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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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屋子團團包圍起來。
雪豔青知他是落井下石,蛾眉一蹙,也不還口,目光終於落到方兆熊身上。
方兆熊是老江湖了,看出她二人頗有嫌隙,本想借機挑撥,趁隙保護將軍突圍。
“騰霄百練”原是北方水道上放排為生的排幫,飛鈎、飛撾等便於在水上勾拿排筏,久而久之拉幫結會,出身遠不如其餘三家,連“世家”也説不上,地位在四家中一直是敬陪末座。
嶽宸風加入幕府後,遽然躍於四大世家之上,儼然成為將軍心腹,代他處理江湖事務,騰霄百練更顯尷尬,方兆熊迫不得已,只得力求表現,以圖在新舊同僚之間殺出一條血路。此間遇險,對他而言正是一展長才的機會,將一門的前程全押上了今夜之戰。
他踏前一步,提聲大喝:“玉面蠨祖,方某領教了!你可要説話算話。”語聲方落,身邊颼颼兩聲,一鈎一撾已曳索而出,如銀龍矯矢,“呼!”徑朝雪豔青腦門抓落!
屋內檐低,本不利鈎索等飛器施展,但這一鈎一撾似生了眼睛,不見主人如何拋甩,卻狠厲快絕。形如鬼爪的鐵撾蓋下時,五枚尖鋭利爪突然合攏,眼看便要入玉人發頂;另一隻銀鈎卻越過了頭頂往下沉,驀地倒拖而回,雪豔青若向後挪閃,避頭頂之災,鈎尖立時刺入肩胛!
上下二路俱已被封,雪豔青不閃不避,金杖揮出,“匡”的一聲鈍響,鈎、撾雙雙拋高,勢頭卻慢得有些怪異;驀地一串劈啪勁響,鈎撾的連索應聲爆開,貫穿索筋的氣勁如遊蛇般一路竄回!
方兆熊回頭大喝:“撤手!你們--”赫見兩名弟子口吐鮮血,臟腑已被杖勁擊傷,餘勁波至,一時無力鬆。方兆熊雙臂一振,分握住兩條銀索,索上游勁如貫至,他臂上十二對銅環喀啦啦一撞,迸出無數粉塵,已將勁力悉數散去。
他本次南下攜行的弟子中,屬“斷魂鈎”趙烈、“陰風爪”曲寒兩人武功最高,這套“迴天縱地”的合擊之法在門中更是少有人敵,卻難當雪豔青一擊。曲、趙二人失了兵刃,委頓倒地,面一片白慘。
雪豔青面無表情,蹙眉道:“奇機巧,卻無氣力!這便是騰霄百練的武功?”聽似挖苦,口吻卻出奇的嚴肅,似“見面不如聞名”,難掩失望之情。
方兆熊扔下斷索,雙拳對撞,腕臂上的銅環鏗啷作響。
“飛器之能,你還不算真正領教。仗着那柄杖子護身,説什麼大話!”彷彿呼應其言,被磕飛的鐵撾銀鈎雙雙墜地,牙刃四分五裂,就算雪豔青勁力沉雄,也須有一柄無堅不摧的重兵配合,才能凌空擊碎百鍊鋼。
“那好。”雪豔青將那柄蛛首金身的奇形長兵“虛危之杖”往下一摜,杖尾的尖錐貫穿青石板,沒地兩尺餘。她上前一步,信手解開披風,左手叉昂立,身形之頎長高大,異常迫人,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段雖散發無比魅力,在場諸人卻覺威壓沉重,直如暗沒頂。
方兆熊首當其衝,氣息微窒,暗忖:“這婆娘好強的威勢!”卻聽她平平説道:“有什麼招數,儘管使來!我若動兵刃,也算是輸。”這話本是狂妄至極,但與她的口氣卻不相稱,彷彿不覺話中有釁,説的是件既平淡又無趣的條陳瑣事,照本宣科而已,免生誤會。
方兆熊腹中暗笑:“婆娘恁地託大,一會兒有你苦頭吃了!”腕臂一抖,兩環已拏在手中,揚聲喝道:“我騰霄百練使的是“明器”,不佔你耳目便宜。留神啦!”颼颼兩聲擲環而出,也不見有什麼花巧。
雪豔青蹙眉道:“就這樣?”螓首偏轉,毫不費力地避過。正要發話,忽聽腦後鏗的一聲清擊,雙環一左一右在身後對撞,陡地彈回,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銅環雖快,畢竟非是命殺着,雪豔青踩着趾的金甲涼靴跨步一扭,雙環貼着美背肚臍掠過,又回到方兆熊手中。
“按照約定,是“後退一步”算輸。”虯髯大漢咧嘴一笑,挑起濃眉:“雪門主這一回,咱便不予計較啦。留神!”手腕微振,雙環再度擲出。
方兆熊嘴上佔她便宜,雪豔青卻並未如預想中暴跳如雷,只是秀眉微蹙,似覺這把戲十分乏味。但方兆熊二度出手,卻比他的口頭逞威更加無聊,同樣是雙環一左一右、身後互擊,旋又倒飛回頭,這回雪豔青早有準備,蛇微扭,嫋嫋娜娜讓過,皺眉道:“方兆熊,你若只得這樣,我可要出手啦!”方兆熊笑道:“可惜你錯過了出手的機會。”褪下兩環拏在手中,照定飛回的雙環一撞,掌中銅環同時擲出,四環分從四個截然不同的方位奔襲雪豔青,一反先前的温盤旋,破空聲咻然大作!
兩人相距不遠,四環突然變速、幾乎同時飆至,雪豔青本要躍起,心中一動:“若然雙腳離地,這廝又有話説!”玉一般的雙掌撥風攪塵,一股螺旋氣勁轟然迸散,及時震開兩環;另外兩枚一走大弧、一似亂蝶,軌跡難辨,至身前時已不及閃避,眼看要撞上堅的酥,雪豔青手甲叉,“鏗、鏗”兩聲將銅環彈開,餘勁震得臂間隱隱生疼,不由微詫:“這環……好沉的勁力!”四環被她格開,本應力盡墜地,忽見“嗡嗡”四道光分出,一陣金鐵鳴,方兆熊竟又擲出四環,八環空中對撞,先前四枚驟爾反彈,急向雪豔青旋去;其餘四枚彈向樑柱、牆階等,一撞借力,亦“颼”地向雪豔青!
眾人至此,方知方兆熊的子母鴛鴦環何以能居諸般飛器之首,飛撾、飛鈎等均須繩索控,方兆熊卻能以高超的巧勁與計算,令銅環盤旋傷敵而不落,堪稱“無練之練”,難怪能卓然於百練之上。
一樣的騰挪空間,陡地擠進八環,縱使雪豔青體若無骨,如蛇般閃躲伶俐,也知銅環空中一撞,倏又奔殺回頭,徒然壓縮應變的時間罷了,把心一橫:“通通將你打落,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以手甲為盾牌,接連打落四環,低頭擰避過兩枚,一枚接入手中;最後一枚不及相應,香肩微側,生生以肩甲擋下。
方兆熊得理不饒,嘿嘿一笑,抖環連擲,滿室銅光飛繞,颼颼不絕於耳。每有銅環飛離常軌,他便新擲一環,藉由撞擊加以修正;擲得幾枚,偶又將一、兩枚銅環斜斜撞回,手裏始終不空。
這位騰霄百練之主貌不驚人,言語鄙,便如市井之徒,誰也料不到竟身負這般“無練之環”的奇技。耿照看得矯舌不下,暗忖:“縱使練得擲環巧勁,臨陣若不能準確預測銅環的飛行軌跡,出則無回,便有百枚、千枚也不夠使。”與符赤錦遙遙對望,均佩服之。
雪豔青身陷銅環陣,面凝肅,雙掌周天劃圓,左攬右旋,不住磕飛銅環,卻無法瓦解如有靈的飛環陣勢。銅環來勢勁急,經常是前後左右、數枚齊至,她雙臂難以一一應付,總有一兩枚須以身上金甲承受,撞擊聲悶鈍異常,既顯環勢猛惡,又見金甲之堅,絕非凡物。
耿照見她仍將接下的那環抓在掌中,心想:“格開銅環絕非上策!且不論方門主計算之,何以能夠,格擋不過是助長飛旋之勢罷了,不如抓下棄置,才能避免被飛環所困。”忽聽方兆熊大喝,臂間四環齊出,鏗啷啷的撞進陣中,所觸之環於瞬息間一齊轉向,廿四枚銅環颼地向女郎!
這“百鳥朝鳳勢”乃子母鴛鴦環的殺着,眼看雪豔青避無可避,眾人皆失聲道:“危險!”心頭掠過那張白皙雪靨被十幾枚銅環擊中,顱骨凹碎、血模糊的畫面,不覺攢緊拳頭,掌心一陣濕癢。
千鈞一髮之際,雪豔青嬌聲清叱:“落!”雙臂劃圓一收,所有銅環突然慢了下來,猶如入一塊軟腴飽水的巨大魚膠;飛環一凝,雪豔青的動作卻驟爾變快,兩條藕臂如紡輪飛轉,手甲繅成了一團金綠殘影,三尺方圓內的散塵粉灰被成一條條無形絲線,颼颼捲入雙臂之間。
眾人目瞪口呆,這凝物絲的奇景卻僅一瞬,雪豔青旋臂一扯,廿四枚銅環上所附的勁力如絲離,點滴無存,飛環於原處空旋幾下,鏗啷啷掉落一地。
--是洗絲手!
耿照驀然醒覺,想起明棧雪曾談過這部武功。
洗絲手是天羅香的入門武學,門中人人皆習,“洗”字原作“蟢”,乃蜘蛛之古稱。
“蟢絲”也者,即指如蜘蛛吐絲般黏纏,不僅僅是卸勁擒拿而已,練至極處,臨敵能將對手的勁力硬生生繅出,如煮繭絲,在七玄第一武典《天羅經》中設有篇章專論,不容小覷。
雪豔青以拙對巧,早在接住那枚銅環時便知格擋無用,唯有釜底薪方能奏效,等他將銅環悉數打出,才以“洗絲手”一舉破之,不唯技高,更顯沉着。
耿照心想:“明姑娘的師姊殊不簡單!難怪以明姑娘偌大本事,亦須謹慎應付。看來天羅香一脈不唯人多勢眾,這雪豔青總領羣倫,絕非泛泛之輩。”雪豔青破得子母鴛鴦環,明眸一掃腳邊地面,心中暗數:“廿二、廿四……盡繳了你的兵刃,教你敗得心服口服!”揮開塵霧,揚聲嬌叱:“方兆熊!你兵器俱已丟失,還有什麼把戲?”
“有!”一條壯碩的烏影穿破飛灰,布鞋“啪嚓!”踏裂青磚,大笑聲中一拳擊出:“這才是老子的殺着!”拳勁如濤,攪動四方氣,原本飛散的粉灰漩渦般附拳而至,直搗雪豔青口!
(他居然是一名內家高手!)誰也料不到以飛器著稱的“騰霄百練”,門主竟練有如此深厚的內家硬氣功,這一拳踏地而出,拳勁旋扭,若中人身,只怕要硬生生破體而出。天羅香手下眾多,若失羣領,只怕洶湧之情難以節制,李遠之急得踏前一步,大喝:“拳下留人!”慕容柔的貼身侍衞任宣亦按刀而出,叫道:“門主莫殺……”
“啪”的一聲,旋扭如矛尖的粉塵應聲撞碎,彷彿前方有堵看不見的無形城壘;下一瞬間,潰散的輕塵微微一凝,倏如漣漪般四向迸開,滾出火舌濃煙也似的驚人波形!
強大的氣勁反饋沿着手臂迭至,方兆熊腳下青磚“喀啦”一聲迸碎開來,兩腿一軟、單膝跪地,一抹殷紅溢出嘴角。抬頭才見接住拳頭的,非是那高聳堅的飽滿房,甚至不是鎏金嵌碧的異邦金甲,而是一隻温軟的掌心。
“心機百出,終是無用!”雪豔青捏住他的拳頭,微蹙秀眉,似頗不以為然,淡淡道:“你難道不知,行走江湖,唯有“實力”二字方能説話?”運勁一送,方兆熊摔了個四仰八叉,再也站不起來。
她彎拾起一枚銅環,隨手往金杖敲去,勁力所至,銅環崩去一截,卻見環中硬是黑黝黝的烏深鐵,竟連一絲反光也無。耿照濃眉大皺,低聲口:“是“連心銅”!”雪豔青移目而來。
“什麼是“連心銅”?”耿照自知身分,不敢僭越,回頭望向居中的白衣秀士。慕容柔渾不着意,淡然揮手:“説罷,我也想知道何謂“連心銅”。説起冶金鑄煉,白影城也算箇中行家了。”
“是。”耿照躬身一揖,恭恭敬敬稟覆:“這“連心銅”乃是一門鑲嵌工法,以玄鐵或磁石等做,再包以銅衣。連心銅多用於機關材,或製成彼此相追逐的子母滾盤珠等玩意兒,要做成這麼大一枚,技藝也不簡單。”如此一來,子母鴛鴦環的謎團便解開了。方兆熊利用連心銅環彼此相、相斥的原理,使飛環不墜,撞擊之後反而加速出,雖然要控制如此沉重的鐵環,內力手勁亦非泛泛,但比起純以銅環為之,到底還是取巧。
漆雕利仁咧嘴一笑:“他媽的,原來是個郎中!”李遠之瞪他一眼,低斥道:“噤聲!”雪豔青將銅環一擲,冷道:“你的內功不壞,若不做這些無聊想頭,倒也算是人才。”方兆熊捂着心口,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喉頭略一搐,湧上大口鮮血,兀自咬在嘴裏,苦苦維持尊嚴,額間豆汗涔涔,連一句話也説不出,瞪着她的銅鈴大眼不知是怨恨恚怒,抑或慚愧。
雪豔青的目光越過了委頓在地的虯髯漢子,徑投居間的白衣書生,揚聲道:“使君!事已至此,請速將赤眼刀出,以免自誤。”滿以為一掌廢了他的護衞高手,便能與慕容柔對話,誰知他只是淡淡一笑,依舊毫不理睬。
一身金甲燦然的高挑女郎終於動怒。
自四歲入得天羅香以來,她一直被當作未來的掌門人選之一教育長成,所受的對待,所衣所食、所學所用,無不是門中至高。雪豔青非是跋扈飛揚的子,對比她在天羅香之內如同女皇的尊貴地位,這位年方廿四的女郎算得上是穩重端方、不恃驕矜的了,繼位前後並無不同,於門中甚孚人望。
今攔路取刀,原也無意傷人,不過想以重兵圍之,稍加恫嚇罷了。豈料那躍淵閣的陸雲開陸老兒二話不説便擰槍殺人,挑了做為使者的兩名香副使,同行的弟子無一得回,這才爆發戰。慕容柔畢竟是東海一鎮,隨行護衞均是千中選一的兵,弓馬嫺,能征慣戰,再加上當世名將的調度指揮,在弓矢用盡、棄馬據險之前,天羅香已蒙受重大傷亡。
為追捕盜走《天羅經》的叛徒,一個多月以來,她麾下的“天羅八部”折去諸多正副織羅使、香使等,連八大護法都折損過半。現下,每再多死一人都令她心痛不已,如同刀割。
(早知道……便殺進車隊裏劫了慕容柔出來,也不用死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