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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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薛老神君來説,光是帝窟五島爭宗主大位,就已經夠頭疼的了,還讓你混一了七玄,一傢伙同七個門派裏的高手們競逐權柄?傻子才犯這等渾!
鬼先生語畢,原本殺氣騰騰的聶冥途忽然失笑。
“他的!胤野鬼靈
也似,怎會生出你這樣的傻兒子?我瞧胤丹書也不笨哪。你爹人是迂了點,腦子卻清醒得很,決計不會説出這種笑掉人家大牙的蠢話。莫非你到了這個年歲,還在聽龍皇現世、重返九淵的睡前故事?哼,一統七玄……我呸!”
“狼首此言差矣。”豈料開聲的卻非是鬼先生,而是帝窟宗主漱玉節。
“龍皇傳説,乃是鱗族之本,使我等七玄前賢得以開宗立派、綿延至今,便於帝窟五島之內,現今仍有受龍皇遺惠之處,未敢或忘,料想集惡道也是這般。指劍奇宮自詡正道,號稱擁有三百年真龍之傳,卻早已拋棄出身
本,向央土皇權卑躬屈膝奴顏以侍,我等羞與為伍,早早棄之。狼首對己身之所從出如此不遜,何異於奇宮一干悖子?”聶冥途異眸放光,嘿嘿一笑,並未接口。
漱玉節著清脆動聽的嗓音説完,轉向鬼先生。
“然而胤門主此説,卻規避了一個極其緊要、又無可解決的疑難,縱使原先誠美意也,出口卻成災殃,較之狼首言,則更加不當。”鬼先生摸摸糊紙面上的鼻子部位,雖不見其容,舉手投足卻透著莫可奈何的神氣,幾令人生出“面具苦笑起來”的錯覺。
“小子識淺,望宗主賜教。”
“不敢當,門主忒謙了。”漱玉節老實不客氣地接過話頭,娓娓道:“七玄開宗,已傳十數乃至數十代,我漱氏自有宗譜以來,便在水神島落腳,倚之行走江湖;先祖於玉龍朝時做得什麼,反倒不甚了了。可見,七玄從開始便是互不相屬,不是由什麼組織裏分將出來,自無‘合’之一字可言。
“既非舊制,那便是門主的發明了。為此,須得有充分理由,説服我等六派放棄既有祖宗成法,合一大派。此事與龍皇、鱗族血裔無關,如適才言,非是昔玉龍朝有個什麼一分為七,須得復原;你提出了前人所未發的全新構想,原該告訴我等:‘何以七玄非混一不可?’”符赤錦一貫不喜她的心機城府,也討厭與她言談之際,不得不時時提高警覺的糾結,此際卻幾乎要為她鼓掌喝采起來。
漱玉節沒有狼首的鄙,也無惡佛之霸氣,更不似祭血魔君咄咄
人、陰陽怪氣,然而她一上來,就把鬼先生倚之為護符的“祖制説”破了個乾乾淨淨,何止摧枯拉朽?簡直釜底
薪!
七玄乃鱗族血裔,與龍皇玄鱗、玉龍王朝,乃至三宗共治時期的道宗之間,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連,卻不能説合七玄於一宗,便能重現玉龍王朝或天元道宗。當世七玄已存數百年,再怎麼上溯源頭,也只到各派開山祖師處;以玉龍一朝開枝散葉為號召,非但不實際,也吃了七玄的豆腐,其心可誅,斷難揭過——漱玉節短短一席話,點出的正是此一關竅。
鬼先生隔著殿中昏暗的透紙燭照,遙望她仙子般出塵的清豔容貌,暗自咬牙:“……好個殺人不見血的毒婦!”此時不宜妄動肝火,好在連這樣的枝節他都事先沙盤推演過了,早有提防,從容應道:“宗主説對了一件事,卻也説錯了一件。以‘恢復祖制’、‘力分則弱’這等俗爛藉口,也未免小瞧了諸位,這點,宗主是説對啦。然而,宗主説七玄源,上不及龍皇,卻是大錯特錯。”一指場中妖刀:“諸位以為妖刀是什麼?卻是何人所造?妖刀中所藏武學,又是何人傳落,其用意為何——這些個問題,統括來説,可以‘龍皇’二字作結。”聶冥途冷笑:“這幾把刀,怎瞧都不像自土裏掘出的千年古物。你不只當咱們是傻瓜,還欺人眼瞎啊。”鬼先生怡然笑道:“狼首眼盲心不盲,這幾把刀雖非千年古物,其中刀魄卻是。當年試圖以妖刀興亂的陰謀家,將得自玉龍朝的刀魄鑄了進刀中,才使千年前的龍皇鐵衞,重現當世。”
“龍……龍皇鐵衞?”漱玉節喃喃覆誦。
“正是。”鬼先生道:“龍皇玄鱗有七名鐵衞,各得龍皇一部分武功,為保護永生的龍皇,鐵衞也必須有不死的生命……但人誰無死?於是龍皇便將武學髓保存在刀魄中,縱使刀衞身殞、鑌鐵壞滅,只消刀魄猶存,鐵衞隨時都能再復現,永遠不老不死。”目光投向漱玉節:“帝窟五島的先人雖傳下了《三
並照》、《虹尊刀法》兩套武功,以付食塵玄母之用,當年先父有幸承教於符承明符老宗主,説虹尊刀法雖是一等一的絕學,然而內力之運使與
奧的招數間,似有微妙隔閡,雖威力強大,卻始終有棋差一著之
,反不如其他帝字絕學圓轉如意,收發由心。食塵、玄母雖無相對應的妖刀武學,我料在內藏的刀魄中,有足以解破這層疑難的關鍵。”他單手負後環視眾人,意態從容,略微提高了音調:“我在七玄
傳的古籍之內,不但找到龍皇鐵衞的記載,更恃以覓得龍皇祭殿之所在。炮製刀屍所使用的秘儀,不過是對鐵衞傳承的
劣模仿,在祭殿中,有安全無虞的方法,可得刀魄中所藏武技。
“狼首説得沒錯,我的確可以悄悄蒐集七柄聖器,進入祭殿獨佔這個秘密,如此一來,只消對付帝窟黑島一脈,取得食塵玄母即可,勝過此際在這荒山野嶺中,面對諸位英雄人傑。但我猜我那迂過頭的亡父,應不樂見我如此作為。
“宗主若不算健忘,那狗賊憑藉惡毒手段、肆五島之際,是我送了第一枚解藥與宗主,才有後頭延聘神醫破解丹方的可能;我非問宗主討人情,只想問問宗主和老神君,若所
者僅是兩柄神異的刀劍兵器,需不需要多此一舉?還是我該於五島與大敵混戰之際,乘亂取之?”薛百螣亦知雷丹解藥之事,光是這條人情,五帝窟便不好再與鬼先生放對,斂眸閉口,當是默認。漱玉節卻沒忒好打發,淡淡一笑,悠然道:“門主義舉,五島銘敢五內,然而以七玄之作派,門主應趁亂攻打五島、奪取刀劍,方是自然。如此,雖不免與我五島結怨,但怎麼説也是我等技不如人,授之以柄,豈有怨言?只好調養生息,
後再討回來便是。正所謂:‘以直報怨。’然門主所為,已超乎常情,便是‘文舞鈞天’邵鹹尊居正道魁首,亦不免被認為‘欺世盜名’,況乎狐異門?”角落裏響起清脆的撫掌聲,卻是聶冥途仰頭大笑。
“痛快!好一個方是自然!七玄本就是魔外道,哪來忒多惺惺作態?胤家小子,你做過頭啦。這要説沒什麼陰謀,怕是誰也不信。”鬼先生道:“二位説得斬釘截鐵,連我都快要相信自己居心叵測啦。怎地我爹大仁大義,天下人
習慣似的,到我這兒就全變了樣?”薛百螣本已閉口,聞言猛一抬眼,眸中
光暴綻,沉聲道:“你爹可沒藏頭
尾的,以假面目示人。在場也不是人人都歡喜服氣他,可沒人拿他來説事。你小心點兒。”鬼先生不無尷尬,卻不好與他反臉,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聳肩笑道:“老神君教訓得是。無奈我從小揹負著血海深仇,仇家遍佈天下不説,還都是正道棟樑,小心慣了,才能活到現在。既然今
在場都是自家人,也沒甚不方便的,就由我來拋磚引玉,大夥坦誠相見。”雙手食中二指一勾,輕輕巧巧揭下面具,
出一張方頷隆準、英氣
,充滿男子氣概的年輕面龐來。
“在下姓胤,這點大夥兒都知道啦,單名一個‘鏗’字,乃狐異門之正統繼承人;先父諱上丹下書,人稱‘鳴火玉狐’,這點相信諸位也猜得七七八八。這個名頭打今兒起,由我胤鏗承繼,後凡我狐異門之主,世世代代均以‘鳴火玉狐’為號。”他立於大殿中央,幾乎所有人都能見得,薛百螣見這張臉説像胤丹書,又有幾分不似之處,倒與胡彥之肖極,直如一模刻就,暗忖:“他倆果然是親兄弟。”鬼先生此舉又出眾人意料,説是“拋磚引玉”,但祭血魔君、鬼王陰宿冥等另有掩飾身份,決計不能除下遮覆之物,以真面目示人,然先聲奪人的威懾效果絲毫不減。
聶冥途於阿蘭山十方圓明殿與他相會時適逢白,昔
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照蜮狼眼”形同半盲,與此際相比,差別直如天地雲泥,難以確定哪一張才是他的真面目,微眯起青黃異瞳,試圖看出頷耳間的易容痕跡;只可惜端詳了半天,卻沒見什麼破綻,但也不能就此認定“琉璃佛子”那張男生女相的美麗面龐是假。
就著聶冥途逐漸消淡的記憶,明顯看得出“鬼先生”的形容酷似胤丹書,而佛子的皮相則得自他那傾城傾國的母親,只消以巧妙的易容手法強調出父母血統的特徵,看來便直若兩人。
鬼先生掛著糊紙面具,以及在面具下備妥一張得以示人的臉孔,為的就是應付這種狀況。他將眾人的沈默都看進眼裏,滿意地清清嗓子,正再説,不料漱玉節卻接口道:“妾身本還有些懷疑,未敢確定門主此舉,其後究竟有什麼目的,有的也不過是一絲懷疑罷了,直到此際聽得門主親口説出,才知運氣不壞,居然教妾身給猜中啦。”
“喔?”鬼先生一挑濃眉,含笑道:“我都不知自己有忒多心思。宗主但説無妨。”他這張臉生得獷英俊,笑起來更如桃李
風,沁人心脾,然而眸光爍爍,眼底無甚笑意,襯與一口齊整雪亮的白牙,不知怎的卻有些陰森怕人。
漱玉節夷然無懼,從容笑道:“若一統七玄,門主該悄悄搜全了七柄聖器,去到那龍皇祭殿之中,起出刀魄秘藏之武學,或逕驅使如離垢刀屍那般駭人殺器,輕而易舉弭平六脈,混於一元。
“門主之所以未這樣做,蓋因門主要對付的,非是我等七玄,而是你那遍佈天下、多數為正道棟樑的仇家。如此一想,便知門主的目標幾等於整個東海武林,説是大半個東洲亦不為過,此非絕世武功所能應付,須得依賴一個強而有力的組織——譬如昔稱霸東海的天元道宗,乃至縱橫天下五道的藪源魔宗。”在場多是智謀之士,她動聽的語聲方才説到一半,餘人心下雪亮。鬼王待她語聲一落,思索片刻,不由恍然,厲聲道:“你這是借刀殺人的意思了?今
若無
代,集惡道與你絕不兩立!”
“敢問鬼王,”鬼先生淺淺一笑,負手從容,一點也不像是被到了角落的困獸,右手食中二指一捋長鬢,悠然道:“你棲亡谷地獄道一脈行走江湖,求的是與人為善,還是縱橫睥睨、不受制於人?”陰宿冥的花臉之下傳出一聲蔑笑。
“要不能説得本座滿意,今夜一過,你便知我集惡道是不是與人為善了。哪個江湖道上混的,肯做灰溜溜的孫子?做人做得忒也窩囊,不如回鄉種地耕田。”鬼先生聽得連連點頭。
“我也是如鬼王一般的想法。既然如此,追求一個更強大的組織,又有什麼不對?”陰宿冥冷笑:“兼併我等之組織,來使你的強大……這話你到江湖上喊兩聲試試,人要不生生剮了你,全武林都是灰孫子。”狼首捧場地嘿嘿幾聲,難得展現出集惡三道的團結。
“唉,鬼王此言差矣!”鬼先生臉都沒紅,煞有介事地搖搖手,一本正經道:“我一不用武力威脅,二不妄自尊大,何來‘兼併’一説?要按帝窟漱宗主的作派,乘亂取之,燒殺劫奪,那才叫兼併。我今誠意邀請諸位前來,此間未陳刀兵,還備下薄禮相酬……下回誰要有這般兼併之法,請務必叫上區區,也換我來得一回好處如何?”他這話振振有詞,與會諸人今夜前來,莫不做足準備、提高警覺,原本打算應付的乃是一場鴻門宴,礙於妖刀威能強絕,唯恐失了一著之先,淪為七玄中的邊緣勢力,不得不走一趟;豈料狐異門非但沒使古怪,光是手裏這部《寂滅刀》的數頁殘譜,便足以打開視野,走出現今東洲武學窠臼,端看各人穎悟若何,
後倚之突破進境、傲視江湖,也未始沒有可能。
且不説鬼先生直面以示的磊落,於“慨然贈譜”一事上,確難指控狐異門包藏禍心。以漱玉節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也只能抓住“做得太過”這點,起眾人之疑;説到了底,還是因為狐異門誠意十足,遠超常度,眾人受之無名,反生狐疑。
這當口誰要能把《寂滅刀》薄冊往地上一扔,用力踏上幾腳,多半説話便有底氣了,但誰也沒這麼做。鬼先生環視全場,目光一一掃過眾人之面,最後定於漱玉節那張豔若桃李、卻又清婉如蘭的俏臉上,怡然笑道:“況且,宗主自言黑島宗譜上不及玉龍朝,這話未免不盡不實。帝窟五島,乃是龍臣帝后之血脈,島上‘帝字絕學’須由純血之人方能習練,落於外人之手,神功形同廢紙——敢問宗主,這‘純血’是什麼?我聽人説宗主最重宗嗣,為延帝窟血脈,費盡心力,蓋因‘龍皇迴歸’一向是五帝窟的祖宗成法,世世代代盡心準備,未曾懈怠。”漱玉節低垂眼簾,姣好的
勾抿著一抹温婉笑意,看似從容,但輕輕顫動的兩排烏濃彎睫仍
漏了一絲詫異驚心。鬼先生不斷釋出手中的信息,其私密的程度接連刷新帝窟宗主心中的底線,她開始懷疑五島內亦有狐異門的
細,或許監視五帝窟超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