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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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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對面,小孩兒學着梵行的模樣中規中矩地盤腿坐着,仰頭看半闔眼眸講故事的僧人:“一百年前……是尊者下山遊歷時的事情嗎?”梵行單手捏着佛珠,神情裏有種靜謐的端莊:“是的。”縱使改朝換代,王都還是舊的王都,天子腳下紫氣雲集,販夫走卒和乞兒子如泥沙入海,匯聚入這座千古名都,天剛矇矇亮,西直門城門前就已經排起了長龍,挑着擔子的農户與趕着馬驅車的商人擠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城門的開啓,其中偶爾會夾雜兩架模樣華貴的車架,趕車的馬伕健僕護衞在車架周邊,衣着灰撲撲的民眾會自覺地為他們讓開一片空地。

西直門鄰近昌平坊,買賣易之事都被限制在昌平坊內,凡有在昌平坊外擅自開設集市買賣貨物的,哪怕只是買了一把青菜幾顆雞蛋,都要論罪。

昌平坊內除卻集市,還有一條煙花巷,花坊酒樓林立,下九和紈絝子都在此連忘返,因此昌平坊也是京都內最為魚龍混雜的地方,檢非違使在昌平坊內外設置的搜檢點最多,昌平坊卻從始至終都是一副亂糟糟的模樣。

自恃身份的貴人們都住在距離宮城最近的東邊,少有從西直門出入的,只有佛誕會前後城外梵音寺説法,貴人們參會回來,才會循着近道從這裏經過。

這次的車架顯然也是如此,用於圍攏車架的柘布匹上落了一些粉紅的花瓣,車架前橫着一枝長長的桃枝,桃紅淺粉開了滿枝,像一片葳蕤豐滿的嬌雲朵,被託在馬車暗紅的木板上。

這個季節,只有梵音寺外的桃花塢才有這麼繁茂的桃花,梵音寺僧人行為儉樸,衣食住行都自己持,種了半個山頭的桃花用於寺內增收,季賣花,秋季賣桃,勉強維持住了寺中一應人等的開支。

天邊鴨青的澤漸漸化成照的儂紅,在彎彎曲曲的小道盡頭,一名白衣的僧人從容地慢慢行來,他揹負一柄暗紅降魔杖,前懸掛一串佛珠,渾身上下樸素極了。

等他走到了近前,抬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長隊,便安安靜靜地站到了隊伍最末尾。

眾人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俊秀致,不能説是多麼的俊美,但是一看便令人心中寧靜歡喜。

“小師父,你這衣服……”一名農婦忍了忍,小聲詢問。

僧人一身素白的緇衣,這種顏的衣服最是不耐髒,他的袖口衣襬上都有些髒兮兮的污痕,口一側還有一隻烏黑的髒手印,他顯然是盡力整理過了,可是仍舊抹不掉那些顯眼的污痕。

——一定又是那些盤踞在過往山路的劫匪幹的好事情,本朝刑法嚴酷,前朝覆滅後就有不少趁戰亂做了歹事的惡人變成匪,三五個人就敢去劫道,他們現在連出家人都不放過了嗎?

農婦看着他清秀白皙的臉,不由得就起了憐愛之心,她的小兒子與這位小師父一般大,要是自己的孩子被這樣欺負,她不知要多麼心痛呢!

僧人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和自己説話,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慌慌忙忙地雙手合十唸誦了一聲佛號:“女施主有禮。”農婦信佛,也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小師父是在外行走的遊方僧嗎?從哪裏來?路上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年輕僧人低下頭,白皙的臉上滿是靦腆羞澀的紅暈:“正是,小僧從河西郡來,掛單在梵音寺,昨想來京都見識一番,路上……”他説到這裏,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似的停了一下。

農婦一聽這兩個地名就明白了:“阿彌陀佛,從河西郡來?怪不得,聽聞河西郡有一夥極其歹毒兇狠的匪,殺人放火窮兇極惡,小師父沒有遇到他們吧?”嘴上這麼問着,農婦卻也不信他會遇到這些匪,畢竟聽別人説,那些匪都是無惡不作的主,從沒有留下活口的道理。

誰知道僧人停頓了一下,慢慢“嗯”了一聲,有點苦惱地説:“是……是遇到了……”農婦唬了一大跳,將信將疑地看了幾眼面前的僧人,她以為這名年輕僧人是想展示自己能耐大,將尋常匪徒誇大了,編些謊話來騙她,心下就有些不高興:“小師父莫説這話嚇唬我老婆子,老婆子年紀大,經不得嚇哩。”梵行通佛法,能在佛會上引經據典舌燦蓮花,但是一遇到這種平常談天,他就窘迫得完全不知道該説些什麼好了,明明聽出了對方語氣裏的懷疑,格單純的佛子卻不知應當如何應對,為難地蹙起了眉頭,帶點兒茫然的委屈似的:“貧僧、貧僧並無哄騙女施主的意思……”見他手足無措想要辯白又不知從何説起,農婦的神情也從將信將疑變成了“難道是真的”,往裏聽過的各種“割喂鷹”

“以身飼虎”之類的本經故事呼啦佔據了她的大腦,連帶她的神情也變得畏懼起來:“小師父——啊,大師,難道是以無上佛法化了那等惡徒?”梵行遲疑着眨巴了兩下眼睛,微微蹙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慢地點了點頭:“……也可以這麼説。”頓了片刻,他用比方才更肯定的姿態頷首:“他們的確是在貧僧的召下頓悟,皈依我佛了。”説這話的時候,梵行臉上出現了那種略帶欣的笑容,這個笑容配上他的五官,簡直像是散發光芒的菩薩下凡來救苦救難了:“他們不過是遇上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