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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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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兒人已經走了。

但是,她又想,莊之蝶明顯地從心裏反了自己,如今寫了那信,又衝着孟雲房説了那些話,他一定會更疏遠起自己。

即使唐宛兒走了,莊之蝶保不準將來還有個張宛兒、李宛兒的,與其這樣,長痛不如短痛,罷罷罷了。

這麼咬着牙鐵心,卻想不來莊之蝶為什麼就反了自己,自己背叛過他嗎?自己服伺他還不周到嗎?這隻能説莊之蝶不是以前的莊之蝶了,她牛月清就是這麼個悲慘的命了!連着幾,孟雲房又來了,而且趙京五也來,汪希眠夫婦也來,他們都來勸説,如果是莊之蝶親自來向她認錯賠情,這還罷了;如果是所有的朋友、人對此事皆不聞不問,這也還罷了;而莊之蝶無蹤無影卻是這些朋友、人輪番前來,施加壓力,牛月清吃得硬不吃軟,心越來越煩;話越説越硬,後來乾脆誰來勸説連見也不見了。

幾天裏少飯少菜,夜夜失眠,人明顯地消瘦下一圈,頭髮也一把一把往下落。

清晨對着鏡子,瞧見自己的模樣,想真要髮不止,成個禿頂,這後半生就活得更慘了,一時萬念俱滅,遂想起了清虛庵的慧明來。

一天黃昏,紅雲燃燒,鳥亂城頭,牛月清終於進了清虛庵。

山門口貼着一張紅紙,上寫着:“初一施放焰口法令。

焰口內容:生者消災免難延年增福吉祥如意……

亡者地獄之苦轉生極樂世界……”牛月清不曉得焰口是什麼,獨步進去,聽得觀音殿裏一片法器聲響,也不過去瞧看熱鬧,徑直到右邊小園裏,推那小獨院裏的一扇門户,慧明正坐在那裏把什麼藥水往頭上

慧明的頭很圓,頭髮很稀。

見是牛月清進來,忙招呼坐了,雙手還在頭上塗抹藥水。

牛月清就問:“你這是在做什麼功法?”慧明説:“生髮功。”牛月清説:“生髮功?出家人都是要削髮的,還做什麼生髮不生髮的功。”慧明説:“都是人了,不怕説了你聽的,出家人都是削髮為僧,可我是當年無發可削才出了家的。

我十八歲時一頭濃髮,不想那個夏天發就全了,一個女人沒有頭髮算什麼女人?我半年不敢出門見人,後來才索去了終南山做了尼姑的,再後來又上了佛學院。

可我現在要頭髮,我是要頭上生出頭髮了再削掉頭髮的。

這是北京產的生髮靈,它還真管用的!”牛月清説:“我倒恨不得這一頭長髮一夜之間全光了,也來跟你做尼姑!”慧明笑道:“你就是頭髮全光了,充其量和我當時出家一樣。

在俗世也罷,出家也罷,女人畢竟還是女人,女人能少得了男人?女人又怎能擺掉男人?農民收穫麥子就得收穫麥草,龍衣蟒袍就能保裏邊不生蝨子?”牛同清説:“是這麼個實情兒。”慧明説:“你瞧着我一個尼姑還用生髮靈,覺得奇怪吧?可我奇怪的是你怎麼也想到要來清虛庵!莊老師是何等人物,別人有煩惱,莫非你也煩惱?”牛月清突然兩顆清淚掉下,卻一句話也不肯説。

慧明見她如此,也不追問,沏了茶兩人喝了,直送到山門外,分手告別了。

過了三天,牛月清又來到清虛庵,慧明卻坐在被窩裏,説:“我知道你是還要來的。

你的事我給孟雲房打電話時詢問了,他嚇得在電話裏直驚叫,要我多功你。

我不用勸的,你是來要出家也好,不為出家散散心也好,人各有志,勸也沒有用的,但我可以告訴你,解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我當初出家,以為做了尼姑就萬事清心,可進了佛門,才知道尼姑也不是隨便就可以當的,若是那樣,寺院倒成了避難所了,佛也顯不出其聖潔來了!男人的心我倒理解,喜新厭舊、朝三暮四是他們的秉

這個世界還是男人的世界。

女人如同是大人的孩子,大人高興了就來逗孩子,是要孩子把他的高興一分為二地享受;大人苦悶了,也來逗孩子,或者罵孩子,是把孩子當作出氣筒,或當作消氣機,要把苦悶合二而一或一概兒推去。

説女人是半邊天,女人可以上天,可以入地,可上天入地的女人到底有多少?滿城的商店裏出售着女人的服裝、女人的化妝品,好像社會一切都是為女人而服務的。

可這一切又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讓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了,供男人欣賞消用?在男人主宰的這個世界上,女人要明白這是男人的世界,又要活得好。

沒結婚的讓別人喜歡,結了婚的讓丈夫寵愛,女人就得不住地調整自己,豐富自己,創造自己,才能取得主動,才能立於不會消失的位置。

若以美貌取悦,美貌總是隨着時光要逝的,且世上的美貌各式各樣,你一人怎去滿足男人吃了五穀還想六味的胃口呢?若一切圍着男人打轉兒,男人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一切,到頭來你只能活得窩囊,遭人遺棄。

孔子説唯女子和小人難養,其實男人最難養。

你離他遠了他不行,離他近了他又煩。

女人對於男人要若即若離,如一條泥鰍,讓他抓在手裏了,你又滑掉;如一顆瓜子兒,吃進嘴了,逗起了口出來又填不飽壯子。

男人就對你有了一種好的覺,追求起來就像蒼蠅一樣勇敢。

所以,女人要為自己而活,要活得熱情,要活得有味,這才是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裏,真正會活的女人!”慧明講經一樣滔滔不絕地説了一大堆,牛月清心裏騰騰在跳,一會覺得她在説那個唐宛兒,唐宛兒為什麼活得人都寵愛,難道就是唐宛兒知道這些?一會兒又覺得她是在説自己,自己的失寵就是沒曉得這麼個理兒嗎?但牛月清想不到的是慧明年紀輕輕,又是尼姑,卻懂得這麼多關於男人和女人的事,就説:“慧明師父,你能説這些,真讓我吃驚哩!”慧明説:“是嗎?我要再説出來,還要嚇死你的呢?”牛月清説:“什麼事就把我嚇死了?”慧明説:“那好吧,既然你看得起我,到我這裏來,我也就全對你説了。

你不覺得我今坐在牀上和你説話是沒禮貌嗎?我是打胎了兩天了。”牛月清叫道:“打胎?!”慧明説:“你把門掩上,別讓別的尼姑聽着了。

是打了胎,你該用怎樣的眼光看我了,你怕永遠不會再來見我了吧?可這是真的,我一發覺身子有異樣,就自配了中藥打下來的。

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了。”牛月清真不知道還要和慧明説些什麼,她緊張地不敢看慧明,她不是怕慧明難堪,而是自己不好意思。

她喃喃着,果真起身從那裏走出來回家了。

足足過了七天,牛月清給單位告了病假,在家四門不出。

莊之蝶與唐宛兒的事發生後,她到痛苦的是自己最愛的丈夫竟會這樣;而現在,出了家的慧明也打胎,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還有什麼讓人可相信、可崇拜、可信仰呢?這般思索沒個究竟,果然自己就發病躺倒了。

她的身上開始落皮屑,先是並不注意,後來穿襪子的時候,襪筒裏有許多麥麩一樣的東西,早晨起來掃牀,牀上也是,就覺得渾身非常癢。

了衣服,才看清身上皮膚髮糙,像蛇皮紋,像樹皮紋,她就在晚上光了衣服,拿一把刷子刷着身子,又一遍一遍地洗。

第八天裏,她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