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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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滯澀的深水鋪天蓋地而來,他在窒息般的痛苦中緩緩上游,直到終於探出頭,漂浮在一片虛空中。
意識稍霽,他俯身下瞰,這才發覺自己身處宮闈之內。
眼前房舍奢華絢麗,屋頂皆以金頂雕飾,在飛起的檐角裝點上盤旋的蛟龍塑像,正是梁國皇宮的建築風格無疑。
“我為何會夢迴到這裏?”若是記憶無錯,他唯一一次來到大梁宮殿,尚是十三年前,隨父列席梁國國君花甲壽誕。
自百餘年前梁國成為大陸霸主,周邊小國無不俯首稱臣,母國齊國也未例外。梁帝為慶祝壽誕,廣設天下大宴,舉國歡慶整整七不論,更是向周邊國家的帝君名臣發去了請帖。
齊國國君欣然允諾,一雙帝后便領着太子,令平昌公段致遠隨行護衞,隨着使者的車騎遠赴大梁國都朗京城。
平昌公久經沙場,自然希望自己的獨子能隨國君見些世面,故而他也有幸參與到這場規模空前的國宴當中,走出齊國的漫天黃沙,步入盛世的水月繁華。
是了,他便是平昌公之子段雲泱,所謂段四,不過是平掩人耳目的諢名。
因着齊帝對公爺極為信賴愛重,便也給小小年紀他也封了個驚羽侯之位,是以齊國眾人皆以“小侯爺”稱之。
那時他年方十二,正是總角之宴、頑劣不堪的年紀,梁國宮宴規矩繁縟,又哪裏受得住這麼多條條框框的約束,在會場呆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吵嚷着要離開。
恰好平昌公也看不慣梁國堪稱過度的斯文做派,細細叮囑一番,便也準了他外出散心。
從小跟着父帥勤習武藝,他比同齡孩童生得更為高挑健壯,爬牆上樹稱得上是一把好手。
於是輕而易舉地避過宮中耳目,一路暢通無阻地穿行在亭台樓閣中,直到被一段石牆攔住了去路。
這堵牆的高度很是微妙,他或許能借助一旁的碎石勉強登上去,而是否能順利着地則變成了未知數。
但牆那邊的月這樣好,間或還有潺潺的水聲與蟲鳴聲傳來,這一切對於年幼的他可謂致命的誘惑,遲疑也不過是剎那的功夫,很快搬來幾塊石頭壘起,手腳並用地爬上牆頂。
終於看見了牆頭的那一邊,他卻瞬間傻了眼。
原來另一端不僅沒有墊腳的石塊,而且也許由於有水經過,地勢比來處低矮不止一星半點。
他與相距自己丈餘的地面對峙了半晌,終是敗下陣來,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聲響似乎驚擾到了不遠處的什麼人,只見月光下一團淡白的影子微微一震,撐起身來:“有……有人在那邊嗎?”這句話聲音稚無比,聽起來應是同齡之人,段雲泱沒來由地覺得他的嗓音如缶擊石、如玉叩冰,清亮軟糯很是好聽,便也生了意趣,興沖沖地喊道:“是!那邊的兄台,能不能過來助我一臂之力?”他少不更事,見父帥平裏與眾將士稱兄道弟,自己覺得很有意思,便依樣畫葫蘆地學了來。
那少年莫名其妙便被冠上了“兄台”的名稱,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走近一瞧,只見一人狸貓似的匍匐在牆頂,模樣極為滑稽,不由雙眼微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淺淡的月光瀉到少年白皙的面龐上,顯得那臉頰一半遮煙,一半埋霧,肌膚如冰玉般透出温潤晶瑩的光澤,恍惚間似乎吹彈可破。
他的雙眉生得十分濃密,眉形卻極緻,斜斜掃入鬢中,將英氣中入了些隨與輕盈。
其下一雙墨黑眼眸大而明媚,隨着笑容勾勒出月牙般的形狀,瞳仁處濕漉漉地閃着光,似是天幕中的星辰盡數落入了他的眼底。
鼻樑高如瓊柱,偏生那瓣又極為紅柔軟,上中央一點珠錦上添花,恍惚間教人想起因風飛過的薔薇。
而他一襲月白錦袍加身,清風徐來,掀起那寬襟大袖,翩翩然便乘風飛去。
段雲泱痴痴凝望着,險些從牆頭上跌下來,囁嚅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是神仙嗎?”
“我哪是神仙呀,神仙都是飛在天上的,若非得在你我中挑上一個,我倒覺得你更像呢。”少年輕掩檀口,明媚的眸子含着笑意望向段雲泱,由衷地説道。
他從小長養在大宅府邸當中,所見所聞極為有限,見到段雲泱這般長相的人,自然會心生驚訝。
齊國雖然仍由中原人掌權,但因為位置偏近西北,異族移民也不在少數。
段雲泱的母親便是胡人與中原人之後,故而他自己也帶着些異族血統,外貌更是與梁人有所不同。
除了尤為高的眉骨和鼻樑,深邃眼窩中的瞳孔亦是澤淺淡,如靈狐般聰氣地閃着光。
他嘴削薄,而角天生上揚,面無表情時也噙着三分笑意,乍望去似戲謔又似多情。即便年紀幼小,面目尚未展開,也早已透出了俊朗不凡的氣度來。
少年這句話名為接梗,實則哂笑他困在牆上進退兩難,段雲泱老臉一紅,倒也不甚害臊,衝着身體左側努了努嘴,道:“本神仙可不想再待在牆上啦,呶,你看那邊不是有顆樹麼?我先爬到上面,這樣能離地近些,隨後你再接應我下來。”少年順着他的指示望去,不遠處的確立着棵銀杏樹,但那樹樹紮在牆壁另一側,只有茂盛的樹冠垂向院落中。
“好的,你可千萬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