就給了檀香來做。
聽他們的談天,芸香漸漸知道了一些事。那媒人是許家公子的發矇先生,也與許家大人知深厚。當初李府老爺資助許家老爺科考,就是這位先生促成的。已經促成了一件好事,如今又來促成另一件,也是緣上緣。
至於那位許家的公子,現在也在州學裏唸書,正準備參加下一次的科考。聽説書念得也頗好,常受到幾個有名州學教授的讚賞。三娘聽到這裏,連連唸佛。畢竟老爺生前也是説想要給配鸞找個讀書人家,現在這心願也終於遂了,倘若老爺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三人起先氣氛還有些尷尬,但年輕人沒有一點少年人的青澀習氣,加上那位做媒人的教書先生也不是酸文人,也時不時説些無傷大雅的妙語,三娘臉上的表情就漸漸緩和了。談到早死的老爺,三娘心中一酸,即使念着佛號,也忍不住滾下淚來。好在話題很快就轉向了李府的女兒配鸞身上。三娘把配鸞的事情簡要地説了一番。説到她曾經讀過不少書,媒人的表情稍稍有些凝重。三娘連忙解釋只是背過三百千,讀了四書和女四書,又讀過一點《詩》,而且因為老爺逝世,喪亂之下就漸漸廢止了。教書先生的表情這才稍稍緩和了下來。
——適當地讀點書,對女孩子是好,可是如果讀多了,心也就浮了。
教書先生髮出這樣的一番高論。
——是是。阿彌陀佛,我家女兒讀的也就那麼幾本……
三娘連連點頭唸佛。
教書先生漸漸開始和三娘探討起子女教育的問題來。芸香聽着聽着就有些厭煩了,不將視線移向邊上那位青年。
那青年的話倒也不多。聽到讀書的事情,他的表情忽然專注了起來。聽到那位教書先生的議論,他便笑而不語。
大概是覺得教書先生的話有些迂得可笑吧。芸香猜測。
——聽説茴香被小姐罵了……那女的害的。穿得跟五娘似的,妖死了……
芸香一個冷顫。
——噓!裏面有客人。
確實有人在議論芸香循聲回頭,看向窗外。
沒有人影。早就躲遠了。
這就讓宅子裏的丫鬟都知道了麼?芸香心裏不由得一陣慌張失措。才換上的乾淨衣衫不消多時就已經被冷汗沁濕。……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她想。這麼想着,眼前又浮現茴香的臉。……怎麼辦?就在剛才離開配鸞的時候,茴香已經向配鸞揭發了自己。配鸞當然沒有相信——這也是自己對配鸞信賴的濫用。但是看見配鸞如此嚴厲地責罰茴香,自己的心中,難道就沒有一點隱憂麼?
説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因為自己也是曾和五娘同牀共枕的人啊。
原來這種事情,竟然在配鸞看來是如此的難以忍受。
儘管那一次次的起因都是被迫,但是,倘若配鸞知道自己早就辜負了她的信賴,她的失望表情……芸香不敢想象下去。
而且……
已經下定決心藉着這一次天賜的良機與過去決裂,但是,為何離開五娘越遠,自己就變得和她越像?
衣裝也是,行為也是。
芸香心中一陣後怕。她突然又想起五娘在包袱裏的那幾張畫兒,又是一陣緊張。
倘若自己按照她的安排也對配鸞做出那樣的事情……
一陣笑語喧喧。
媒人與三娘商定了下紅定的子,就要和那青年行禮告退。
芸香還是恍恍惚惚的,但本能地又往隱蔽處躲了躲。直到他們出了遠門,上了轎子,走得遠了,看見三娘一臉不安的表情,芸香才又想起剛才究竟發生了一番什麼事。
三娘看見芸香,嘆了一聲:都怪你今天穿得不好,否則真可以給他倒杯茶,也好看個清楚。——你覺得他怎樣?
芸香不紅了臉。在家的時候,自己就是家裏唯一的女兒。唯一有關男的記憶,就是自己的父親。父親畢竟是打小就認識的,和陌生青年人的覺大不一樣。然而經了方才一番觀察,芸香也有了一些想法:倘若把那青年人和自己悉的女來作一個比較,穩重老成像自己的母親,心存主見又像暮姨,至於容貌,恰好與配鸞相配。想來想去都是優點,還真的看不出有什麼缺點,一點都不像慕少艾的輕浮子弟。
想到這裏,芸香就點了點頭,説:好。
三娘沉片刻,道:我也覺得好。只是就這麼一回,他話也不多,看不出見識如何。教書先生既然以前就沒説過謊,這一次大概也不會。配鸞這姑娘,嫁的時候不好,沒趕上老爺在的時候,儘管老爺疼她,嫁妝也不可能像當年給乘鳳的那樣多。大概……也不是來騙錢的吧。
騙錢?芸香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倘若是騙子的話,這就不僅是一場空歡喜的了……
三娘臉上的憂更重了:我一直擔心這個。老爺當初的事我也不知道,現在突然冒出來説要娶配鸞,這個媒人我們也不認識,要是騙錢的……那可怎麼辦啊?配鸞她不能嫁,絕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