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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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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越浦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針藥,診金由府庫一應支付,五百兩以下毋須請示,徑行辦理。此事視同軍令,連坐施行,大夫治不好,我砍了你們倆的頭。”慕容柔一向節約,連他自己經年用藥,也花不了五百兩的診金。任宣聽得一怔,抬頭愕然道:“將軍!屬下不……這……”慕容柔重哼一聲,不耐揮手,打斷他的支吾。

“你莫想錯了,這是為了讓你早點回來當差。眼下是什麼時候,豈容卧病在牀!若非顧念你護衞夫人,才受得此傷,單治你個“棄職怠守”的罪名,便不用殺頭,也要打足你兩百軍、刺配北關!”拈起桌上一枚竹牌扔去:“限你三之內返回述職,不得有誤。接令!”任宣雙手接過,拄刀俯首:“屬下……得令。”心情動,身子微微顫抖。

慕容柔視若無睹,容已較先前平霽,淡道:“還有,君喻一回來,立刻讓他來見我。喚耿典衞進來。”

“是。”任宣扶着刀,一跛一跛走了出去。

耿照入得廳來,慕容柔隨手一比階下:“坐。”

“多謝將軍。”慕容柔打量他幾眼,似正想着該如何發問,半晌才道:“嶽老師到哪去了,你知道麼?”耿照搖了搖頭:“在下不知。”嶽宸風屍體墜落江中,早被濁沒,他這話可一點都不假。

慕容柔點頭,垂眸道:“我要謝謝你將內子平安救回,對我來説她非常重要。但這並不代表嶽老師之事,我不想要個水落石出。”抬頭一睨,嘴角微揚,笑容似譏似諷,令人心涼。

耿照寒直豎。

慕容柔只提了一問,此問不但早在預想之中,還是眾多假設裏最容易應付的問題之一……究竟是哪個環節發生問題,還是慕容柔真有讀心的異能?他腦中思緒飛轉,一邊力持鎮定,不讓情況繼續往失控的方向發展。

慕容柔只是淡淡一笑。

“嶽宸風是何等樣人,我心中一清二楚;你也一樣,耿大人。”他平靜道:“在你眼中,嶽宸風是無惡不作的大惡人,然而比起我曾經做過、甚至即將要做的,嶽宸風之惡,不過小小惡而已。我並非不知其惡,而是在我的“惡”之前,他的作為只是徒顯無聊。既然他能為我所用,我可以暫時容忍這一丁點的小小污漬。

“能夠為我貫徹惡道之人,我願暫赦其惡;這點你也一樣,耿大人。”他越是説得平靜淡漠,耿照越覺驚心動魄。傳説中慕容柔有嚴重的潔癖,人皆説他“眼底顆粒難容”,他的惡道究竟如何可怖,竟連嶽宸風的胡作非為都只是“徒顯無聊”,能任意包容無視?

這種時候,閉口靜聽無疑是最最聰明的選擇。

耿照卻覺中一股不平湧上,彷彿不吐不快。

“敢問將軍之“惡”,究竟是什麼?”慕容柔淡淡一笑。

“如果我説是綏平四海、開創太平盛世,你信不信?”耿照自是不信,口道:“這……開創太平盛世,怎能算是“惡道”?”

“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個太平之世,不是從斷垣殘壁間建立起來的;每一位終結亂世、開創太平的帝王將相,雙手均染滿血腥。”他看耿照滿臉不豫,仍是那副微帶譏諷的淡漠神情,口吻不疾不徐。

“你以為太平盛世到來了麼?在我看來,太平之世從來都沒降臨過。它一直在門口徘徊,只差一步,伸手便能觸及……這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咫尺距離,我們卻等了三十年。隨着光陰逝去,停滯不前的目標其實就是越來越遠。”耿照愣在當場,一句話也説不出。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是出自翦除反叛苗最力的鎮東將軍之口,説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如今四海昇平,天下已有三十年未動刀兵,這樣都不叫“太平”

…”耿照皺眉:“將軍心中的太平盛世,究竟是何模樣?”

“很簡單。”慕容柔神態自若,從容道:“兵出北關,踏平異族;令南陵諸封國繳出璽印,君王降為白身,去藩國、改郡縣,統歸朝廷管轄;西山道韓閥撤除封號,出兵權,道中大小官員改由朝廷指派,一如其餘各道;東海武林諸門派各自解散,狩刀繳劍,鹽鐵收歸國家專管專賣,平民百姓除了農具,不許持有或鑄造武器兵刃,違者不赦!

“到了這一步,天下再不需要四鎮將軍,須予以拔除,任內效忠朝廷者,使歸故里,做一田舍翁;驕悍不馴者,借其首腦一用,以儆效尤!兵權復歸皇帝陛下,四方無患,令大部分將士卸甲歸農,致力生產。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他想也不想,一口氣説完。耿照無比震撼,一時竟説不出話來。

慕容柔鳳目微抬,眸中光。

“沒能完成這些,你眼中所見的“太平”,通通都是假象!你可知北關囤重兵、築嬰城,每年須耗用多少軍費?韓閥盤據西山,歲歲無一兩白銀貢獻,反而向朝廷拿錢養兵?南陵諸國,各懷異心,一朝生變,要犧牲多少軍隊才能弭平?

“還有央土連年旱澇,百姓離失所,想發民夫治水除弊,來個一勞永逸,你知道要毀掉多少家庭,累死多少百姓?這事殺的人、造的孽,絲毫不遜開疆闢土,興兵打仗!

“要杜絕這些憂患,沒有一件不需要血。有時甚至得用成千上萬人的命,才能換來成果;你不願殺人,那便什麼也辦不成。街頭巷尾的説書人不會告訴你,太平盛世其實是用鮮血換來的,但不管你知不知道,這點永遠不會改變。”耿照被他的氣勢所懾,喃喃道:“太平終究是……以血換來的?”慕容柔冷哼不答,片刻忽然道:“當年烈祖自東海太平原起兵,帳下擁有兩名稀世智囊、人稱“龍蟠鳳翥”者,蕭、陶而已,傳説一人出則安天下,龍鳳並至,直是百世難遇的契機,豈止安邦定國而已,當建立萬代不滅的聖王之國。

“這兩個人打起仗來果然很厲害,出謀劃策,直如鬼神。以他倆之能,一旦欠缺血殺人的覺悟,最終仍什麼都不是,不但沒能建立什麼百世萬代的聖國,本朝自肇建以來風雨飄搖,還未必強過了前朝。”耿照愣一下,才省起他口中的“烈祖”乃指本朝開國皇帝獨孤弋。獨孤弋英年早逝,不及完成一統天下的大業,故以“烈”為廟號;“烈”字寓有天年不永、中道而折的意思,但老百姓喜愛這位豪邁英武的青年君王,都管叫“太祖武皇帝”。

至於“龍蟠”與“鳳翥”之號,今卻是頭一回聽見。

慕容柔説得極順口,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繼續説道:“蕭諫紙自詡儒宗,以兵法、權謀輔佐武烈,立下大功,本該坐上“開國第一勳臣”的位置。然而他恨極了兵家、法家、縱橫家之術,稍見成果,便迫不及待推動那套內聖外王之説,終於功虧一簣,被鬥得垮台,左遷東海,從此失去了能夠改變天下的力量。

“而陶元錚恰恰與他相反。此人掌握大權後,剷除異己、消滅政敵,無所不用其極;他雙手沾的鮮血也不少了,卻無一滴是為天下百姓,絕大部分都是為了他自己。

“所以他的下場會比蕭諫紙更淒涼。蕭諫紙的功業被他悉心抹去,連龍蟠鳳翥的舊號也被陶丞相大力絕,視之為寇讎。蕭諫紙做不成開國第一元勳,至少留下清白名聲;陶元錚什麼都有了,於史冊上卻註定是一名“權相”、甚至“權”,後人只會看見他師心自用的嘴臉,千秋萬代,永誌不忘。

“在龍蟠、鳳翥並肩運籌,刀皇、虎帥等英雄馳騁的年代,我不過是一介無知少年,風雲際會,躬逢其盛罷了;然而回過神時,身邊周圍卻只剩下了我。他們一個個退出了戰場,卻沒能終結亂世。”慕容柔直勾勾地望着他,語聲雖淡,卻自有一股千鈞蓋頂的壓力。

“我要做的,是這些人沒能做到,或來不及做的事--殺盡該殺、毀盡應毀,手染鮮血、肩負犧牲,然後……才能帶來真正的太平盛世。這,便是我的惡道!”大廳裏一片死寂。耿照聽得熱血澎湃,又不全身發涼--以慕容柔的格,“雙手染血”怕不是説説而已。他不愛錢、不怕死,不在乎世人目光,偏執地相信自己所相信的;這種駭人的狂熱有一度幾乎攫獲耿照,若非少年頑固地相信“濫殺無辜”是不對的,説不定會追隨慕容柔之夢,供他驅策,只為一睹他口中所描繪的那個“太平盛世”。

“為此我需要有用的人。只要我一直用得上你,我不在乎嶽宸風到哪裏去。”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柔終於打破沉默,蒼白麪上浮的彤紅漸褪,昂揚的情重新埋藏心底,又回覆成冷漠自負的鎮東將軍。

“在嶽宸風再次出現以前,我要他辦的事,便得由你來做。如此,我可暫不問今究竟。”耿照如夢初醒,驚出一背冷汗,幾乎口説出“嶽宸風不會再出現了”,但這只是自掘墳墓而已。在慕容柔的面前,智略所能保住的優勢已經少得不能再少,必須比審慎更加審慎、比小心更加小心,才有一線生機。

“將軍所指,莫非是尋回妖刀赤眼?”他輕咳兩聲,故作駑鈍。

“那本是你分內的工作,與他何干?”慕容柔冷笑:“扣除今,你還有五天。限期之內找不回赤眼,我連嶽宸風的份一併算在你頭上!我指的可不是這種雞蒜皮的小事。”將軍一邊説話,一邊把玩着桌頂一塊掌心大小的銅頭虎符。

耿照認得那面銅牌,印象中嶽宸風、任宣都有一面,比他賜給寶寶錦兒的通行令牌等級更高,不僅能於城門、驛館出入自由,甚至能某種範圍內調動兵馬,為將軍辦事。

“警蹕安全、奉令奔走,這些都有別人做。嶽宸風要為我做三件事。”慕容柔豎起三指頭,每説完一事便按下一指。

“三乘論法期間,負責皇后娘娘的安全,此其一也;七大門派將於白城山一會,共商妖刀諸事,將軍府總轄東海一道,上對朝廷負責,此事豈能不聞不問?他須出席此會,為我喉舌,此其二也。”耿照起初聞言一驚,繼而五味雜陳,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赤煉堂大太保“天行萬乘”雷奮開親上朱城山、與橫疏影等訂約三月初三時,耿照正與老胡、阿傻偷溜下山,沒能親身參與,只聽許緇衣、沐雲分別提起,知道當時並無鎮東將軍府的人蔘與。

轉念一想:以將軍府在東海的實力,接獲密報、甚至打算橫加干涉,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反倒是當夜客舟中一晤,蕭諫紙澆了耿照一盆冷水,斷然拒絕“琴魔傳人”涉入妖刀之事。誰知冥冥中似有定數,若耿照答應慕容柔的條件,屆時不但要上白城山同議妖刀,只怕説話的份量更非小小的王府典衞可比。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他還是與妖刀密不可分。

撇開立場的問題,他幾乎想點頭答應,代表將軍參與白城山上巳之會。

但,接下來的話則讓他立刻打消念頭。

“……最後一事,今年六月初三,本府將舉行“四府競鋒”,我需要嶽宸風代表將軍府出戰,只許勝,不許敗。能為我做到這三件事,我就不需要他了,甚至丟失赤眼的責任亦可不計;對你而言,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説着袍袖一揚,將虎牌扔下階來。

耿照順手接住,忽然意識到慕容柔並非是在徵詢自已的意見。鎮東將軍下的是命令,能夠拒絕他的人,放眼東海……不,説不定放大到天下宇內,也絕不超過單掌五指之數,而耿照必不是其中一人。

他只剩一張底牌未出。

“多蒙厚愛,在下必尋回赤眼,給將軍一個代。至於其他……”耿照清了清喉嚨,試圖讓自已聽起來更有説服力。

“在下忝為本城典衞,三乘論法結束後,須隨敝上返回朱城山,適才將軍所説之事,恐怕力有未逮……”慕容柔淡淡一笑,居然不生氣。

“這個容易。”耿照愕然抬頭,才發現他鳳目中芒隱隱,帶着一絲不懷好意:“你自已去問獨孤天威好了。今晌午一過,貴城的人馬已至越浦,一等昭信侯現正住在樑子同出讓的別墅之中,我讓人給你帶路。”◇◇◇越浦城尹樑子同在城北有座著名的私邸,以大門上的橫匾得名,時人呼之曰“三川小望”,也有稱作“廿五間”的--據説這座佔地廣衾的莊園中,有五座高達五層的閣子,乃借昔年蓮宗寺院所遺的寶塔主構改建而成,以如今技術,尚不能在原地蓋出第六座同樣宏偉高聳的閣樓來。

“間”既是計量的單位,也是佛堂的稱謂。

那五座閣樓不但高,而且涵容寬敞,如寺院的大殿一般;一座五層高的樓子是五間,五座樓子自然是廿五間了。一座莊園裏,居然有等同二十五座佛殿層迭起來的建築,這是何等偉構!

這“廿五間”原本是浦商中實力最強的米鹽巨賈江坤所有,江坤老人知樑子同甚愛園林,又標榜清如水、明如鏡,真金白銀的賄賂尚可私下收受,偌大的宅邸卻要如何送出?靈機一動,以“捐寺弘法”的名義,把廿五間園當佛寺捐了出去。

皇上登基以來,平望都佛道大盛,各地官員無不撥款興寺、供養僧人,以投皇上所好。樑子同樂得欣然接受,還上報朝廷,嘉獎了江坤一回。

只是這座“佛寺”等閒不對百姓開放,其中養着大批阿蘭山各庵寺獻上的嬌俏尼姑,城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