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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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門道來,知道書裏更深一層的意思,倒可去見一個人的。”周説:“這當然好。
就不知那是什麼人,肯不肯見我,還得師父引薦的。”慧明説:“憑你這張甜嘴,西京城裏誰也是會見上的,當下就寫了街巷門號、所見人姓名,又書一小函。
周歡天喜地便要去,慧明説:“等等,我這裏還另有一信函,你帶給他吧。”周帶了信函,依所示的街巷尋去,便在孕璜寺左牆後找着了孟雲房。
孟雲房甚是熱情,讓座,沏茶,問了許多情況,如讀過什麼書?寫過什麼文章?西京城裏還認識何人了。
周口齒利,一一答上,孟雲房就讓他進了書房長説短聊,好是熱乎。
夜裏回來,周説知唐宛兒,唐宛兒説:“西京自古居之不易,咱們在這裏舉目無親,能見到孟雲房研究員,也是天大的幸運,你不要受慧明引薦去一次就作罷,應該多去才是,周依了婦人話,隔三間五便去一次。
先去時常以慧明為旗號,後來再去又不免帶一尾魚一捆菜的。
夏捷也好謝他,常當着孟雲房的面説他穿戴齊整,人品好巴甜,是一個不錯的好小夥子,批點丈夫的骯髒。
一月有餘,已是常客,周開始拿了新寫的短文求正。
孟雲房好為人師,自然從中國古典美學講到西方現代藝術,説得周點頭不迭,決心要在老師的指導下好好寫寫文章,便叫苦做小工出力不説,更是沒有時間,孟老師在城裏是文化名,一定認識人多,能否介紹到某個報刊編輯部去幹些雜務。
一是有時間看書作文,二是即使沒時間,但接觸的都是文化人,單那氣氛也會使自己提高快些。
孟雲房説句"潼關多鍾秀,人自有靈氣",獨自微笑,周不知他的意思,便聲明老師若有為難就罷了,現在尋個事幹是不容易,何況報刊編輯部那是什麼人呆的!孟雲房就笑道:“我就估摸你不是平地卧的角兒!不是吹牛,全城所有報刊編輯部我都悉,現在雖然家家人員飽和,可我説句話也不是潑出的水。
話又説回來,要在西京文藝圈裏混事,得了解文藝圈的現狀,你瞭解多少?”周説:“我哪裏瞭解,出門一片黑的。”孟雲房説:“西京城裏有一大批閒人的,閒人卻分兩類。
一類是社會閒人,或許有地位,或許沒地位,或許有職業,或許沒職業,都是一幫有力氣、有力、有能耐的,講究愛管事的仗義之徒。
他們搞販運,當説客,吃喝嫖賭,只是不大煙。
坑蒙騙拐,只是不偷盜財物。
起事又滅事。
西京的服裝、飲食由他們領導,西京的經濟發展靠他們刺,那些紅道由他們周旋,黑道也受他們控制。
這其中的代表人物,也是暗中的領袖,有四個,人稱四大惡少。
這類人待你好了,好得割身上的給你來吃,説是不好,立馬三刻就翻臉不認了人的。
這個圈子你不要沾惹。
怎麼説這些人?你聽聽他們的語言即可知一二:他們把錢不叫錢,叫把兒,説好哥兒不叫好哥兒叫‘鋼哥兒’,嫖女人叫‘打’,漂亮女人叫‘炸彈’!”孟雲房還要説下去,周謙虛的臉上竟笑了一下。
孟雲房説:“你不相信嗎?”周説:“信的"。
心裏卻想起自己在潼關縣城的作為,知道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閒人,小縣城有小縣城的閒人,等量級不同,但起碼語言是相通的。
就又説一句:“現在社會,你能在家想象個什麼,就有可能在現實中發生什麼,你説的我都信!”孟雲房説:“這些人就不提了,我要給你説的是另一類閒人:文化閒人。
在西京城裏,提起四大惡少,無人不曉,提起四大名人,更是老少皆知的。
要在西京文藝界沾邊,你就得認識這四大名人。
四大名人的第一名是畫家汪希眠,今年四十五歲,原是個玉器廠的刻工,業餘繪畫,數年間畫名大噪,原本西京國畫院要調他去的,他卻去了大雁塔。
被聘為那裏的專職畫家。
洋人來西京必去大雁塔,他就出售畫作,尤其是冊頁,一個小小冊頁就數百十元,他是一天能畫四五冊頁的,賣出的畫大雁塔管理所得五成,他得五成,這就比一般畫家有錢得多。
更出奇的是,他學什麼像什麼,所有名家之作都可仿製,上至石濤。
八大山人,下至張大千、齊白石。
前二年石魯的畫價上升,他畫得數幅,連石魯的家屬也辨不來真偽。
他是有錢,又好女人,公開説作畫時沒有美人在傍磨墨展紙,情就沒有了。
去年夏天,邀一夥朋友去城南五台山野遊,我也去了。
他是什麼氣派,僱了四個出租車,一個車全是豐滿的漂亮女人!他的那個如花似玉的小情人在澗潭游泳,把一枚金戒指丟了,眾人都急起來,下潭去摸,他説:“丟了就丟了。
‘聽這口氣,一萬二千元的戒指好像是身上下的垢甲蛋兒!當下從口袋掏了一把錢給那個漂亮女的,嗨,一沓票子這般厚的。
再一位,你在西京大街小巷走走,看看所有招牌題字,你就知道龔靖元的大名了。
民國時期,所有的字號是于右任所題,于右任也沒龔靖元如今紅盛!他同汪希眠一樣總有趕不走的一堆漂亮女人,但他沒有汪希眠痴情,逢場做戲,逢場做愛,好就好,搞就搞,好過搞過漂亮女人後就忘了,所以好多女人都自稱是龔靖元的情人,龔靖元卻説不出具體名姓。
他的字現在難求,一般人求字他是不蓋章的,不蓋章等於白搭。
要蓋章都要他夫人蓋,那就當面款:一張條幅一千五,一個牌匾三千元。
錢全被夫人管着,龔靖元零花錢是沒有的,但他愛打麻將,一夜常輸千兒八百,沒有錢就寫字來頂。
他賭博是出了名的,公安局抓了三次,每次抓進去,為人家寫上一中午的字,就又放出來了,全城的高檔賓館沒有不掛龔靖元的字,所以他到任何賓館,要吃就吃,要住就住,賓館經理接他如接佛一般。
市裏烹飪協會考廚師,考官首先問:龔靖元吃過你的菜嗎?若回答吃過,這廚師第一關就過了,若説沒吃過,説明你壓兒還差等級。
另一個名人就是西部樂團的團長阮知非了。
他原是秦腔演員,從父輩那裏學有幾手"吹火"、"甩稍子"、"耍僚牙,"的絕活。
秦腔沒落,劇場蕭條,他辭了職組織民辦歌舞團,演員全是合同聘用,正經劇團不敢用的人他用,不敢唱的歌他唱,不敢穿的服裝他穿,所以前五年之間走遍大江南北,場場爆滿,錢飄雪花一般往回收。
這些年行歌舞不大如前,樂團人馬分為兩撥,一撥由城市轉入鄉下,一撥在西京城裏開辦四家歌舞廳,門票高達三十元,可人瘋一般往裏進。
這三位名人都是與社會閒人有來往的,只是合時則合,分時則分,主要的內靠官僚,外靠洋人。
唯有第四個名人活得清清靜靜,他的夫人雖也僱人在碑林博物館那條街上開着個太白書店,他卻是不大缺錢又不大愛錢的主兒,只在家寫他的文章圖受活。
但世上的事兒就是這麼蹊蹺,你越不要着什麼,什麼卻就盡是你的。
這四個名人中間就數他檔次高,成就大,聲播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