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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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和任何人廝混,桑先生,你這麼説太過分了。如果你對我有這麼多的不滿,卻又硬要我留下,我建議我們儘量少碰面。”桑肯恩面不改淡然地對她説:“恐怕不可能。”他往門口走去,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過頭來對她説:“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們要將你欠葛海瑞的錢送過去還給他,這件事你應該沒忘記吧?”
“去找葛海瑞?這麼早?”她問。
桑肯恩冷笑。
“他必須配合我的時間,而不是我配合他的。”説完,桑肯恩便自負地笑了起來,並邊關上門邊離開了。
真是狂傲的人!安黎莎在心裏下了這麼個評語,然後拿過衣服繼續縫,卻發現怎麼也靜不下心。她氣餒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她由窗子向外看着清晨的牧場,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便覺得心裏逐漸清明起來。這個地方…真的很美,這是她想了一輩子希望能擁有的家。
她之所以心亂,一部份是因為桑肯恩,另一部份則是因為他剛才提醒她的事。
她要去還錢了,錢還清了就可以拿回父親的遺物,她原該高興的,但這時她卻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取回父親的東西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畢竟她未盡做人子女的送終之責,該好好珍惜父親留給她最後的東西,而且不論它們是什麼。
但是父親恨她,也許到死都不曾改變,她不住要擔心取回來的遺物中會充滿那種“不被原諒”的訊息,這將讓她永遠也無法從自責中恢復自信,而輕鬆自在地過完下半輩子。
人有時候很難面對現實,心裏經常存在着許多矛盾,無法肯定自己究竟要什麼。她嘆口氣,決定到廚房去幫娜娜的忙,反正她不能集中神,這樣縫製衣服的成果也不會太好。忙碌會讓她暫時忘記將要去見葛海瑞的緊張,而且如果桑大老闆決定何時出發,她希望能隨時配合以免惹他不悦。
他的確很容易被惹怒不是嗎?相信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會這麼説。此時安黎莎忽然想起更令她煩惱的事,那就是她將欠桑肯恩的。
等他替她還了債,她不僅欠他人情還欠了他的錢,這是一筆對她而言絕對無法輕易還清的錢。如此一來,離開這裏變得更不可能,至少在還清一切債務與人情之前是不可能的。
留在這裏真的很好,就因為太好了,所以會讓她越來越難以離開。可是這裏終究不是她永遠的歸宿,等有一天她必須走出這裏回到現實,那麼一定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幫她重新遺忘這温暖美好的一切!
還有桑肯恩,他對她所做的該算好?還是壞?安黎莎沒有答案,可是一但離開這裏,她知道自己絕對會不時地想起他,就像這五年來的每一天。
想着想着,她的情緒越來越差,乾脆甩甩頭往廚房跑去,希望忙碌真能幫她暫忘一切。
桑肯恩和安黎莎走在街上,他們的目的地是葛海瑞的住處。
時間是天亮不久後的早晨,街上已有不少的行人;安黎莎下意識地往桑肯恩背後躲,頭也一直低着不敢抬起來。
幾乎是到了路程的一半,桑肯恩才發現她的異常舉止,不解地停下腳步皺着眉問道;“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她搖搖頭。
“沒有,我…我只是不習慣,我害怕人們會發現我而過來問我一些問題。”由她的表情、語氣,桑肯恩知道她指的是五年前離開天使鎮的事,而她這種反應令他覺不悦,並且帶點心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既然決定回來就沒有必要再這麼躲躲藏藏,這樣的子太難捱了。
不過,她的反應也讓他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好奇心再度攀升,能讓她匆匆離開天使鎮,又能在五年後還深深影響她的謎樣原因,他也很想知道。
他頓了頓,隨即拉着她繼續往前走,並且對她説:“你何不乾脆説出來?一旦它不再是秘密,也就不會有人注意你了。”
“説什麼?”由於怕拉扯之間會引來更多的注視,安黎莎只好乖乖地任他拉着手,並儘量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説你當年為什麼離開鎮上啊!我想令你困擾的就是這件事吧!”安黎莎停下腳步,桑肯恩自然也被迫得停了下來。他揚起雙眉不耐道:“怎麼不走了?”懼於桑肯恩的不耐煩,安黎莎只好沉默以對,於是他們又繼續往前,氣氛卻因為安黎莎沒有回話而陷入寂靜。
沒有談話,只是單純地走着,這時兩個人更容易將心思放在彼此握的手上,並深切地覺到彼此相觸的大手與小手正在發熱着。
她為什麼不説話?難道説出來真有那麼難嗎?桑肯恩懊惱地想。
不要問我這個,尤其是你…桑肯恩,我無法向任何人、更無法向你説出五年前所犯下的錯。安黎莎痛苦地想。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説出來會對你比較好,你不覺得嗎?”桑肯恩還是沒放棄地勸着她。
“誠如你説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認為還有必要去提它。”安黎莎説:“我們走快一點吧!我希望儘快取回我父親的遺物。”
“你相信你父親會留下些值錢的東西給你?”桑肯恩似笑非笑。
“當年你離開,鎮上的人便分成兩派,一派的人認為你必定犯了難以原諒的滔天大罪,才會迫使你父親忍痛將你逐出家門;另外一派的人則認定你父親本沒有人,才會如此毫不留情地趕走自己唯一的女兒。你説呢?這兩派的説法哪一個較接近事實?”此時安黎莎終於忍不住回自己的手。她討厭他,一點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你實在很殘忍,桑肯恩,我真希望讓你明白我沒有理由得承受這一切。”她徑自往前走,步伐快得幾乎像在跑步,但桑肯恩很快便追上了她。他拉住她的手,強迫她轉身面對他,並以壓抑的聲音對她説:“我的本意不是要傷害你。”
“看起來很像。”她冷冷道。
“你應該自那件事的回憶中跳出來,別再讓它傷害你,而説出原因正是你第一步該做的。”
“不要美化了你的動機,你要我説出來的唯一原因,不過也是因為你跟大家一樣好奇。”
“我是好奇,但那不是唯一的原因。”他咆哮着:“我關心你!懊死!雖然我非常不想承認,但我的確對你有那麼一丁點關心。”安黎莎別過臉,卻是滿臉的不屑。
桑肯恩傷心道:“你不信?很好,我也很難相信自己會這麼説。就讓我們快點去見姓葛的那個人渣吧!也好解決你心中唯一在乎的一件事。”他説完轉身就走,安黎莎卻楞了好一會兒才提起步伐跟了上去。
他又發脾氣了,原本該生氣的人是她,為什麼後來竟變成她不知好歹,漠視他的關心?誰知道他是在關心她呢?她委屈地想,以他這種表現方式,再聰明的人也無法瞭解吧!
她着氣地跑着,覺今天是他們嚴重犯衝的一天,再繼續這麼下去的話,也許這天還未結束,他已經改變主意要趕她離開牧場了。
向葛海瑞取回東西的過程順利得令人驚訝,他只在看見桑肯恩陪同安黎莎前來時皺了皺眉,接着便全是笑臉相,拿了錢數都不數就往口袋裏放,而且馬上把安馬丁的遺物取來給他們。
“就這些?”桑肯恩指着地上兩個小箱子問。
梆海瑞連忙點頭,笑道:“就這些了,衣服我已經捐給窮人家,剩下的就是一些書和零碎的東西,全在這兒。”桑肯恩瞪他一眼,然後抱起地上的兩個箱子,帶着安黎莎離開葛海瑞的住處。
“我幫忙拿一個吧!”安黎莎對他説。
“什麼?”
“箱子,你一個人拿兩個會不會大重了?”
“如果我拿不動兩個,你也拿不動一個。只管走路,別擔心箱子了。”
“謝謝你。”
“…”
“我想葛海瑞會這麼幹脆把東西還給我是因為有你陪着我。”安黎莎低聲説。
“也許他只是見錢眼開。”
“如果我一個人拿錢去還,他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就把東西還給我的。”
“葛海瑞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今天他會這麼幹脆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説:“我想他尚未打消要你嫁給他的念頭,你往後絕對不要一個人和他碰面,懂嗎?”
“我本不想見他。”
…
更不想嫁給他。她在心裏補了這麼一句。
“這樣最好,我深怕你不明白葛海瑞是怎麼樣的一個小人。”
“我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他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麼…”
“也許他不是不想,只是苦無機會。”桑肯恩又略帶譏嘲地説。
聽他這麼一説,安黎莎也想起葛海瑞有意無意投注在她身上的怪異眼光,因此對他的人格又喪失了點信心。就算葛海瑞並未對她做過什麼,畢竟他曾想她嫁給他,怎麼樣他也算不上是好人。
“走快點,我可不打算一整天就只做這麼一件事。”桑肯恩朝後喊,安黎莎於是快步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