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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平靜的日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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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靈亦軒那張幼淡漠的臉,冷落快樂的表情底下掠過一絲晦暗,她驀地掀開覆在身上的被子,翻身下牀,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讓她身子微晃,她連忙伸手扶住桌角,穩住身子。而站在一旁的靈亦軒只是靜靜地看着,一點也沒有要扶她的意思。

待天旋地轉的暈眩漸漸消退,冷落長吁了一口氣,打着赤腳往門扉走去。

這…這究竟是哪兒?

她頓時傻眼了,輕倚着門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大片大片青翠的竹葉,大片大片葱鬱的竹林,滿眼盡是看不完的綠,綠得清新而秀逸,綠得明媚而鮮活,天邊彷彿也染上了一層水晶般透明的金綠,藴着一種攝人心魂的魅力。

冷落邁出竹屋,踱步其中,陽光透過竹林斜斜灑落,光影映照在肌膚上,似有似無的暖意。

突然,一陣清風拂過,竹林由靜轉動,滿是層層疊疊的竹,青翠的竹葉漫天飛舞,蕩着淡淡飄香。冷落緩緩閉上眼,微微張開雙臂,輕輕的着竹林獨特的清香,輕輕的…

一片沉寂,一片靜默,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緩緩的,潺潺的,耳邊好似有水聲動,細微到幾乎不可聞。她圓睜起大眼努力向四周眺望,發現竹屋的後方竟有一個小小的湖泊,湖泊的上空飄揚着絲絲縷縷水氣似的輕霧,有若一襲輕紗,為小巧可愛的竹屋籠上一層温柔的細緻。

湖泊邊一隻飛舞的彩蝶引起了冷落的注意,它飛着,飛着,彷彿是在她的眼前炫耀着它的美麗,當她試圖觸摸它的翅膀時,它又機靈地從她的指縫間溜走了。

美!美!實在是美!這裏的一切都是讓她如此的喜歡,就像儲存在她記憶深處那些經典影片中的唯美場景,有種虛假而不真實的美

“這裏究竟是哪兒?明明已是深秋,這裏卻彷彿是天。”如果她猜的沒錯,這裏應該不是紅莊的山下才對,紅莊方圓百里不可能會有竹林。

等了好半晌,沒人響應,冷落微蹙翠眉,驀然回首,望向身後,那個亦步亦趨跟隨着自己的小影子的本尊“喂,我在問你話,你到應一聲啊。”

“山。”

“我知道是山,你剛才已經説過了,我問的是這山叫什麼名字?”冷落耐着子,將自己要表達的意思説得仔細些。

“山。”鳥叫啾啾,蟬聲鼓譟,她的大眼瞪着他的小眼,他的小眼瞅着她的大眼。

冷落扯出一抹乾笑,心中卻在默唸着,他只是個小孩,他只是個小孩…

“那…這裏離紅莊是近還是遠?”她決定使用一般疑問句,而不再使用特殊疑問句,否則,只怕和他耗上個幾天幾夜也甭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遠。”其實是很遠。

“這怎麼可能?你是怎麼帶着我到這裏的?”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一個小孩,就他一人,怎麼可能帶着她走這麼遠的路。

“託。”將人拋向空中,然後託着身體行走。

“拖!?”擰着人的衣領,然後拖着身體行走!?

天啊!冷落不由自主的往上翻白眼,套用今天的一個常用詞就是:暈!

難怪她醒來後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巨疼,原來是有人這樣摧殘過她的身體。這小鬼也太缺德了點吧,又不趕時間,幹嘛非要“拖”着她走?抬着她,揹着她,扛着她,她都不介意啊,幹嘛非要“拖”着…等等!等等!

“這麼説,沒人知道我還活着!?”她的話中帶有某種欣喜和動,可這欣喜和動卻只維繫了一瞬間。

“有。”

“誰?”

“我。”

“…”冷落臉上的表情迅速凝固,心中急轉直下,開始狠狠地咒念着,小孩都是魔鬼,小孩都是魔鬼…

片刻後,她努力向着他那呆板無波動的面部擠出一個“恐怖”的微笑“謝謝你啊,提醒我還有你的存在。不過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知小蝦(小俠)可否消失片刻?”話音落,清風起,一道人影,已在十數丈外。

天啦!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她就這麼遭人嫌?十九年的小姐生活裏可是從來都沒有過,而且嫌她的還是個小孩子!他簡直一點面子也不給,都不放一個先,就閃到老遠了,她有病嗎?有傳染病嗎?還是有瘟疫?

“死小鬼!你這個死小鬼!”冷落大喊大叫,一時氣極,也顧不上身體疼不疼了,撿起腳下的小石子,一個接一個,發狠地往湖面拋扔,小石子在湖水上蕩起了一個個圓形漣漪。

她手上的動作忽然一僵,愣愣地看着那漣漪在湛綠的湖面上漾開,看它慢慢溶入粼粼的陽光中,心中不悵然若失。

她還好好的活着,像以前一樣,會大笑,會大叫,還會發火。有多久沒這樣大笑着眼淚?有多久沒這樣被人氣得抓狂?有多久沒這樣幼稚得耍小姐脾氣了?自從他離開以後…

冷落的眼眸中隱隱透出一絲憂鬱,眼神時而茫然,時而落寞,時而目空一切,時而閃爍離,時而黯淡無光,心中隨之沁開一縷微澀憂傷,如‮花菊‬般淺淡的苦。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風;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

時間仍舊在繼續着,不依任何人而逝,亦不會因任何人而停止。

愁眉苦臉?垂頭喪氣?悲觀消沉?怨天尤人?罵天罵地?破罐破摔?她該選擇這其中哪種方式,來表達她沒有死成的失望呢?

奇怪的是,以上的覺她統統沒有,反而到劫後餘生的欣喜和重獲新生的動。

何曾有人見過魚的眼淚?何曾有人見過沙的不捨?何曾有人見過衣的牽絆?何曾有人見過花的留戀?

被情所累為情所傷的子,她已經過得疲憊不堪,是一種從內心泛起的疲憊,讓她連息都覺得痛苦。既然不能永遠停留在一個階段,又何必過份拘泥於這個階段的人和事。張愛玲曾説過:“女人有改變主意的特權。”嚮往的自由已經擱在了她的面前,她無法不動心。如今,沒人知道她還活着,她可以敞開心扉去快樂自由的過自己。讓狗的痛苦統統去死,她只想要她開心的那部分,扔掉負擔,捨棄心酸,沒什麼不好。駱泠霜已經死了,而冷落卻還活着!

冷落佇立湖邊,痴望着一隻飛鳥沾了這澄清明淨的湖水,朝遙遠的天空飛去,漸漸消逝在眸光的盡頭。她嘴裏開始細細地念叨:“你讓我等你,你沒來,你食言了;我説要去陪你,沒死成,我也食言了,我們就當扯平好嗎?

你不吭聲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對不起,我決定要活下去,斷了過去,重新開始我的生活。”多情是傻,無情是酷,痴情是蠢,絕情是懂得了世故。從今以後,她要做耍得人團團轉的太陽,而不是被人耍還自耍的地球。

埋葬吧,埋葬吧,把曾經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帶上所有的記憶…

冷落帶淚笑着,蹲下身子,輕輕的拘起一捧湖水,正準備洗去臉上的淚痕…

“哇——那妖怪是誰?”平靜的水中倒映出一張妖怪醜臉,上面滿是浮腫、淤青和傷痕,頭上還頂着的一個蓬亂變形的雞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