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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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陰宿冥見情況不妙,轉頭逆風大叫:“你惹的麻煩,卻要如何收拾?”
“麻煩?”鬼先生縱聲大笑。
“今夜的重頭戲才要登場,我收拾什麼?”自懷中摸出一物,以掌掩住,湊近口邊,似是竹管銅簧一類的物事,卻未吹出聲響。陰宿冥看得滿肚子火:“都什麼時候了,聽你吹鳥笛!”正開口,眼前忽現奇景--倒在角落裏的崔灩月,竟巍顫顫地動起來,動作僵硬如傀儡,若非傷重難支,只怕又要起身殺人。
更駭人的是:原本正氣凜然的耿照,神情忽然呆滯,兩眼空,肩膀顫抖片刻,手臂倏然垂落。炙人的烈焰巨刃“鏗!”入地面,火焰如油水佈般推散開來,一路蔓延至耿照腳下,赤亮的火星沾上他的衣襬褲腳,噗嗤嗤地燒將起來,他卻恍若不覺。
染紅霞舍不下他,並未躍上檐角以避鋒焰,而是節節後退,一路退到了院牆邊。她背倚高牆,怔望着耿照,恐懼逐漸在美麗的瞳眸中擴散開來,輕喚:“耿……”語聲哀悽,難以成句。
鬼先生笑道:“比起手不能提的崔五公子,典衞大人這塊資材可説是上上之選。諸位!都來見一見妖刀離垢最合適的刀屍人選,出身鑄鐵名門影城的耿大人!”聶冥途突然轉頭,冷笑道:“這是你原本的盤算?我瞧着不像啊。”鬼先生不置可否,從容道:“這廝近甚受慕容柔信任,莫説鎮東將軍,連皇后娘娘也殺得。普天之下,沒有比他更可怕的刀屍。”仍是一貫的詼諧語調,活像婚喪筵席帶動氣氛的白席人,越説越是來勁:“今夜的表演將近尾聲,想來在七玄大會召開之前,諸位該能打點神,好生蒐集聖器,取得與會資格。親蒞大會收穫甚巨,諸位皆是一方魁首,目如鷹隼,切莫錯失良機,耽誤了買賣。
“節目的最後,為諸位安排的是一場令人痛徹心肺、肝腸寸斷的奇情好戲,有分教是“活郎君不知人事,俏紅妝血染刀頭”,纏綿糾葛,絕對值回票價!怕見血的請先行離去,今夜的談心茶話會到此告一段落,招待不周處,請諸位見諒。散會!”誇張的笑聲隨着劈哩啪啦的燃燒聲響遠遠送出,鬼先生舉掌掩口,語聲一瞬間變得冰冷尖亢,帶着詭異的歪曲:“殺了染紅霞!要完完整整割下她漂亮的腦袋,不得有誤!”耿照--或者該説是離垢的刀屍--歪了歪頭,平舉刀刃,緩緩邁步,顫巍巍地朝倚牆的紅衣女郎近。
高牆之上,弦子肩頭才一動,已被漱玉節按住。黑衣蒙面的宗主衝她搖了搖頭。
“莫急!再等會兒。他不是這麼容易喪失意志的人物。”弦子面無表情,眼睜睜看着那個悉的背影帶着火焰,一步步近失措的染紅霞,緊握靈蛇古劍的五指指節繃得青白。
或許在弦子心裏,她知道耿照絕對不想這樣。
而對染紅霞來説,這簡直像是一場不醒的惡夢。
不久前才互吐情衷的愛侶,搖身一變,淪為失去靈魂的噴火惡魔……面對妖刀及鬼先生都不曾動搖的女郎咬着牙,不讓淚水滾出眼眶,昆吾劍尖不停顫抖,遙指着那張既悉又陌生、曾夜夜在夢裏出現,想來甜而苦澀的黝黑麪孔,在心底默唸了無數遍:“醒……醒過來……求求你……醒過來……醒過來……”再不醒來的話,我要殺你了。女郎“嗚”的一聲,摒住湧上鼻腔的酸楚,強迫自己專心致志,把注意力集中在離垢刀上。
耿照非是崔灩月,他的身手、基遠勝崔灩月,更是將軍身邊之人,握有越浦內外通行無阻的金字牌,狙殺將軍、甚是皇后易如反掌。他若被妖刀控制,為禍之烈,絕非餘人可比。
權衡這些令染紅霞心痛無比,但她無法假作不知,盲目賴着一絲僥倖,希望他會突然復原。
即使羣環伺,不知能否生離此地,水月停軒的二掌院仍心繫天下正道,深知被妖刀控制的耿照一旦離開血河蕩,今夜便足以釀成天翻地覆的鉅變。
“解除控制”跟“除去刀屍”是唯二的選項,她只能選擇不會失手的那一個。
耿照的動作猶如壞掉的藥發傀儡,僵硬死板,渾不似平矯健,縱有離垢在手,腹喉間仍是空門大開。染紅霞攢緊昆吾,照定中宮,待他走進三尺之內,極招“江石缺裂青楓摧”便要出手,一舉貫入咽喉!
(快……快醒過來!耿郎……求求你,快快醒來!)“喔,你走眼了啊,鬼先生!”聶冥途出殘忍的獰笑,饒富興味:“他倆不是相好,依我看,那女娃娃是真想要他的命哪!”鬼先生哈哈大笑,徑顧一旁。
“惡佛,染二掌院花容月貌,尤其那雙勾魂眼兒分外英媚,實屬難能。割將下來除去眉發,好生硝存,送與惡佛留念如何?”滿身暗花的鐵塔巨漢抱臂不語,半晌才道:“不是尼姑,我沒興趣。”
“惡佛有所不知,”鬼先生笑道:“水月停軒也是拜佛菩薩的,算是東海少有的央土佛脈之一,非泛泛的佛樣龍神廟。這妮子外表不是尼姑,骨子裏説不定能燒出舍利來,比尋常寺院的比丘尼還有佛味。”惡佛依然抱臂環、沉默如鐵,看都不看他一眼,半天才自齒縫間迸出兩字:“有趣。”而雪豔青關心的,則是另一件事。
“鬼先生!”天羅香之主拄杖披髮,於熾烈的焚風中大聲問道:“妖刀若附了他的身,還能問話麼?如若不能,煩你即刻解除控制,我有事要問他!”白皙的秀額間緊蹙着眉,彷彿動了真怒。
鬼先生聳肩一笑。
“既宰制了身心,自能套出所思所想。我早説了,宗主知之事,儘管包在我身上。”誰都聽得出他答非所問,雪豔青卻是聞者不疑,只是不喜他吊兒郎當的輕佻口吻,蛾眉未見舒展。
忽聽聶冥途道:“鬼先生,我看你這號刀之法不靈啊。瞧瞧耿小子的模樣!”眾人依言轉頭,赫見耿照拄刀撐地,單手扶額、渾身劇顫,模樣十分痛苦。
染紅霞再也顧不得旁人目光,叫道:“耿……耿照!快醒醒!妖刀物,豈能動搖你的心志?快清醒過來!”畢竟臉皮子薄,“郎”字方吐出,又硬生生改口,直呼其名。
耿照單膝跪地,着嗓子劇烈息,顫聲道:“紅……二……二掌院……”似是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左手五指陷入髮際,指關節繃得煞白,似將進顱中。鬼先生自縱刀屍以來,從未遇過如此情狀,心中一凜:“莫非……是高柳蟬那老東西做了手腳?”不敢大意,忙將掌中物湊近嘴,運功吐氣。匍匐在地的崔灩月突然昂頸咆哮,吼聲中氣十足,彷彿中了什麼回魂咒,垂死的傀儡不但活轉過來,還變得龍虎猛,全然無視傷勢,肆無忌憚地撐起殘軀!
耿照厲聲慘叫,一手捂頭,另一隻手卻胡亂揮動離垢,掃得焰火闌干,四野一片赤紅。
“別……別再響了……好吵……痛……痛死我……痛死我……”嗶剝幾聲,身畔一堵高牆耐不住烈焰,連磚帶柱轟然坍倒!
聶冥途見情勢不妙,冷冷回頭。
“喂喂!難道這也是你安排好的?”鬼先生不理他的譏嘲,鼓勁吹奏,耿照掙扎越甚,同時離垢刀上的焰火光芒無比熾亮,威力勝過崔灩月所執數倍、乃至十數倍,火勁蔓延開來,眾人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妙!)這耿姓少年是高柳蟬悉心培育的種子,潛質是羣屍中一等一的,若非遭琴魔魏無音手,亂了組織的計劃,姑斷不會輕易放棄。
做為最終的“蠱王”之一,難保高柳蟬不會在培養的過程中埋下什麼特殊制,非是鬼先生這具“號刀令”能完全控。在“姑”之內,他始終覺得高柳蟬與古木鳶的關係非同一般,沒什麼具體的事證,直覺卻相當強烈。
做為眾人的領袖,古木鳶君臨姑,儘管對鬼先生倚賴甚深、頻以“左右手”呼之,畢竟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而古木鳶和高柳蟬則更像是同儕,古木鳶與那個老怪物説話的口氣,與其他人有着極其微妙的差異。
如無必要,鬼先生並不想暴耿照,而是以普通人的身分將他除去。眼看場面失控,須立刻將離垢刀收回,放任它繼續為耿照所持,不可避免地將暴“姑”的存在--直到此刻,在場眾人才發現自己嚴重低估了鬼先生。
鬼面黑衣人瞬間失去蹤影。霧一般的身形自牆頭消失,又忽然自耿照身後聚起,不僅快,更快得毫無徵兆,連狼首的照蜮眼也無法看清其軌跡。七玄宗主雖各負藝業,單論這一個“快”字,誰也沒把握能避過這招!
“好……”聶冥途彩聲未落、黑霧將聚的剎那,突如其來的焰火猛將霧絲劈散!
(好……好快!)瞬目之間,霧影幾經聚散,距離不出三尺範圍,方位數易,黑霧一現旋被火焰劈散,時間差越來越短,最末一擊竟是火光先出,霧絲才纏着刀柄一轉,離垢刀應聲落地。被撕裂的黑霧捲風撲上檐角,化成了鬼先生焦爛的衣襬,飛螢般的火星沾上糊紙鬼面,“轟!”燒了起來。
鬼先生舉袖掩臉,信手將着火的面具拍落。
他雖打落了離垢,卻騰不出餘裕取刀。再遲一瞬,火焰將命中頭顱,將臉孔劈成兩丬,堪稱生平至險。他出了一背冷汗,只是瞬間被高熱蒸發,無人察覺異狀。
--這不可能是刀屍的速度。不可能。
(刀屍……決計沒有這樣的靈反應!)妖刀離手,耿照卻未恢復正常,仰天虎吼雙目放光,揮爪撲向聶冥途!
“我還沒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啦!”失刀的少年在他看來非是威脅,狼首急於取得與會的資格,綻笑,屈指如鈎,“狼荒蚩魂爪”叉向耿照的咽喉!
耿照不閃不避,蚩魂爪扣住人身最柔軟的喉咽,聶冥途方才一喜,隨即駭異:“好燙!”爪勁一難以握實。耿照恍若未覺,並不忙着甩,同樣也是五指鈎爪,呼的一聲徑抓狼首面門!
聶冥途是爪力的大行家,七水塵廢去他的“青狼訣”功,卻無法剝奪浸十數載的指爪功夫。聶冥途左掌收攏,打算來個“以爪破爪”,兩人十指相合,指尖同扣入對方手背,聶冥途苦練數十載的爪功顯出威力,爪下皮開綻,骨骼連響,彷彿隨時都會粉碎。
“小子,你--”一語未畢,聶冥途獰笑猶在面上,耿照火勁疾吐,猛鑽入聶冥途體內,連他一身純的佛門內功也不及化解,半身如遭火焚。
聶冥途跪地慘嚎,嘴裏、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總算神智未失,忍着經脈如焚圈臂倏轉,“白拂手”化極剛為極柔,及時自烙鐵般的指掌間掙,腳下一踉蹌,顧不得狼狽,轉身便逃!
三十年前的恐怖記憶又在他腦海中復甦。他永遠都忘不了那銜尾急追、形如妖魔的衞青營--一招失利並不足以打倒老狼首,然而耿照那以力破力、如鬼神般的囂狂姿態,卻喚醒了聶冥途記憶裏,關於妖刀的深刻印象。
那幾乎和“天佛圖字”一樣,在他身上留下印記,永遠也無法抹滅。半生殺人無算、手段殘毒的狼首幾乎是手足並用,絲毫不顧體面地逃離了現場,眨眼掠出十餘丈的枯瘦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可見其膽寒心亂,已失常度。已方陣營少了個得力的聶冥途,形勢更加不利。儘管耿照孤身一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或説是妖刀離垢的滅世魔威--突然壓倒了在場的七玄首腦,聶冥途的潰逃就像是陣前吹響的號角,標示着勝負逆轉的一瞬。
“別讓他拿回離垢刀!”鬼先生放落袍袖,面上又多了張糊紙臉譜,這次卻是垂眼張口的哭喪面具。他失了兵刃、身法被破,在清耿照為何實力大增之前,決定善用旁人之力。
這話看似提醒眾人,實則點出人、刀分離的關鍵。若教耿照取回離垢,不管是想要人還是要刀,均是風險大增。
眾人聞言凜起,南冥惡佛當先躍下牆頭,單拳硬撼耿照面門,拳路、身法俱無花巧,仍是“一力降十會”的豪邁姿態;幾乎同時,陰宿冥反面包抄,寬肩長腿的出挑身形有着極不相稱的利落,全力撲向地上的妖刀!
“嗚吼吼吼吼吼吼吼----!”耿照仰頭咆哮,與惡佛直拳相接,“砰”的一聲悶響,惡佛畢竟力大難敵,轟得耿照倒飛丈餘,反倒搶在陰宿冥之前;他單臂一攔,在地上的離垢已入臂圍,除非將他打倒,否則旁人絕難染指。
(難道……他以退為進,故意捱了惡佛一記?)旁人未覺,鬼先生卻是一凜,場中陰宿冥先發後至,恰與耿照打了個照面,口道:“小和尚……”耿照綻笑,一掌正中她肩頭,將她打飛了出去;背後風聲驟緊,惡佛一個箭步跨前,醋缽大的拳頭又至!
耿照右手握住刀柄,改以左拳相應。
二度對擊,他僅小退半步,腳跟“喀啦!”踩碎青磚,旋即站穩,如野獸般昂首咆哮,間迸出耀目白光,輝芒映透裏外數層衣物,清晰可見;兩人各自收臂,倏又揮出,對擊之聲如擂戰鼓,音波震地,整座殘院似為之一頓,抖落一地敗瓦碎礫。
這一回卻是惡佛身子微晃,左腳倒踩了一步,高下立判。
眾人正看得矯舌不下,異變又生--耿照右手緊握,離垢刀“轟!”冒出烈焰,際光芒更盛,連離垢的鋒焰也由紅轉白,人刀間彷彿生出共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