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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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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倏地分開,不再結成蓮指,招式突然變得大開大闔,猶如風雲捲動、刀劍橫掃,由下而上,聲勢竟是絲毫不遜,口中喃喃低誦:“若為眼暗無光明者,當於“摩尼手”;若為從今身至佛身菩提心常不退轉者,當於“不退金輪手”

…若為降伏一切魍魎鬼神者,當於“寶劍手”;若為摧伏一切怨敵者,當於“金剛杵手”

…”眨眼間,摩尼、不退金輪、寶劍手、金剛杵手等金剛部四路絕式一一歷遍,“憑虛御龍落九霄”的千鈞壓頂之勢絕不動搖,威力與正氣卻被同屬無雙剛力的金剛伏魔之招抵消大半,但餘勢仍有排山倒海之能。

陰宿冥雖極詫異,卻明白自己終是最後的勝利者,眼見聶冥途招式用老、剛力催盡,仍敵不住《役鬼令》的驚天之威,兀自閉目垂首,喃喃如誦經一般,不覺大笑:“老匹夫!死前才抱佛腳,不嫌遲麼!”

“……有本有智,不壞不朽,經無數劫,破諸煩惱。”聶冥途猛一抬頭,雙拳擊出:“若為降伏一切天、魔、神者,當於“跋折羅手”!”拳掌擊,兩人身形一頓、轟然迸退,雙雙跌入白骨王座之中。

陰宿冥背脊撞上牙刺嶙峋的骨座長背,一口鮮血咬在齒間,心中的駭異卻遠遠超過體的痛楚:“怎麼……怎麼可能?本門中人,豈有能抵擋《役鬼令》神功者!”聶冥途也不好受,一抹深漬暈出覆面的黑巾,緩緩淌下襟口,顯然受創不輕。

然而,擋下集惡道中人畏如猛虎的無上剋星《役鬼令》神功,卻令黑衣蒙面的枯瘦老者意氣昂揚,仰頭大笑:“痛快,真痛快!小頭,現而今,你還覺得自己殺得了我麼?”堂堂九幽十類之主,豈容如此挑釁?陰宿冥深一口氣,正要起身,殿外忽來一陣夜行風,吹起他滿身綠綢飄卷如蝶舞;低頭一看,赫見部以上各處要害均綻開無數指孔,密密麻麻的,破孔中出內裏的銀白軟甲。可想而知,方才若無這一身門主嫡傳的“御寶甲”,只怕陰宿冥等不及使出“憑虛御龍落九霄”的絕式,便已先去見了閻王。

他緊咬銀牙,手按畔的斬魔劍,緩緩坐直身軀,便要豁命一戰,守護尊嚴。

聶冥途好不容易收了笑聲,豎掌一立,陰陰説道:“年輕人,若你明白了你殺不了我,我也殺不了你,那我們便可以好好談一談了。還是你要再白花力氣,無端拼個死活,才能明白這個道理?”陰宿冥盛怒未平,聞言卻不一凜,強自抑下怒火,逐漸冷靜。

他接掌門主之位的時間不長,明白自己修為尚不及老鬼王,自也不是聶冥途、南冥惡佛的對手,所恃者只有鎮門神功《役鬼令》而已。集惡道的武學均是陰寒功體,而掌門所持之物--斬魔神劍、御寶甲等--卻是專克天下至陰至的攻防利器,《役鬼令》的至陽罡氣更是羣鬼剋星,就算三道冥主也無法抵擋。

誰知這失蹤三十年的狼首聶冥途,竟練成了一身同樣剛猛無的奇特武學。《役鬼令》喪失了以正克的絕大好處,硬碰硬的結果,至陽罡氣的威力略勝一籌,但招式卻頗不及聶冥途所使的怪異手法,誰也討不了好。

陰宿冥略作思索,心中已拿定主意,從後取出一管鐵笛,凌空揮出刺耳鋭響,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王座之後,數十名白麪傷司一齊躬身,魚貫而出。殿外羣鬼也退至階台下,偌大的覺成阿羅漢殿內,只剩下白骨王座之上,遙遙相對的兩人。

聶冥途笑道:“很好。能識時務、不拘小節,才做得了大事。老鬼是你師傅,還是親生老子?”陰宿冥冷道:“這個問題,你要拿臉上那條黑巾做換。讓我一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聶冥途嘿的一笑,隨手拉開一邊面巾。

耿照所處的方位角度,恰恰被拉開的黑巾遮住,難以窺見“照蜮狼眼”聶冥途的真面目,不扼腕:“這人如不是顯義所扮,卻是以什麼身份潛伏在寺中?”忽想起初入香積廚幫傭時,與那中年執役僧的談話,暗忖:“是了,寺中假剃度為名、行執役之實的雜工甚多,王舍院裏也有許多帶髮修行的居士長住。要揪出此人,可由此二處着手。”聶冥途重新戴好黑巾,哼笑道:“如何,你滿意了麼?”陰宿冥微微點頭,肅然道:“先門主乃家師,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聶冥途道:“我猜也是。老鬼死了罷?我料想不是他指點你來蓮覺寺的。”

“這個問題,狼首須以惡佛的下落換。”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三十年來,我一步也未曾踏出蓮覺寺。”或許是想起過往的樑子,聶冥途口氣轉冷,哼道:“我不佔你便宜。你且説你前來蓮覺寺的目的,我告訴你當年發生了什麼事。”陰宿冥考慮片刻,點了點頭。

“一名自稱“鬼先生”之人,傳帖七玄諸門,説要在阿蘭山召開“七玄大會”。先門主猝逝之前,曾經約略提及,當年最後一次與狼首、惡佛會面的地點,便是阿蘭山蓮覺寺。我推測兩者或有關連,於是前來赴約,順便追訪二位的下落。”從內袋裏取出一封請柬,揚手擲出,平平飛至聶冥途手上。

聶冥途打開觀視,又裏裏外外檢查幾回,將信柬擲還陰宿冥。

“這“鬼先生”是什麼來頭?”

“聞所未聞。”陰宿冥搖頭。

“不過他説:“門主統合三道,光大貴派,還須走一趟阿蘭山巔。料想令師臨終之前,應有此説。”我是聽了這話才決定要來,瞧瞧那廝什麼玄虛。”聶冥途昔曾貴為三道冥主之一,深知集惡道門主臨終前的囑咐,絕不可能被第三人知曉。以陰老鬼貪生如鼠、小心謹慎的脾,生前漏給旁人的可能也幾近於無……老狼主蹙起稀疏的灰眉,不覺陷入沉思。

世人皆視集惡道為魍魎。憑者無它,不過“詭秘”二字罷了。

--敢在魍魎面前玩詭秘伎倆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人物?

聶冥途沉片刻,抬起一雙青黃魔眼。

“這會,可是誰人都能參加?”

“不,只有七玄之主才有資格,並且須攜帶一樣天宗聖器方能與會。”

“天宗聖器?”聶冥途微微一怔,忽然會過意來,不由哼笑。

“妖刀便説妖刀,殺人無算的鬼東西,他媽的什麼狗聖器!”冷笑幾聲,搖了搖頭,斜乜道:“怎麼,妖刀又現世了麼?事隔三十年,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這事上頭。”(怎麼三十年前集惡三道的舊事,也與妖刀有關?)耿照一聽得“妖刀”二字,不由得抖擻神,豎起耳朵細聽。

眼見陰宿冥目中微詫異,聶冥途嘿嘿一笑,抱臂道:“當年,本門三道分庭抗禮,你師父的《役鬼令》是半路出家,與原本修習的陰寒功體相沖突,拿來唬別人可以,要對付我和惡佛卻差遠了。我們三人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都想置另兩人於死地。

“有一天,老鬼突然約我二人見面,説些三道不可無主的廢話。老子聽不過,本想打完一架便走人,你師父卻説:“我若有能耐一統七玄,甚至消滅正道七大門派,你們倆便奉我為主,如何?”老子還以為老鬼得了失心瘋,不料他卻一本正經地説:“三百年前亂世的五柄妖刀即將再出,能控制妖刀之人,便能得到天下!七玄七派又算什麼?”

“他説,能喚醒並控妖刀的法子,便藏在某處;待他調查清楚,便通知我倆前往會合。起出妖刀之,便是我等奉他為主之時。三人擊掌為誓,那時我當他腦子不清楚了,暗裏進行佈置,打算一舉併地獄道的勢力,以圖壯大。料想惡佛也應是如此。

“誰知三個月之後,老鬼真捎來了口信,要我前來蓮覺寺會合。我帶着徒子徒孫在山下佈置妥當,就算真要一戰而決也不怕,然後才獨自上得山來,瞧瞧他能玩出什麼花樣。”陰宿冥搖頭。

“先門主生前,從未與我提過“妖刀”二字。”聶冥途冷笑:“只怕他嚇破了膽,這輩子連説都不敢再説。”他言多輕蔑,陰宿冥心中不滿,卻因事關重大,只得按捺子聽下去。

聶冥途頓了一頓,冷笑道:“我施展輕功潛入蓮覺寺,花了幾天工夫裏裏外外搜一遍,什麼也沒找着。這和尚廟裏除了柴刀、剃刀、菜刀,連長逾三尺的利器也不見一把,哪有什麼妖刀?我只差沒將地皮掀開,當下直覺是上了老鬼的當。他想要調虎離山,卻沒料到我傾巢而出,來個守株待兔,以逸待勞。”陰宿冥冷笑幾聲,一豎拇指:“狼首真是鐵打的算盤,一點虧也不肯吃。”耿照聽他二人高來高去,猶如雲山霧罩;略一思索,這才恍然:“他若非想獨佔妖刀,何須兼程趕路,較約定時間提早上山?一旦在寺中遍尋不着,又想設下埋伏,趁機消滅鬼王的地獄道……集惡道行事,果然陰損卑鄙,無所不用其極!”聶冥途絲毫不以為意,嘿嘿笑道:“我算什麼?比起你那死鬼師傅,老子可差得遠啦!

“我在寺中待了幾天,百無聊賴,正想找點什麼樂子,某夜卻發現一樁……不,該説是兩樁妙事。兩撥人馬分作兩路,其中一路從山下的水泊邊殺將上來,另一路卻從山上纏鬥而下,雙方顯然無甚關連,卻在蓮覺寺左近撞了個對板兒。

“山下來的,是一夥十餘人圍殺一名使單刀的赭衣少年。那少年悍猛絕倫,原本在山腳下時追兵尚有二十來人,每繞過一坳便教他殺去幾名,一條山路彎彎曲曲且戰且走,殺到半山的蓮覺寺時竟只剩下了一半。

“從山上殺下去的這一撥,卻是一名青袍白麪、書生模樣的高瘦青年,持劍追殺三名江湖客。那青年劍法不俗,出手狠厲,只是看不出來歷;他追殺的那哥仨倒是武林名人,越城浦西郊三十里處、“點玉莊”四位莊主之三,算上他們的大哥“筆上千裏”衞青營,人稱“點玉四塵”。

“這四兄弟武功平平,刺探鑽營、走報機密的本領卻是一絕,平大開莊門廣結善緣,事無分大小,一條消息能換一頓酒飯,門裏鎮人如水。

“旁人都當他們是錢多燙手,擺闊做冤大頭,衞青營四兄弟卻能從這龐大雜亂、真假相摻的江湖耳語之中,分析整理出極有價值的線報,再派遣耳目循線刺探,説一句“無孔不入”,那是半分也沒過譽。黑白兩道都有人慣與點玉莊做買賣,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特意尋這等人的晦氣。

“敢殺江湖耳目,這太有趣啦!於是我舍了山下那一撥,施展輕功潛至左近,聽他們到底鬧些什麼。”聶冥途停頓片刻,忽然一笑,搖頭道:“那時,我便應該察覺不對。只是他們的武功太低啦,我全沒放在心上。混跡江湖,最忌“託大”二字。”蒙面的黑衣老人輕撫着光潔細緻的白骨扶手,喃喃説着,隨着思緒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無比怪異的夜晚……

◇◇◇點玉莊四塵是吃四方飯的情報販子,本不以武功見長。

三人被青年一路追殺,無不披創瀝血、傷痕累累,好不容易奪路逃入林間一小塊空地,赫見四周密叢環阻,竟已無路。

排行最末的四塵“拂尾附驥”方汗血受傷最重,首當其衝,咽喉中劍,哼都沒哼一聲便已氣絕。三塵“浮生散聚”樊約信眼見兄弟慘亡,悲憤難當,不顧一切撲上前去;青年反手一劍、穿心而過,才又血淋淋地拔將出來。

二塵“婓錦成書”申雪路左腿本已受創,儘管兩位義弟捨命為他拖延,畢竟未能及遠。

他拖着傷腿奔出數丈,終於還是力坐倒,拄着鋼判官筆掙扎幾下,再也起身不得,就着皎潔月光與青年遙遙對峙,滿是血污的臉上恨火熾烈,咬牙投來一雙溢血紅瞳。

月下,青年劍尖指地,一路滴血而來。他生得一張白淨瘦臉、隆準鳳目,雙眉斜飛入鬢,相貌端正;一身青袍皂靴,懸劍鞘、後摺扇,看來便似尋常官宦子弟的模樣。

申雪路悲憤道:“你……你出身名門正派,行事卻如此毒辣!我兄弟四人與你往無仇,買賣完畢、銀貨兩訖,何須殺人滅口?”青年冷笑:“你們是賣消息的,能賣給我,自然也能賣給其他人。我還須借你們三人首級一用,不把你們那龜縮不出的大哥衞青營引將出來,我這貨買得終究不安心。”申雪路悲極怒極,仰頭大笑:“入口的機關雖是你破的,可知那地方獨自一人絕難出入?還是你每回進出,便要將合作之人滅口,反覆不休?我兄弟與黑白兩道無數人做買賣,卻無一如你……如你這般冷血殘毒!”青年微笑道:“我本不知衞青營藏身何處,原來是在“那地方”。這下子,你們連身死留頭的價值也沒啦,便在這山間喂狼罷。”申雪路這才明白自已上了當,瞠目道:“你!真是……真是好深的心計啊!”聶冥途藏身林間,細聽他二人對話,暗自揣想:“看來“點玉四塵”得知一處秘境,多半是什麼藏寶之地,委由這白面書生破解了入口的機關,許他事後分贓做為代價。誰知書生來個黑吃黑,竟要滅口殺人……嘿嘿,爭什麼?憑你們這幾手見不得人的玩意兒,最後還不都是老子的?”一陣陰風襲來,林間羣鴉撲簌簌地拍翅驚起,聶冥途應殺氣,心頭一陣不祥,陡見一條人影拖刀而來,以他夜間視物如白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