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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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內傷也要硬生生挪開,這一掌“河兇移粟”打在她起伏有致的嬌軀畔,毫無保留的勁力將地上青磚轟得四分五裂!
那人尖叫一聲,片刻才抬起一雙婆娑淚眼,顫聲道:“邵師兄!不要……不要殺人!你……你的樣子好可怕……”好。你説的,我都聽。你別怕。
邵鹹尊心想,張口卻沒能吐出半個字,腥鹹的鮮血湧上喉頭。那十三道勁力被他不顧一切地撤回三成,等於打在自已的身上,傷得比屈仔還重,眼前一黑,登時人事不知。
俞秀綿是俞師叔的獨生女,芳齡十二,邵鹹尊很喜歡她--這個説法其實不太準確,該説青鋒照上下每個血氣方剛的男兒,沒有不喜歡俞秀綿的。人人都夢想後能娶知書達禮、美麗大方,卻又帶有一絲獨生女嬌氣的秀綿為,差別只在於敢不敢公開表罷了。
當邵鹹尊醒來的頭一眼,見是俞秀綿坐在榻緣,細細呵涼湯藥時,差點以為自己已登上西方極樂,天女相伴,不過如此。青鋒照一向規矩大,男女有別,禮教之防極嚴;但俞秀綿不僅是俞師叔的掌上明珠,掌門人也極是寵愛,什麼規矩一到她這兒就算沒了,她若吵着要來服侍湯藥,料想阻礙不多。
這令他欣喜若狂,氣血一衝,差點暈死過去。
俞秀綿武藝平平,從父親口裏聽聞邵師兄的傷勢,乃因生生撤回掌力所致,認為是自己的錯,在邵鹹尊昏昏醒醒的這段時間,她衣不解帶盡力照拂,誰來勸也不肯離開。
邵鹹尊見她眸中血絲密佈,心疼不已,蹙眉道:“你幾沒睡啦?壞了身子怎辦?”秀綿掰着手指,來回幾遍都算不清,咧嘴傻笑:“不知道。我現下昏沉沉的,算不了啦。我……我先睡會兒。”咕咚一聲趴倒桌畔,不多時便傳來輕細鼾聲,宛若貓兒。
邵鹹尊忍着笑不敢驚擾,見她背影纖細,股曲線卻玲瓏有致,猶如一隻圓的薄皮桃,忽覺這畫面美極,便是此刻即死,人生也不枉了。往後幾,秀綿天天都來,邵鹹尊如置身夢中,整個人暈陶陶的,遲了幾天才想起不對。
秀綿説他昏厥三,再加上醒來後這三天,今天已是第七。七之間,來看他的人未免太少,四天裏除了秀綿,沒有其他人來過。以掌門人欽點的“大師兄”,同儕師長的表現也太冷淡了些,青鋒照的風氣説不上趨炎附勢,但儒門的繁文縟節一樣也沒少,送往來極是講究,此事委實太不尋常。
只有一種可能。
“大比……”心知此問可笑,出口都不有些赧然,生怕秀綿笑他傻。在他昏厥以前,雜役已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他壓着屈仔打足了一刻鐘,勝負毫無疑義。
“是我贏了,對吧?掌門人宣佈了麼?”秀綿正為他盛藥,身子一顫,忽然停下動作。
不妙。依書呆子師父的迂腐,很可能因為雙方盡皆倒地,而宣判比鬥中止,堅持兩人傷愈後再打一回,哪怕結果還是一樣。邵鹹尊心中嘟囔着,面上故作輕鬆,聳肩道:“看來得再打一回啦。屈仔傷得重麼?幾時能醒?”秀綿坐回錦榻畔,少女温温融融的懷香蒸得他心魂一蕩,面頰微熱。
“他早就醒啦。打完沒多久便能下牀走動,生龍活虎的,季師叔説他壯得像頭牛,再挨幾下也沒事。”邵鹹尊心裏頗不是滋味,卻不好對她發作,乾笑兩聲,並未接口。
秀綿似是字句斟酌,停了片刻才道:“他休養了一,掌門人着阿爹和季師叔帶他上山啦,昨兒才回。師哥,我年紀小不懂事,不知該勸什麼,可在我心裏,你……你永遠都是青鋒照的大師兄,誰都比你不過。”出領口的小半截雪頸泛着眩目的酥紅,滾燙的面頰連兩人間的氣息都熨暖了。
邵鹹尊愣了一會兒,才突然會過意來,全身冰涼。
“我輸了?怎會……怎會是我輸了?怎能是我輸了!”手掌一翻,冷不防攫住柔荑,用力之猛,掐得秀綿幾乎迸淚猶自不覺,嘶聲叫道:“是季師叔,是不是?定是季師叔……不!師叔們都一樣,你阿爹也有份的,是不是?定是他們聯合起來,師父送屈仔上飛鳴山的,是不是?”
“放開秀綿!”邵鹹尊未及反應,已被反手一搧,打得仰天倒落,眼冒金星。
火鉗般的箝制一鬆,血衝過瘀腫的手掌,秀綿頓覺刺痛難當,撲進那人懷裏哭道:“嗚嗚……阿爹!疼……好疼……”來人正是俞雅豔。他俯視榻上蒼白失神的青年,似鄙似怒,又帶有幾分惋惜,沉聲道:“我和你季師叔都力勸掌門人,大位宜立親立長,門中方能和睦,可惜他就是不聽。執意立咸亨為首徒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的好師父,你莫含血噴人!”第百十九折永言俱實,微塵見邵鹹尊躺足了七天,才勉強能下榻走動,大夫説他是急怒攻心,傷上加傷。秀綿依舊天天前來,只是他發呆的時間比過去長得多,兩人經常一整天都説不上話。
相隔逾旬,他才終於見着了師父。
悉的飛崖棧道,一樣的豆焰昏燈,書齋裏植雅章伏案振筆,連聽見他推門進來都沒抬頭,只説:“先坐。”邵鹹尊留意到小几上擱着托盤,幾碟菜餚、一盅白飯,還有一碗青菜豆腐湯,通通放得涼透,原本滿腹的憤怨不平,突然都像鯁住了似的;回過神時,竟已託着木盤走過長長的懸索橋。橋畔小屋裏輪值的兩名僕役見是他來,慌忙起身陪笑:“邵師兄安好。”邵鹹尊沉着臉。
“這些時裏,都是誰服侍掌門人用飯?”兩人不曾見他如此面寒,相顧愕然,半晌一人才強笑道:“俞、季二位爺來過幾回,其他……多半是掌門人自行用膳罷。”那就是沒吃了。他幾時知道自己盛飯吃?還不擱到天亮!
(一幫混蛋!)邵鹹尊忍住揍人的衝動,見桌頂置着掀蓋的雙層木盒,盛着一大碗摻了筍塊、幹魷一起煮的紅糟燒,碗內還埋了兩枚剝殼水煮蛋,也被濃稠的澆紅醬汁燒得油膩鮮亮,膏脂香撲鼻而來;底層是兩隻覆着盤蓋的海碗,邊縫不住逸出熱氣,應是貯盛湯飯之類。他心中有氣:“掌門人沒吃,你們倒是熱湯熱菜!”放落托盤,隨手將木食盒蓋上,提着轉身就走。
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吭,眼睜睜看晚飯飛了。
“聽好。”行出兩步,大病初癒的瘦白青年倏然回頭,面如嚴霜,眸子亮,令人不寒而慄。
“打明兒起,掌門人沒動筷,你們倆就給我在門外站着,他幾時吃完,你們幾時才能離開。要是掌門人的飯菜原封不動擱上一夜,莫送餿桶,留作你們的晚飯。明白不?”
“是……是,小……小人們明白了。”回到書齋,植雅章兀自埋在紙堆裏,案上的卷軸書冊一摞一摞堆放齊整,自有次序,只是旁人看不明白而已。
説了大概不會有人相信,這些裱糊裝訂的工夫,全出自青鋒照的掌門人之手。植雅章講學的意願是極盛的,講得好不好則見仁見智;若不做掌門人,倒是出的裱糊匠,手藝無可挑剔。
邵鹹尊替他盛了飯菜,擺好碗筷,突然沒了興師問罪的火頭,就像過去十年來每個稟燭侍讀的夜晚,本能地開口喚他。
“師父,先用飯罷。”
“喔……喔,吃飯啦?”植雅章回過神,抬頭嗅了嗅,笑道:“好香啊!你也一起來。”邵鹹尊沒等他説,早替自己添了一碗,拉開圓凳坐下。植雅章記不住生活裏諸多細瑣,心思永遠都在別處;就算端起飯菜就口,也未必真當自己在吃飯。會忘了這些年他們總是這樣對坐用膳,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邵鹹尊卻一口也吃不下。
十數天不見,植雅章彷彿老了幾十歲,焦黃的髮絲毫無光澤,肌膚灰暗,瘦削的臉皮裹出骨相,都不知跑哪裏去了。神秘人的指創持續侵蝕他的身體,片刻也不消停……都到這節骨眼了,還寫什麼書!什麼東西如此着緊,比你的命更重要?邵鹹尊面頰動,氣得想起身他一嘴巴。
植雅章恍若未覺,扒了幾口飯,忽然嘆道:“那天,我騙了你師叔。”
“嗯?”邵鹹尊習慣了他的沒頭沒腦,卻沒想過“騙”字能用在他身上。你別被人騙就不錯了,騙得了誰?青年利落地夾起一枚滷得紅亮噴香的水煮蛋,強忍住捅進他嘴裏的衝動,“匡!”一筷子擱進他碗裏。
“師父,多吃點。吃蛋補身子。”
“好。我騙他們説,打傷我的人是魔宗七玄的高手,從手法看來,極可能是血甲傳人再度現世,向本門報你師叔祖的大仇。”前代祭血魔君“飛甲明光”鍛陽子,潛伏丁甲山敕仙觀近二十年,隱然有引領正道羣倫之姿,暗地裏卻建造了號稱“於願可達,書羽風天”的武林秘境風天傳羽宮,以及送出銷魂豔姬陰神玉女、以絕與權勢引誘黑道加盟的逍遙合歡殿,借雙城對立的假象,甫以鍛陽子的身分推波助瀾,以常人絕難想象的三面兩手策略,將整個東海武林推向一場同歸於盡的毀滅戰爭。
若非青鋒照掌門“夜雨松階”展風檐揭穿陰謀,破了雙城機關,並打敗幕後的鍛陽子,東海黑白兩道的菁英幾乎絕於雙城之戰。此事傳頌江湖逾一甲子,耆老皆知,青鋒照更由此確立了正道首善的地位。
師叔祖的事蹟,俞雅豔等從小聽到大,以此為釣餌,也難怪他們確信不移。
“師父英明。”邵鹹尊隨手一拱,沒好氣道:“忒高明的謊話,搞不好連我也要上當,佩服佩服。”
“是麼?沒想到有這麼高明,還好我先讓你出了去。”植雅章渾沒聽出他話裏的諷刺之意,長嘆一聲,搖頭低道:“我其實不知道是誰打傷了我,也不想猜。無憑無據的事兒,跟血口噴人有甚兩樣?叫你出去,是因為我心中發誓,此生決計不對你説一句假話。”邵鹹尊停住筷子,那種鯁住口似的莫名不適重又湧上。
植雅章從屜櫃的夾層裏取出一隻木匣。邵鹹尊從不知書齋裏有這麼個機關,明明已摸得透,植雅章卻彷彿不怕他看,掀掣取物的每個環節都做得很慢很仔細,生怕他沒瞧清楚。
匣裏貯着的,除了那塊儒宗“御”字鐵令,還有一套魚皮密扣的玄夜行衣。
植雅章信手取出一條覆面黑巾,喟然而嘆。
“當年先掌門授我這塊令牌時,我十分惘。我們讀了大半輩子聖賢書,學的不就是“君子慎獨”、“不欺暗室”麼?堂堂儒宗六藝,不但覆面夜行,更蒐集線報,窺探各門各派陰私,密會時所及,俱是不可告人之事。這與鍛陽子之鋪設雙城詭謀,有什麼兩樣?
“先掌門長嘆一聲,回答我説:“心正行端,此鍛陽子之不能也。況且儒門六藝中若無我等,不定又生一鍛陽子矣。”我才知當年先掌門能解破陰謀,亦得益於六藝甚多。然而蒙面久了,心中難免滋生黑暗,我想到一個辦法,用以維繫清明。”雖是傻話,邵鹹尊也不免好奇起來。
“師父想到了什麼辦法?”
“找一個人,一輩子只對他説實話。如此你便能從他的眼中,窺見自己是否變得髒污黑暗。”植雅章笑道:“我頭一次參加六藝密會,回程路上,便在花石津邵家莊遇見了你,我以為這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才不會安排這種事情!
上天不會安排任何事,一切皆出於人的造作。邵鹹尊忍住還口的衝動,植雅章沒察覺他心中波湧,自顧自地説:“你的聰明才智勝我百倍,一定能想到更好的方法,來面對儒門的隱密身份。自始至終,這塊鐵牌我沒想過給別人。”
“我以為是沒大師兄可做的人,才補得一塊鐵牌。”邵鹹尊冷笑,終於一絲不忿。植雅章搖搖頭,正道:“那場比試是你輸了。你的不動心掌練岔了路,若非咸亨未受過師長點撥,修為不及,你的打法討不了好。”邵鹹尊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咸亨”是屈仔的新名字。
植雅章以為他的錯愕是終能心平氣和麪對失敗的意思,寬一笑,寵暱地拍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我曾問先掌門,青鋒照與儒門鐵令哪個重要,他回答:“儒門為先。”當時我聽傻了,怎能是暗行之事,先於宗門的傳承?好半天才追問:“何以區分?”先掌門回答:“為禍劇烈。”這塊鐵令能帶來的災害,遠比青鋒照大得多了。咸亨的武學天分在你我之上,大成之,可保本門香火不絕;他於此際突然出現,料想亦是天意。然而,唯有你的聰明才智,方能繼承這塊令牌,為它找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你若覺得太沉重太黑暗,害怕墜入深淵、矇蔽心念時,也學我找個人,一輩子只對他説實話,絕無隱瞞。如此便能從他眼中,時時看見自已的模樣,不致變得猙獰可怖,失去了人形。”書呆子師父的話果然傻,邵鹹尊卻相信了他。堆滿案頭的書卷,全是植雅章為他整理繕寫的機要,包含歷代“御”字令主傳下的心血結晶、不為人知的武林機密,以及儒宗隱於黑暗的活動軌跡--師父的生命正不停逝,然而耗費的一分一毫都是為他。邵鹹尊的動沒有洶湧太久,他很快意識到植雅章付的,是何等驚人之物!師叔祖展風檐“為禍劇烈”的考語一針見血,這些東西能教多少人身敗名裂,多少門派分崩離析!簡直……簡直就是一把通往無上權力的寶鑰!
除了醜聞秘辛,數據裏還有大量的圖紙。
“這是什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