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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潰,否則就算央土朝廷的大軍開至,這套防衞機制也會分毫不差地運作啓動,擊退來敵。
但只要是人經手的事,難保不會產生誤差。
為使這具龐大而巧的軍務機器順利運作、不生弊端,慕容柔採用的辦法是“盯緊它”,靠的當然就是他自己。
事無大小,所有公文慕容柔都要檢過目。因此在他手下當差異常痛苦:雞蒜皮大的事也必須繃着皮幹、往死裏幹,指不定哪天公文會突然送到將軍案上,被審案似的細細檢查,萬一不幸出什麼紕漏,便等着軍法來辦;幾年下來,疑神疑鬼、最後畏罪自殺的,倒比實際辦死的還多。
適君喻暗自鬆了口氣。
慕容柔若要辦他,不會選在這裏。殺人的血腥、死到臨頭的屎失……這些清理起來麻煩得很,會嚴重影響將軍核閲公文的心情。
“坐。”慕容柔隨手往階下一比,看似要闔起公文與他説話,忽然劍眉一挑,白皙秀氣的眉心微微擰起,隨着鋭利的目光在捲上來回巡梭,眉頭越皺越緊;片刻才冷哼一聲,在手邊的紙頭上寫了幾個字,放落卷宗。
適君喻依言坐下,審慎地等待將軍開口質問。
慕容柔的問題卻令他不由一怔。
“槐關衞所的張濟先,你認識麼?”適君喻在腦海中搜尋着記憶。
他長年經營北方,與南方的軍中人物不,所幸槐關是谷城大營附近的重要衞所之一,那張濟先鎮守槐關多年,官位不上不下,還算長袖善舞,前年適君喻陪同將軍親赴谷城大校,張濟先在筵席上敬過他一杯酒,親熱地叫過幾聲“適莊主”,不像其他軍中出身的要員對江湖人物那般冷淡。
他記得那張黃瘦的長臉。笑起來有些黏膩,目光稍嫌猥崽……該怎麼説呢?少喝點酒,興許將軍能忍他久些。
“屬下記得。”慕容柔“啪!”一聲扔下了卷宗,動作中帶着一股火氣。
“任宣受傷不輕,你明天走一趟槐關,帶上我的手諭,當堂將這廝拿下,撤職查辦。”
“是。”這種事在將軍麾下稀鬆平常,適君喻並不意外。
“罪名是?”
“貪污。”慕容柔以指尖按着卷宗,輕輕將它推出桌緣。
“過去三年,他每月都在火耗上動手腳。我足足忍了他三年,他非但不加收斂,本月更變本加厲,想利用鳳駕東來大肆混水摸魚,其心可誅!你當堂讓他畫押,宣讀罪名後便即正法,通知家屬領屍。我在靖波府內庫收集了他三年來的不法證據,事後再補上結案即可。”慕容柔雖苛厲,殺人卻講證據,開堂審理、備證結案一絲不苟。曾有御史王某佞上,妄自揣摩聖意,除慕容柔,料想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誰手上沒幾條屈死的人命?慕容柔這廝專擅生殺、目空一切,治下冤獄必多,於是大張旗鼓地參他一本。
誰知欽差御史團浩浩蕩蕩開入靖波府,才發現每一樁死刑都備齊了卷證畫押,一絲不苟的程度怕比夫子治史還嚴謹,竟是無懈可擊。
王御史摸摸鼻子想開溜回,慕容柔卻不讓走了,扒了衣袍投入獄中,反參了他一本。有人向承宣帝獻策,命慕容柔將王某解回平望都發落,料想以慕容之偏狹,必不肯輕易放人,屆時再安他個“擅殺欽差”的罪名,御史王大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任逐桑聽聞此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八百里加急的詔書已阻之不及。沒想到這回慕容柔好説話得很,竟乖乖放人,只臨行前一晚獨自走了趟大牢,附在王御史耳畔説了幾句,便即含笑離開,一點也未留難。
誰知大隊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橋朝聖關,王大人趁着夜裏無人,在房中懸樑自盡了。
有人説是給慕容柔暗殺的,但天子腳下,衞森嚴,豈容鎮東將軍的刺客無聲來去?誰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殺人計之“刀”,聖上只欠一個發難的藉口,慕容柔可沒這麼笨。果然刑部、大理寺翻來覆去查了半天,最後只能以自殺定案。
民間因此盛傳: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邊下了死咒,教他活不過五柳橋。那幾年“小心鎮東將軍在你耳邊吹氣”成了止兒夜啼的新法寶,風行天下五道,嘉惠無數父母,也算是一樁逸話。
先殺人再補證結案,雖然證據確鑿,似非慕容柔的作風。
適君喻小心問道:“張濟先鐵證歷歷,死也不冤。只是,將軍為何執意於此時殺他?皇后娘娘的鳳駕便在左近,臨陣易將,難免軍心浮動……”
“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饒不了他。”慕容柔打斷他的話,淡道:“人皆説我眼底顆粒難容,我不辯解。但豢養鷹犬,豈有不捨的?食乃獸禽之天,懂得護主逐獵,便是良鷹忠犬;爭食惹禍不識好歹,還不如養條豬。張濟先分不清什麼當做、什麼不當做,所以我不再容忍。”適君喻聞言霍然抬頭。
慕容柔卻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嶽宸風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此番他公然襲擊夫人,不管是什麼原因、以後還回不回來,這裏已容不得他。
“況且,我之所以能夠容忍他如許之久,其中一條,乃因他養育你成人,傳授你武藝。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白面無鬚的書生將軍低垂眼簾,望着階下錯愕的青年,神情寧定,一字一句地説:“君喻,適家乃碧蟾王朝的將種,可惜到你父祖一輩已無將才,然而他們手下雖無兵卒,依舊以身殉國,與輝煌的白玉京同朽,情偉大,不負乃祖之名。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將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揮軍北抗,説不定如今猶是澹台家之天下。嶽宸風於你不過雲煙過眼,我對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心絃觸動,適君喻為之默然,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