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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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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帶着難以言喻的神秘。

從秘道出口往外瞧,數段梯田般的望台次第而下,當中以陡峭的石階相連,下至廣場底部,如降深谷,營造出巍峨險峻之,益發顯出地底廣場的迫人氣勢。

鬼先生回頭一笑,出白皙的牙齒,做了個“請”的手勢,饒富興致似的,逕自步下石階;艇狩雲猶豫不過一霎,好奇心終究蓋過了戒愼,也跟着拾級而下。

梯田似的望台頗為陡峭,石階卻比目測更平穩好走,無論何者修築,必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步幅與每階的斷差相對照,這石階確確實實是修給人走的,千百年前循此階走入廣場中央之人,身形腿長必與鬼先生、蚳狩雲相差無幾,也同她倆一樣走得輕鬆舒適,毫無負擔。

她倆每下數階,左右兩側的腳下便各亮起一盞青焰燈,同秘道里的水壁燈相類,不見燭火焰,亦無燃脂煙焦的氣息,甚至並不覺灼熱。蚳狩雲知道有幾種物事能發出這般冷光,如夜明珠、海磷石、照夜犀角等,無一不是索價鉅萬,決計不能奢侈到幾十盞乃至幾百盞的充作照明。

她對機關涉獵有跟,沒把握看出門道,毋須於末節上費心神,並不為珍寶所,從容而下。兩人踏上廣場地面的剎那間,身後四級望台同時亮起淡藍的琉璃光,雖非亮如白晝,卻能清楚望見廣場各處,顯然連照明的強弱、角度皆是悉心設計,毫不馬虎。

鬼先生雙目放光,霍地振袍回身,雙手平舉,如向老婦人展示這等山中奇境一般,眉飛舞道:“長老!這便是我等先祖所遺,你瞧這片雄奇瑰麗!當世有誰人能造?便要打造一處相同的,卻要耗去多少金銀?而此間,居然是自千年前留存至今!建築殘跡已是如此,況乎武功智慧?”蚳狩雲慣見風,一時卻也無語,想像千年前望台之上,立滿無數鱗族高手,宰制東洲意氣昂揚,而廣場底面的建物頂端,龍皇睥睨眾人,一呼百諾,旗令皆由此而出,所向無不俯首……不覺心沸,環顧四周,才發現望台之上,豎着一個個拱型門柱,一拱連着一拱,似欄杆又非欄杆,材質像以白玉雕成,卻染着淡淡的藕脂,彷佛從望台上“長”出來似的,上下渾成一體,看不出相連的接縫。

而半圓廣場的底面,矗着一座三級寶塔似的奇妙建築物,背部緊貼山壁,一如望台這廂,亦是自山石中鑿出。方塔的頂部,還比周圍環繞的弧型望台更高,卻僅分作三層,各層顯得氣象萬千,格外宏偉。

第一層之上,分列着七座方正的罈子,既像刀座又似祭台,澤較周圍諸物瑩白,似是名貴的漢白玉;第一一層上頭則是三座更大的白玉方壇,似放置更加貴重之物,而最狹的頂層卻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鬼先生領着她越過廣場,走上方塔第一層。蚳狩雲見那三尺立方、漢白玉雕成的方壇上,刻着奇妙的文字,不由一凜:“……是天佛圖字!”卻見鬼先生回頭笑道‘,“這上頭鐫的天佛圖字,長老識否?”蚳狩雲心想:“他也認得天佛圖字。”料想以他究古之深,通曉圖字亦非難事,況且此間謎雲重重,諸多未可知處,非靠一人一時能夠解破,彼此欺瞞毫無意義,凝眸片刻,蹙眉道:“圖字難解,在於字外生義,層層相因,與現行東洲文書不同。我所判讀引伸的,未必是圖字本意。”

“我就知長老識得。”鬼先生聳肩笑道:“無妨,長老請解。”蚳狩雲點了點頭,從容道:“我見此行所書,應是‘鐵衞在此解兵’之意。鐵衞也者,指的是戰功彪炳、效忠君王的戰士表率,並不輕易稱呼,以彰其節,所指必有深意。”鬼先生笑道:“那我們瞧的意思也差不多啦。我本讀作‘鐵衞不得逾此’。”只狩雲一凜,再看幾眼,果然那個寓有兵器之意的字符,也能當作制解,而解作“衞士”的字符之後,卻接着象徵神聖意涵的修飾符號,可以當作是捍衞之意被放大到極致,以描述最頂尖的、已無法再行超越的捍衞者,故譯作“鐵衞”。

此一用法常見於古籍頌文,凡歌詠能爭慣戰的武臣勳貴,多以此字符呼之。

天佛圖字通行的年代,文字被當成某種藝術形式,猶如詩歌,單純傳達意涵,古紀時代似有別法,故傳世律令規章極少,連史書都是繁複微,宛若琴曲所用的減字譜。這也是天佛圖字失傳的原因之一。

當今之世,研究天佛圖字最有名的,當屬央土大乘的學問僧。天羅香由薄雁君一代開始重視訓詁,求教於央土大乘名僧,經三代鑽研,尙不敢説通,所知不過皮而已。況且央土鑽研此道者,不天佛教團之範疇,研讀佛書尙稱勉強,用於七玄古籍,仍有大片空白待補。

蚳狩雲參照雙方之説,忽覺鬼先生的譯法要比自己靈動,她是將字義譯出後再行串連,難免失之於呆板,鬼先生的説法卻明顯跳躍許多,不拘泥於字符之意,這是相當老練而大膽的做法,心頭微凜:“莫非……狐異門的基地,一直都藏在央土麼?”為免教他看出端倪,淡淡一笑:“正所謂‘各花入各眼’,門主之説,亦是一解。”言下頗有不服之意。

鬼先生極力掩飾得意,反倒大方起來,負手怡然道:“長老説得也有道理。若作‘解兵’之意,這壇上劍孔便説得通啦。”蚳狩雲順着他的指尖望去,果然方方正正的祭壇中央,斜開着一道三寸來長的狹孔,七座均是如此。

她本順口問“不知此間得什麼兵器”,引他吐更多,驀地想起七玄大會請柬上所書,忽然明白鬼先生相中這裏的原因,渾身一震,不口道:“……妖刀!”

“正確的説法,是‘道宗聖器’。”鬼先生笑着糾正她,眸中卻無笑意。

“世人懼怕鱗族,故以‘妖’字污之,便如‘天元道宗’變成‘藪源魔宗’一般。我等七玄中人,豈能自污?”蚳狩雲隱隱察覺,他讓七玄代表收集妖刀,攜入龍皇祭殿集會,絕非只是好大喜功,七玄、妖刀以及祭殿之間,必有着綿密的牽連,甚至藏有絕大的秘密,足以震動武林———而這個,正是鬼先生恃以説服眾人的關鍵。

“即使是龍皇最忠心的鐵衞,也只能到得這裏。長老覺得,能更上層樓者,又是什麼身分?”步上方塔第1一層,那三座更大更華麗的祭壇中央,非如底下七座般鑿有狹長刃口,而是尺餘見方的凹槽。

凹槽上本覆有白玉雕成的方蓋,而今只餘正中央那座的玉蓋還牢牢嵌在祭台面上,左右的玉蓋一掀翻在地,散落一地零星支架,似乎玉蓋升起之時,四角是有支架支撐的,然而此際已然辨不出推升玉蓋的構造;右側那隻甚至摔得粉碎,可想見開蓋取物時的倉促。

左首祭壇的方槽中空空如也,只見內壁打磨光滑,雖歷千年光陰,白玉仍瑩潤有光,質地絕佳,放眼現今東洲,要找一塊這般巨碩、通體無瑕的原石,直是痴人説夢。

右側罈子的方孔裏,遺下了數十片大小不一的矩形方塊,表面圓鼓、內側微微凹陷,帶有微妙的弧度;這堆方塊似都以黃金鑄造,其中不知摻了什麼合金,沉甸甸的分量確是黃金無誤,但質地之堅,以及鏡磨般的光滑,宛若鋼鑄就,已遠遠超過兩人對金質的理解。

矩形金塊微凸的表面光可鑑人,更無一絲紋理,遑論文字圖形。鬼先生掂了塊在掌裏,饒富興致地端詳,隨手擱在玉台邊上,再往孔中撈出一塊,對光看了半天又放落;一連幾度,祭台邊上散置了七八塊形狀、大小同中有異的矩形金塊,笑顧姐狩雲:“我本以為這是印刷用的活字之類,不想光溜溜地連一筆撇捺也無,也不知是什麼用途。”蚳狩雲看了幾眼,伸手將台上的金塊挪動位置,淡然道:“我以為這應是某種貯具的碎塊,若能拼成六大片的話,便是一隻方盒。”鬼先生低頭瞧去,果然經她挪動次序後,有幾塊矩金的邊緣形狀對嵌密合,或可拼成完整的一片,擊掌笑道:“看來我請長老同探祭殿,果眞是做對了。”如此骨的恭維,艇狩雲全沒當眞.以鬼先生刻意排亂的次序,她料他早已看出矩片間的形狀關連,偽作不知也許是試探,更可能是他説謊慣了,本能對旁人掩飾內心的想法,想也沒想便編出了一套謊話。不讓他發現自己已看破這點,才是抵狩雲應勢出手的目的。

問題是:這些矩形金塊組成的怪異方盒中,原本貯着什麼樣的物事?這三座祭壇的位階,比下層安置七柄聖器的玉台更高,顯然被允許登上此間之人,身分地位是在“鐵衞”之上的……這又都是何等樣人?

三壇中那座玉蓋完好如初的,或能提供完美的解答。蚳狩雲凝眸望去,見壇前亦鐫有兩行天佛圖字,説是標示,更像華麗的妝點,字體大小不一,龍飛鳳舞、包圍環繞,為雪白瑩潤、無論線條平面皆完美無瑕的白玉壇增添風采。

“‘司祭釋吾祖之軀於其上。’”鬼先生搖頭晃腦,哦完畢,笑道:“長老以為,我這兩句翻得還妥適麼?”蛆狩雲認得代表“司祭”的字符,這個圖字在所有古紀典籍中出現頻繁,可以説是最容易辨認的一枚。圖字的周圍,同樣繞有象徵神聖意涵的波鱗狀符號,代表非是尋常祭者,而是世間至高;鬼先生所持“司祭”之説,她是頭一回聽到,但意思通達,並無歧義。

“將什麼物事放在祭壇上”的字符也很容易瞭解,以天佛圖字來説,這算是相當簡單的字符組合。問題出在“吾祖之軀”那一大段,乃是極其繁複瑰麗的龍形花紋,所佔面積也大得不成比例,若非知圖字之人,肯定以為是圖案而非文字。

這種龍紋在央土教團被稱為“花”或“刻”,既不翻譯也止學問僧鑽研考究,所有古蹟裏出現的“花”,全都被徹底磨平;若不能將之去除,則鐫有花的載體即被視為瀆佛的至之物,寧可破壞,亦不容留存於世。

薄雁君從央土請來教授圖字的學問僧,也只説了這項忌,非是藏私不授,而是連僧人也不認得。天羅香收藏的古籍中,亦極罕出現龍形紋,料想這類圖字乃皇室專用,未經允可,等閒不得書寫。

蚳狩雲仔細端詳了圖字團塊中央的那條盤身大龍,跟印象中的龍似有不同,蟒身巨爪、形體氤氲,還有着人臉般的首級……鬼先生説這是“吾祖之軀”,不知有何據。

“我門中長輩曾説,這枚圖字便在古紀時代,也只龍皇玄鱗用得,就像皇帝的玉璽,代表‘龍皇應燭遺世之物’。象徵應燭的有另一枚圖字,人人可用,無有忌,在祭禱頌文中倒是經常出現,長老應識。”説着手沾塵土,在玉台上畫了個像是一圑雲霧、當中探出一顆人頭,頸下隱約是蛇身的圓案。

這圖形蚳狩雲並未見過,然而寥寥數筆,卻盡得雲氣靈動之,兼有天佛圖字的古拙風格,可見鬼先生不僅頗擅丹青,亦有過目不忘的觀察能力,若這是他隨口瞎編出來的,只能説他在文史藝術上的造詣太高,縱使受騙,也忍不住要替他鼓掌叫好。

“玄鱗與天佛的龍佛之約,不知長老清楚否?”

“過往哄丫頭們入睡時,總也給她們説過的。”蚳狩雲淡淡説道。

鬼先生豈不明其中貶意?微微一笑,正道:“天佛將應燭所遺之眞龍殘軀,煉成了一種喚作‘化驪珠’的神異寶物,珠中藴有龍之一切本然,下此珠,可獲得眞龍的神通大力,復得重返幽窮九淵的龍身。惟玄鱗以奪舍大法存活太久,龍血淡薄,承受不住化驪的神通力,故天佛取了玄鱗一臂,約定為他找到人身珠化龍之法,龍皇遂允天佛於東洲傳播教義,廣收徒眾……長老給孩子們説的,可是這般故事?”蚳狩雲不知他提此神怪妄説,意何為,面上卻不動聲,微笑道:“説故事總要添油加醋的,每回都有不同。大抵若是,細節我倒記不清啦。”暗示他不必在俚俗傳謬上繞圈子,快説出意圖方是上策。

鬼先生不慌不忙,娓娓續道:“這故事之中有幾個錯處,長老不明所以,才看不出眼前佈置的奧秘。首先,從龍皇應燭的殘軀淬鍊而得的,不是一枚化驪珠,而是三枚。為防在天佛心法出世前,驪珠發生什麼閃失,古籍中説玄鱗將三枚寶珠貯於金盒,與接天之塔的三名司祭照管,司祭的命與驪珠相連,珠失人亡,珠在則可賦予她們運使驪珠之力的偌大權能。”蚳狩雲陡地會意,失聲驚道,‘“這二一枚方孔———”

“沒錯。”鬼先生怡然笑道:“便是安置貯珠金盒處。當七名鐵衞將聖器入底層祭壇,便能開啓儀式,三名司祭再將與生命相連的驪珠取出……”他指着空蕩的最頂層。

“玄鱗便催動天佛心法,呑納驪珠神通,凡胎而成就眞龍之身,完成返還幽窮九淵的最後一步。這周圍環繞的半圓望台,乃供鱗族權貴送行之用,而中央巨大的廣場,恰恰便是為了容納化成龍形的玄鱗!”蚳狩雲瞠目結舌,短暫地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若在他時他處、由他人口中聽聞,她怕連輕蔑嗤笑的時間都不肯費。

然而,面對如此鬼斧神工、絕非人力所能闢造的玄奧地宮,不知怎的,所有的質疑彷佛都失去了力量。倘若山腹中能憑空鑿出這樣一處殿宇,何以龍屍不能淬出驪珠、凡人不能呑珠化龍?茫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