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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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裝神鬼!快説,到底是什麼證據?”
“也不能説證據,該説是破綻……不對,世上哪有這般好看的破綻?這“破”字未免太過失禮,但要説“美綻”,又似乎有些不倫不類……”耿照自顧自地叨絮半天,染紅霞又氣又好笑,想要板起臉偏又忍俊不住:什麼“美綻”?哪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知跟誰學壞了。她嘆了口氣,逕伸手去扭他耳朵。
“我先幫你保管一下。幾時説了,幾時還你。”她在門裏對付不專心聽講的師妹時常用這招,每回都很有效。
“就……就是你啊,紅兒。”耿照沒敢閃躲,歪着頭呲牙咧嘴道。
“紅兒?”染紅霞笑眯眯問:“誰呀?不認識啊!”
“紅……紅姊。”耿照覺得整個視界都快打橫了,看什麼都有點暈,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好拿回耳朵。
“排設陰謀之人犯了錯,留下一個盲點,足以指出妖魂寄體不過是幌子,手腳該是動在刀屍身上……那就是你,“紅姊”。
“你是這整件看似天衣無縫的陰謀裏,最大的破綻!”◇◇◇朱雀航邊永安巷,暫充鎮東將軍行館的越浦城驛靜靜矗立在夜中。
距離阿蘭山上的那場變故結束,倏忽又過幾,但事情還遠遠談不上“落幕”二字。於蓮覺寺扣押的兩百多名暴民,在吃過皇后娘娘賜下的御粥之後,竟悉數暴斃,經仵工查驗,確定是遭人下毒鴆殺,輿情大譁。
此事讓娘娘與鎮東將軍之間原本就説不上好的關係,變得更加險惡。粥雖然是皇后娘娘所賜,實際負責張羅的卻是東海經略使遲鳳鈞;出了這等大事,便説不上“唯君是問”,少不得也是要問一問的。豈料下得阿蘭山,遲鳳鈞便消失不見,宛如隨風化散,市井間盛傳是扣在將軍手裏,棲鳳館那廂三番四次來討人,卻只討了沒趣。眾人都在等皇后娘娘何時鳳冠一怒、翻臉用強,慕容又該如何應付,好事之徒無不躍躍,有識之士盡皆忡忡。
麻煩事還不只這一樁。
蓮台轟坍,鎮東將軍的愛將與鎮北將軍的千金埋身其下,這幾慕容柔徵用民夫,又調來谷城大營的兵馬支援,連夜開挖,將不忍卒睹的狼籍現場清運了六七成之多,好消息是尚不見二人殘軀,僅尋獲隨身刀劍各一副;壞消息是剩下三四成的斷垣殘壁裏,仍埋得下兩具支離破碎的屍骸,最少還得再挖兩,才能確定二人生死。
據説耿典衞之親眷,以及水月停軒許代掌門以下一干女俠均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堅持在蓮覺寺不走,怕要等挖掘告一段落方能死心。此事尚不知慕容將如何上報,但沒等他寫好奏摺飛馬入京,消息已沿水陸二路傳向央土北關。
鎮北將軍染蒼羣之前以“邊防多事,不宜擅離”為由,婉拒出席論法大會,既未派遣使者,也沒有以添香油為名致贈金銀,託他絕不拍馬逢之福,噩耗要晚幾天才到平府。要是鎮北將軍的使者攜賀禮在此,變故當放出信鴿,此際北關道的問罪之師多半已整裝待發,來尋慕容柔討個説法。
有人在蓮覺寺不肯走,也有走了仍不得自由的。論法大會的貴客們下了阿蘭山回到越浦暫歇,還沒緩過一口氣來,谷城大營的軍爺們便找上了驛館旅店、古剎名園,美其名是將軍有令,唯恐城外暴民作亂,危害貴客的安全,説白了就是限制出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人人有嫌疑、個個沒法走,給將軍大人老實待着;哪個白眼狼想偷渡硬闖,十之八九作賊心虛,先拿將下來,再好生查辦。
慕容柔自己便是東州大地之上名聲最響亮的酷吏,麾下唯一不缺的就是審訊刺探的人才。大批受過嚴格訓練的提點、憲台、檢法等寅夜登門,客客氣氣地求見貴人,無論身份如何尊貴、封爵如何顯赫,在這幫鷹犬告辭之後,沒有不汗浹背,面發白的。列名簿冊之上的賓客,保守估計有七成以上滯留于越浦城中,哪兒都沒敢去。
先假意放人下山,隨即又扣留於城內,要避的自然是皇后娘娘的干預。這事慕容柔也沒想一手遮天,就是表面應付一下而已,消息由各種管道傳回棲鳳館,娘娘還沒怎麼説,據傳金吾衞任大人倒是冷笑不絕,頗興師問罪。
總之,這幾越浦內外平靜得令人心慌,宛若暴雨將至。
“報!”自驛館正門伊始,一路上的大小門扉砰砰連開,一名衙門公人打扮的帶翎騎手滾落馬鞍,從大門外直喊進了幾重院裏。慕容柔也只是和衣倒頭,稍事休息而已,得到通報便即起身,幾與來人同時登堂。
“莫慌。”慕容柔打量了他一眼,淡淡説道:“城尹衙門怎麼了?”自從樑子同父子下獄,越浦的城尹大衙便由慕容柔接管,大小事均往報驛館,由將軍定奪。那衙差正是今的值夜官,一路策馬狂奔而來,原本腦中一片空白,被將軍這麼淡淡地一應,突然冷靜下來,嚥了口唾沫伏地道:“是……是,將軍容稟。今夜戌時剛過不久,衙門後進忽然起火,小人……小人出來時水龍已至,正在搶救。”
“火頭可是起在大牢附近?”那官差一愣。人説鎮東將軍有讀心術,敢情竟不是假!他嚇得趕緊把咒罵過將軍的話語通通忘掉,滿心讚頌將軍大人英明神武明鏡高懸,磕頭如搗蒜。
“那就不妨了。”慕容冷道:“真要劫囚,不會在牢外放火的,風一吹出不來也進不去,左右是個死。回去罷!”
“是……小人遵命、小人遵命!”隨侍將軍的適君喻還是放心不下,低聲道:“您若是不放心,我再派一隊兵士過去瞧瞧。”慕容搖頭:“不必,派人過去,就不像了。我們就守在這裏。”適君喻聞言一凜,忽見堂外紅光一片、院裏人馬雜沓,亂成一團,揚聲道:“停步!外頭是怎麼回事?吵吵鬧鬧,成何體統!”被喚住的管事慌忙回報:“啓稟公子、啓稟將軍……似是隔壁的李員外郎府上起火,風正往西邊吹,燒到咱們這兒來啦!”驛館隔壁乃是以吏部員外郎致仕的本地仕紳府邸,朱雀航附近多是名園大宅,坊裏有水龍常駐,要不多時警鐘大作,打火弟兄旋即趕至。
“你瞧,這不是來了麼?”慕容柔淡淡一笑,神情毫不意外。
適君喻神情凝肅,與一旁的何患子換眼,一步也不敢離開將軍,回頭沉聲道:“後進給你們了,保護夫人!”垂簾一動,隱於其後的李遠之與漆雕利仁便即不見。
院中樹蓋深處,一名黑衣蒙面的夜行客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直把李員外郎家裏的這把火誇上了天,借居高臨下之便俯瞰整片驛館,除了慕容所在的大堂,就只有一處無人奪門而出、趕去救火,暗忖:“……就是那兒了!”趁空檔掠下,一身黑衣直如鬼魅,貼着牆影樹蔭一路鑽滑,眨眼來到屋前,擎出背後裹着黑布的劍鞘,“啪、啪”拍倒了看守的兵卒,無聲無息推門竄入,反手掩上門扉,彷彿對暗夜潛行、穿門踏户等行徑十分稔,一切均出自本能,不假思索。
漆黑一片的屋裏沒有其他人,僅榻上的被筒隆起一團,差不多就是一名成年男子卧於其中的模樣。
“藏你媽的慕容柔,最後還不是教老子摸了個穿?”夜行客忍不住哼笑,劍鞘揮出,隨手勾了八角桌下一隻圓墩坐落,揭下覆面巾往懷理一揣,笑道:“撫司大人,我來接你啦!你是乖乖跟我走呢,還是燒豬一樣讓我扛出去?”驀地火光燭天,正面的六扇明間“砰砰砰”一齊撞開,何患子領着大批甲士躍入,隨後是由適君喻貼身保護的慕容柔;外邊三面高牆上,連片的鋒鋭箭鏃回映火光,齊齊對正屋裏,指揮巡檢營的羅燁正以鷹目照定來人,就算左右盡皆落空,他的箭矢也必能穿其脛骨,活捉此人到案。
“中計!”夜行客身無門,靈機一動以臂掩面,返身撲向隆起的被窩,沉聲道:“擋我路者,便是害死遲鳳鈞之人!”突然間棉被飛卷而起,一道匹練似的刀光連風劃破,逕斫夜行客的面門!他避無可避,連劍帶鞘一擋,“鏗!”被強橫刀勁震退落地,被中之人膚黝亮,硬發如獅鬃,一身人打扮,手裏提了把原石般的礪刀板,笑道:“可惜我不是遲大人……咦?”正是目刀侯的第二弟子風篁。
他話沒説完,忽像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一個“你”反覆幾次,始終湊不成完整的一句。
詫異的可不只他而已。在場眾人無不錯愕,連慕容亦不蹙眉。適君喻看出將軍的心思,手中摺扇“唰!”一聲急急收攏,一指來人,大聲質問:“金吾郎!你不好好在棲鳳館保護娘娘,卻潛入此間放火擄人!這究竟是什麼道理?”風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縱有水龍灌救,終究還是燒過了高牆,隱隱有往後進延燒的勢子。原本倚着水火指指點點、事不關己似淨看熱鬧的衙差們,這會兒也有些待不住了,一張張被火光映亮的臉上陰晴不定,突然都安靜下來。
驀地一名老官長從門走了出來,腳步聲急促,一見眾人都杵在原地,破口大罵:“還待在這兒做甚?快去救火啊!”幾名衙差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不是我們不肯去,實是上頭代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一步也不許離開……”老人冷道:“也好,都別離開,一會兒燒死了也有個伴,黃泉路上不無聊。”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已是動搖,將手裏兩個空木桶劈頭扔了過去,怒道:“快救火去!屋裏頭的人走得走不得?這兒誰能作主!一把火燒死了他,剮你們全家都沒得抵!一幫殺才!”眾衙差才驚覺事態嚴重。自從將軍接管城尹衙門以來,規矩不是一般的大,不同往輕巧。萬一火勢失控,燒到此間,誰能肩負起移囚的責任?移或不移,左右是個死!趕緊搶了木桶爭先恐後往火場去,沿途見人就拉,唯恐少幾人出力,火便要燒進院裏。
人轉眼走得乾乾淨淨。老人看清左右,突然直背脊,取下頭頂的翎帽,戴上一幅包住腦後發頂的黑巾。
慕容柔最擅防守。防守之人,要面對數倍於己的軍勢,沒有迂迴轉進、討價還價的空間,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守住”而已,沒有可以機動調換的目標。善守之人,都有非常旺盛的戰鬥意志,往往比擅攻之人更頑強更好戰、更勇於面對挑戰,絕不甘於寂寞,與“防守”二字予人的消極簡直是背道而馳,分屬兩個全無集的境域。
消極的人,什麼都守不住。擅守之人本質上必定異常積極。
老人從慕容還是個少年時,便留意起他積極的指揮風格,在這個世界還未發現其光芒前,已看出他與眾不同的出潛質;注視他、剖析他,甚至是期許着他的時間,長到遠超過鎮東將軍本人能想像。慕容愛用的戰術、常玩的把戲,以及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的壞習慣,在老人看來,清楚一如當年他呈上來的陣圖記錄或糧秣報告,條理分明,強弱優劣皆無所遁形。
慕容柔若在驛館埋伏重兵,遲鳳鈞必被他藏在城尹衙門裏。這點從衙門起火、而慕容按兵不動之後,老人就確信自己的判斷無誤。
他推開門扉,跨過高檻,從懷裏取出鳥形刻面,在沒有燭火的幽暗房間裏覆上自己的臉,如幽魂般靜立於牀前。遲鳳鈞閉目沉睡,蒼白的臉龐比論法大會前更加瘦削凹陷,宛若蠟紙,一看便知內傷沉重,連呼都若有若無,分外飄渺。
唯一未惡化的,恐怕只有鋭的直覺。
遲鳳鈞眉目一動,緩緩睜眼,錯愕只停留在他眼底短短一霎,從睡中驚醒的茫然轉瞬即逝,他定定躺着不動,以眼神向老人行注目禮,直到老人示意他開口為止。這代表此間是安全的,沒有漏機密之虞。
“……下鴻鵠叩見姑之主,請主人責罰。”封底兵設:鹿別駕的佩刀鯊鰭鬼頭刀【第二十六卷完】第二十七卷換巢鸞鳳內容簡介:封面人物:採藍登基以來,“得位不正”的耳語從未自獨孤容的想象中消失。如獨孤家老十七這般沒心眼的人,終也疑心起是他的好二哥覬覦大位,害死了兄長,可見獨孤容的憂畏並非無稽。只有老人知道,獨孤容確實背了黑鍋。
“你是説待我成為天下第一,再沒人打得過,老天爺就來收我了,是不是?”獨孤弋笑問。
“對。”異人笑着回答。
“此即為“天劫”!”第百卅一折翻羽難去,丹心作灰老人俯視着榻上蒼白憔悴的男子。
無論從哪種意義上説,遲鳳鈞都該是他的傳人。老人猶得當年秉燭伏案、在貢院成摞的試卷裏讀到其策論時,那股子銑利爍人的詫豔──抨擊四鎮開府的論據是稍嫌稚拙了些,那是欠缺邊政實務所致,兼且不懂公門裏諸多稽核撫賞的貓膩;然而由朝廷財政着手,説明這年輕人腦筋清楚,非是被黃舊古書燻壞了的腐儒。更難得的是不畏權貴、不苟全冬烘的勇氣,一如試卷上瘦硬遒勁,偏又大開大闔的酣暢墨跡。
可惜不自量力。西山韓閥、北關染公不消説,就連新到東海的慕容柔,誰都知道是天子心腹,是你個應試舉子惹得起的?還想“革其旌節,復歸朝堂”!
“兀那狂生!”主持科考的老台丞冷哼,嘴角抿着一抹笑意,反覆閲讀至天明。為遲鳳鈞前程着想,他本該將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