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分卷閲讀598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掌大如畚箕,十指極長,骨節嶙峋;慢則慢矣,行動並不遲緩,顧盼間自有一股矯健鋭氣,彷彿拖行獵物示威;下巴鑲了塊“冂”字型的鑠亮角鐵,左右頷關凸起鉚釘,説是裝飾,更像鐵鑄的人工關節,看來十分詭異。

“這位是我指縱鷹‘拳’字部首領,大人管叫沙虎興便了。”雷門鶴笑道:“我這位兄弟力大無窮,能搏犀象,過往與虎羣廝殺時,不慎被咬掉下巴,從此恨上了大蟲,總和它們過不去。”染紅霞這才驚覺,那沙虎興一路拖進大堂的,竟是頭斷氣的成虎,被他驚人的身量一襯,看來便似大一點的貓,暗忖:“沙虎興云云,應是‘殺虎星’三字諧音。此人用上化名,來歷定不單純。”赤煉堂本無這號人物,印象中東海武林也沒有這等形貌的成名高手,不知雷門鶴從何處尋來,隱藏至今。

但來的可不止“殺虎星”一人而已。

“啪”的一聲,一名守在堂外階下、連帶血虎屍拖過身前都不曾稍動的“指縱鷹”,忽飛進堂裏,身形尚未落地,整個人倏又昂起,雙手勒頸,吊在半空中,眼珠暴凸、臉現悲憤,卻不怎麼掙扎。

耿染瞧得分明,一條透明的魚線纏在這名指縱鷹頸間,繞過橫樑,將他高高吊起;至於出手之人是如何在擊飛指縱鷹後,又拋魚線過樑,乃至纏頸,只能説是匪夷所思。

然而這回,卻是雷門鶴蹙起疏眉,看得出強抑怒氣,提聲道:“這人怎麼了?貴客面前,豈得無禮!”一人跨過高檻,蓑衣編笠,掩住身上的鷹繡赭衣,右袖中空空如也,卻不理旁人眼光,怡然笑道:“回幫主的話,這人在偷聽堂內的動靜,必是細。我順手辦了,以免驚擾貴客。”揭笠於背,出一張青白冷峭的瘦臉,話中帶笑,面上卻無笑容,只透着滿滿的殘忍快意,令人不寒而慄。

雷門鶴沉道:“我等並未壓低聲音説話,堂外誰聽不見?細與否,豈能如此兒戲!”言下之意,自是讓他放人。那青瘦釣者卻裝作不懂,改口道:“那是我記錯了,是他昨晚在我窗下偷聽機密,一樣是細。幫主明鑑。”

“……我不是幫主!”雷門鶴微微變,斥道:“你是‘觜’字部統領,他一名‘尾’字部眾,豈能接近你院裏?快快把人放下!”釣者終於出笑意,滿不在乎地聳肩。

“我聽説指縱鷹視死如歸,統領有令,便叫他們去死,也決計不有二話,想試試是不是真。看來有幾分真啊,我還以為是吹的哩。”長竿一頓,又將人吊高了幾寸。

第二三三折、煙塵掃卻,逋寇難平被吊起的赭衣漢子本能抓住頸間魚線,掙扎幾希,迄今猶未斷氣,蓋因體魄強健、忍死不就所致。

憑這股硬氣,匕斷索,或採取其他求生困的手段,綽綽有餘;何以不做,只能説武林中關於“指縱鷹”的種種形繪,起碼於“視死如歸”、“上令莫違”之上,絕非傳。

漢子明知將死,此一犧牲可説是毫無價值,卻仍抑住求生本能,靜待毫無尊嚴的死亡降臨,其驍勇不屈、又悍不畏死的身影,已是最沉痛的拮抗。

堂外,分列兩側的指縱鷹戍衞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無一人擅離職守,但染紅霞彷彿聽見空氣裏充斥着格格細響,似攢緊拳頭,又像咬牙切齒。

連身為外人的染二掌院都已察覺,雷門鶴豈不知此舉打擊士氣、令“指縱鷹”離心的嚴重?目綻光,正暴喝,釣者長竿一,“颼”地裂響,懸在半空中的赭影忽爾墜下!

“這便死了,未免太蠢——”釣者鬆開魚線,本擬摔他個四腳朝天,豈料笑語未畢,餘光見漢子好端端坐在椅中,至於那椅子怎生前來、人又是怎麼被“擺”將進去,莫説瞧了,連聲響都沒聽見,便指鬼魅所為,兀自難以全信。

但誰都知道不是鬼乾的。

的“典衞大人”手邊,恰少了張太師椅,便在他與那絳衫女郎之間。

看來不過十七八歲、還是張少年面孔的將軍武膽拍了拍手掌,衝釣者一笑,可比什麼釁語都教人惱火,連沙虎興都鬆開虎尾,微微轉頭,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大敵!

青白釣者仍是一張冷冰冰的殭屍臉,眸中卻凝着前所未有的危險光芒,雷門鶴知老七終於斂起促狹的興致,未及出口的斥責自不必再提,本替他報上名號,卻見釣者長竿離肩,信手曳地,挑眉哼道:“典衞大人好快身手。”竿影倏揚,搶在短促的“劈啪”爆響之前,已然刺穿椅背——單臂使槍,已是匪夷所思,況且忒長的釣竿,如何在忒短仄的狹角里掉頭標出,事後染紅霞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只能嘆為神技。

但純以震驚論,當堂釣者之錯愕,猶在染紅霞之上。

柔韌的長竿立不動,筆直如鐵,可見勁猛,與釣者輕佻的言行絕不相類。這般身手,便在昔“十絕太保”之中,亦足以名列前沿。

除了什麼也沒刺到之外,簡直可説是極完美的一槍。

那赭衫漢子連人帶椅,移回耿照手邊,便在他與染紅霞之間,三人並肩,女郎與赭衫漢子神情怪異,只典衞大人好整以暇,恍若無事。

總算雷門鶴及時恢復,沒教下巴“匡”的一聲掉在地上,老七的名號是無論如何報不出來了,大堂頓時陷入尷尬的靜默中。

“今兒能夠結識幾位好漢,也算是緣分。”最後,還是耿照打破了沉默。

“我有幾句話,想同諸位私下説,能否請‘指縱鷹’的弟兄退到院外去,給我們點兒議事的空間?”最後兩句,卻是對身畔的赭衫漢子説的。

那人回神肅立,如箭桿,直到雷門鶴微一頷首,才對耿照抱拳行禮,退出門去。階下指縱鷹一齊轉身,魚貫出得院門,連伏於兩側廂房頂的弓箭手,也跟着起身,片刻便走得乾乾淨淨。

染紅霞暗自凜起:“莊內果然把守嚴密。要硬闖出去,只怕困難重重。”獨臂釣者長吁一口氣,聳肩笑道:“人説:”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看來典衞大人練得一路趨避如神的武功,便以為是天下無敵,不把赤煉堂與指縱鷹放在眼裏了?

“我也沒見你將指縱鷹放在眼裏啊——耿照心想,畢竟沒説出口,只道:“我所練武藝,不以速度見長。”釣者臉如殭屍,七情難度,只能從語調裏辨別情緒,聞言冷哼:“好利口牙!平望朝廷之鷹犬,專靠一張搬是非的嘴皮。你且猜猜,我與老三聯手,留不留得下你同這千嬌百媚的小花娘?”雷門鶴佯作恚怒:“休得胡説!典衞大人乃將軍親信,便誤入歧途,也不是我等能處置,自當稟報將軍,請他老人家定奪。只是我赤煉堂之物,還請典衞大人留於此間,務歸原主。”盯着少年手裏的鐵簡,不懷好意。

那“沙虎興”動也不動,似無聯手之意。釣者一抖長竿,竿尖指地,連架勢都擺得懶散,不知為何卻有一股渟淵之勢透出,彷彿所持非是油竹,而是倒曳着一片戟壘劍山,殺氣如靄,幽幽浮動。

“先説了,當年我與老四放對,他就是拼快的主兒。”下巴朝雷門鶴一比,語氣輕蔑:“你不妨問問他,是誰贏的多?”

“……老七!”雷門鶴及時開聲,似是惱他嘴快,這回卻不是裝的了。

釣者正還口,卻聽耿照朗笑道:“四太保多慮了。前輩雖失一臂,武功仍在,縱以釣竿取代成名的‘百斤沉沙戟’,畢竟難掩‘碎骨搖頭槍’絕藝。若在下所料無差,這位該是昔年南陵赤尖山坐第七把椅、人稱‘戰虎’的戈卓戈前輩罷?”轉向那倒拽虎屍的鋼頷怪人,怡然道:“東海有殺虎成藝的嶽王祠,南陵豈無屠虎名家?人説飛虎寨的三當家‘山無虎’猱猿,平生屠虎逾百,不仗兵器之利,乃貨真價實的猛虎殺星。前輩雖取下猿形鐵面,卻無法摘除義頷,在下一眼即認出,實無化名之必要。”沙虎興——該説“山無虎”猱猿——聞言冷哼,獰鋭的眸中迸出一抹譏誚,卻是乜向雷門鶴,似也覺化名無謂,徒惹訕笑。

赤尖山飛虎寨一夥,在南陵諸封國間當得“巨寇”二字,然而出得南疆,聲名卻不甚響亮,就連武林中人也未必知曉。

此固與赤尖山的作風有關,染紅霞卻不是普通人,心念電轉,想起父親提過的那夥南陵大盜,以及那個不便公開提起、私下卻於平望官場傳極廣的耳語,柳眉微蹙,訝然道:“赤尖山……飛虎寨……你們是‘十五飛虎’!”那獨臂釣者戈卓“咦”的一聲,青白的人皮面具上一片漠然,口氣倒是興致盎然,嘖嘖道:“小花娘有見識啊!居然也知‘十五飛虎’之名。老四,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記得咱們,不錯不錯。”與那“山無虎”一般,對漏身份一事不甚在意。

雷門鶴面煞白,只恨沒縫了他的嘴皮,卻聽染紅霞續道:“據聞當年虎首韋無出未死,如今你等在此聚集,莫非……‘逐世王酋’也到東海了?”雷門鶴臉更加難看,倒曳長竿的“戰虎”戈卓眸光一鋭,隱隱迸出恨火;同一時間,“山無虎”猱猿的背肌猛然賁起,周圍幾張太師椅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掌一推,“呼”地掃成了零落的扇弧。

長臂鋼頷的巨漢緩緩轉身,終於現出右掌裏的奇形兵器:那是柄巨大的扇形鋼刃,輪廓活像砸扁了的藥船碾子,兩邊有柄,纏着磨禿的虎皮,通體錘鍊得凹凸不平,泛着獰惡的深黝鐵,怕沒個百來斤。猱猿以單手持一柄,掖於臂後,直如無物,這等怪力,難怪能赤手屠虎。

“我曾發下重誓……”另一廂,戈卓細聲細氣地開口,輕柔的語氣雖帶幾分譏嘲,彷彿要解釋兩人突如其來的怒氣似的,其中所藴含的危險氣息,卻教人不寒而慄。

“誰要敢在老子面前提起這廝,便教他死無全屍。雖説你倆本不能生出此地,萬不幸犯了老子的忌諱,只能算你倒楣。”在“逐世王酋”韋無出橫空出世之前,飛虎寨本是個小土匪窩。

寨主雲彪武功稀鬆平常,專幹些攔路打劫的小買賣,四處躲避官府,休説縱橫南陵,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再窩囊不過的小蟊賊。

那自稱“韋無出”的奇人,徹底改造了雲彪和他的土匪幫,不僅使雲彪搖身一變,成為南陵有數的雙刀好手,更招募各國亡命之徒奇人異士,佔據天險赤尖山,結成一支強悍無匹的武裝勢力。

“十五飛虎”叱吒之際,劫過官餉、搶過王宮,甚且跨越數百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滅掉幾個小國……在諸國達成共識,聯兵包圍赤尖山之前,連試圖制裁這幫悍匪的諸鳳殿都遭遇挫折,當時的遊俠之首李桑傷在韋無出的“抱神功”下,落下了後來纏綿病榻的子。

當其時,飛虎寨的舞爪嘯風旗,以及“雙十抱,逐世王酋”八字口號,可説是南方最令人恐懼的武力象徵,能止小兒夜啼;兵鋒所向,諸封國無不悽惶。

而韋無出的真面目,便在飛虎寨十五把椅之中,也只有寥寥幾人見過。

他以“逐世王酋”為號,並非自比國主,而是未把各國放在眼裏,效猛虎逐林,追得這些國王四處奔逃,就連“韋無出”三字,怕也是取“唯吾出”的諧音,與外號連讀,簡直狂得沒邊。

然而,剿滅飛虎寨最大的阻力,非是一手打造出嘯風旗傳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狂人韋無出,也非赤尖山的萬丈天塹,甚至不是飛虎寨凌駕諸國的武裝力量,而是微妙的南陵形勢。

赤尖山位於嶧陽、孤竹兩國之間,其實絕大部分是在嶧陽境內,奇的是:在韋無出主導下的飛虎寨,卻從未劫掠過嶧陽,休説越貨殺人,就連一頭羊都沒在赤尖山裏走失過。

各國向嶧陽國主借道剿匪,卻少了個有底氣的理由,孤竹、嶧陽為此不睦,本是聯姻的兄弟之邦,鬧到幾乎反目。

若説此事甚奇,後頭還有更奇的。

飛虎寨每回出手,歸究柢起來,得利的幾乎都是鎮南將軍段思宗。

這位無兵無糧、本被派來當個閒差的“策士將軍”,靠着一杆合縱連橫的健筆及狡智,不用央土一兵一卒,在南陵諸國間建立起極高的威望,但起初並非都是一帆風順。

那些曾反對、刁難,乃至試圖對抗將軍的勢力,最終都成了飛虎寨的目標,有幾回時間點還妙到毫巔,直接影響了鎮南將軍府的運籌結果。説是十五飛虎助將軍一臂之力,怕連段思宗自已都不易辯駁。

這樣的蜚,在段思宗被召回平望軟後,攀上史無前例的高峯。

説也奇怪,段思宗出得南陵,彷彿坐實指控一般,素來活躍的“逐世王酋”韋無出也跟着消失無蹤,無論他的敵人或屬下,都沒再見過此人,謠言遂甚囂塵上,傳得沸沸揚揚。

嫁與嶧陽國主、年紀輕輕便守了寡,妙齡而為“皇太后”的段思宗之女段慧奴忍無可忍,説服諸封國聯兵攻打赤尖山,以還父親清白。

是役,虎首“逐世王酋”韋無出果未現身,少了他的指揮策應,以及“抱神功”之威,飛虎寨寡不敵眾,寨主“飛虎”雲彪伏誅,十五飛虎死的死、逃的逃,山寨被一把火燒成了白地,戰後辨得的匪首極少,才有賀凌飛亡命東海,受總瓢把子雷萬凜庇護,化名“雷門鶴”之事。

經此一戰,段慧奴正式躍上南陵舞台,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