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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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奮力划動雙臂,往頭頂那抹光亮洇去,驚覺身子不住下沉,箇中原因顯而易見。
他的腿。
(該死!)充滿浮力的深水之下,理當比陸地更適於雙腿復健,然而,耿照的龍骨才初初復位,沒在入水的瞬間,被強大的穿透力反饋再次壓擠錯開,算是萬中無一的好運氣了,要想在水裏划動自如,未免太為難了些。
身上的衣衫褲布吃水益沉,靴子更似千鈞之重,他雙臂連轉片刻,便耗盡了所剩不多的氣力——連來只靠蘇合燻鋪喂的薄粥,再加上忍痛所造成的巨大消耗,耿照離“油盡燈枯”不過一步之遙。
瀕臨死亡的壓力卻未將他噬。耿照閉着丹田裏的一縷微弱真氣,緩緩沉至水底,彎去靴子,解開外衫繫帶,身子果然輕了許多,那種似被水鬼怪拖着沉落的異樣之重頓時減輕許多。
他在水中睜開眼睛,按《火碧丹絕》的心法調動真氣,察覺內息有增強之勢,心知自己還能支持片刻,邊將內力往兩腿經脈運去,不住衝撞鬱結處,一邊靜下心來打量四周,找尋蘇合燻的下落。
這水池甚大,舉目不見邊際,説是“水潭”興許更加合適,水中既無魚蝦,也沒有任何的水草,連一絲水中生物製造出的混濁或浮沫也無,清澄得絕不尋常;前頭極深處似不住由上往下冒着細碎氣泡,相似的情景耿照在三奇谷見過,應是水瀑落下所致。
最奇的是水底。
耿照雙足踏實,才發現水潭底部十分平整,如鋪青磚,只表面一層薄薄細礫,應是頂上的巖壁經年風化,落於此間;此際身子略微浮起,看得更明,這水底居然沒有礁石之屬的崎嶇起伏,視界裏無處不平,延伸至水幽盡處。
中氣息將盡,悶壓之迅速堆棧累積,但耿照並不慌亂,持續以內力推動脈行,將這個斷息的過程,視為重新引出先天胎息的磨礪。跟龍骨錯位、廢功閉脈,乃至挑斷手筋的痛苦相比,窒息毋寧温和沉靜得多,足夠他思考堅持。
肺像被緊緊掐擠似的,想要從絞擰已極的血中再榨出一絲空氣,然而卻不可得……驀地,如熔岩澆凝般的身軀深處,彷佛被針尖刺出了一枚孔,另一頭有什麼即將擠出,正劇烈地改變着形狀,更進一步撐出針孔,“潑喇”一聲,耿照從水面上冒出頭,蘇合燻單臂挾着他,兩條修長的美腿裹着濕濡的裙布,卻彷佛全然不受影響似的,美人魚般泅向潭岸,不及爬起,將緊閉雙目的耿照往平滑得有些詭異的岸緣一壓,撮拳槌他心口,咬牙道:“……呼呀!不許你死……別這麼沒用,快呼!快……給我張開嘴!”粉拳連槌幾下,見少年動也不動,落拳處如中敗革,心慌起來,胡亂掐開頷關,另一手捏着他的鼻子,正以口相就,忽聽底下傳來濃重的鼻音:“烏……烏姑娘……疼……”一驚鬆手,見耿照貪婪地大口大口着空氣,繃緊的嬌軀不由一鬆,差點滑入水中,冷冷道:“你幾時醒的?”
“沒醒多久,”耿照苦笑:“差點又被妳兩拳打暈過去。”
“你倒老實。”蘇合燻冷哼。
“匆匆開口,是不想佔我便宜麼?”耿照一愣,搖了搖頭:“我倒是沒想這些。”蘇合燻俏臉似更沉了些,雙臂撐着潭緣,低道:“既醒了,自個兒上來。”她袖管本是不怎麼透光的黑紗,被水浸濕了,熨貼着顯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藕臂,齊肩而,的雪肌透紗而出,益顯膚質白膩。紗衣底下僅着小兜,不唯肩臂,敢情連頸下大片美背都是裎的,耿照正要提醒,見她利落一撐,曲線如魚尾般玲瓏的裹水裙裳破水而出,蘇合燻整個人翻上岸去,突然失去了蹤影!
耿照聽她短短一喊,福至心靈,猛地撐出水面,猿臂一撈,才想起右腕既廢,哪裏還抓得住?心尖陡吊,手腕已被捉住,整條手臂被蘇合燻的重量拖得一沉,忙肩使勁,忍痛將她提上。
這裏本就不是什麼谷底水潭,而是在突出峭壁的平台上,硬生生鑿出個貯水凹槽,如半隻嵌入峭壁的巨大石碗;而她剛翻過去的“潭岸”,便是這隻石碗的碗緣。蘇合燻面慘白,秀髮被“石碗”外不住旋攪的硫磺風吹亂,耿照腕間的傷口被她扯裂,鮮血沿着她握緊的雙手滴在那張美麗而倔強的俏臉上,分外悽豔。耿照唯恐她失足墜入深谷,這回不知谷底還有沒有別的潭子,就算有,以硫磺風之燥熱難當,那也該是潭沸鍋般的滾水,絲毫不敢大意,忍痛將她拉了上來。
蘇合燻一言不發,撕下衣襬擰乾,將他迸裂的創口緊緊紮起,連耿照皺眉呼痛也不放鬆。
“……疼,蘇姑娘。”
“囉唆!”
“我又沒怪妳。”耿照不失笑,細細望着她緊蹙的眉頭,望得她微微別過視線,那神情與其説厭煩,更像是自厭。
“蘇姑娘,我在冷爐谷裏學會許多事。”他將左手覆在她用力打結的白皙手背上,蘇合燻像是要自清似的,頑固地持續動作,並未縮手避嫌。耿照把右手了出來,示以傷處。
“其中一樣,就是人生在世,找上門的麻煩夠多了,毋須替自己再多添幾樁。
既是不測,何以相待?除非妳是看準了才跳的,那的確過份了些。
“蘇合燻聞言微怔,片刻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見耿照出驚喜之,才又繃起一張雲淡風清的雪面。耿照搖頭嘆息:”妳實在應該多笑一笑的。妳不笑的時候已經美得緊了,但笑的時候卻更加鮮活,這美才像是真的,而非是圖畫。
“蘇合燻輕哼一聲,轉過明眸,忍不住蹙眉,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什麼新鮮物事似的。
“我臉上有花麼?”
“怕是腦子裏有。”蘇合燻沒好氣道,瞥他一眼,又搖了搖頭。
“你這人……真是怪。我先前還想:萬一你醒過來之後,意志消沉,這身傷只怕便更難了,該怎生是好?我……我不太會安人,這點委實難辦得緊。
“哪知道你卻……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你要是突然間手舞足蹈起來,或無端端地又哭又笑,我便能確定你是受不了打擊,終於瘋了。現在這樣,我反而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如果我瘋了,妳有什麼打算?”耿照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