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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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這礦區啊,舊社會屈死的冤鬼太多了。動不動就出現炸屍的事情。雖然大家都盼逝去的親人死而復生,可是,這種事總是驚嚇子孫,讓他們心不安呀!後來,遠方的一位老道士路過咱這兒,他看了看山後的風水,砍了一棵小柞木樹做了這個子,又拴了紅布條,嗯,打那以後,誰家再出現這事兒,只拿
子輕輕一舉,屍體就平靜了。
“是嗎?”
“是啊。”老人家先是不可置疑地點了點頭,隨後卻又來了個轉折,“可是……這子,用到季老太太身上,就不靈驗了。”
“怎麼不靈驗了?”
“呵,這事兒説來怪啊!”老太太聽到這兒,接着老頭兒的話訴説起來,“當時,我正
糊糊地躺在牀上睡覺,就聽見轟隆一聲響,一個拴了紅繩的
子朝我砸過來,我就嚇得大聲喊:‘別打呀,我沒有死。’我這話一説完,兒媳婦就扶我坐起來了。”
“,你躺在這靈牀上,看見什麼了嗎?”季小霞忍不住好奇,第一個發問了。
“這事兒説出來啊,你們誰也不能信。”周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回憶起來“我呀,像是睡着覺了。忽然,有兩個穿黑衣的差人從後門進來,説是帶我去天堂。我就糊糊跟他們走出了後門,對了,當時,小霞你在自己的小屋裏看書,臨走我還看你一眼呢!”
“是啊,昨晚,我正看《鬼吹燈》呢!”季小霞證實着。
“什麼鬼啊神的?小孩子別瞎説。”此時的季家人,最忌諱別人説鬼啊神的話,季小霞母親聽了女兒的話,不由地制止了。
“真的……”季小霞分辨説,“看完,我還做了惡夢呢!”
“那……以後呢?”白雪聽到這兒,倒是着急了“以後……我跟兩個差人像是到了一個閻王殿前,呵,那地方,人可夠多的。嗯,還排着隊呢!殿門口那兒擺了一口大大的泔水缸,裏面臭哄哄的,幾年沒刷了吧。排隊的人到了缸前,都要喝幾口髒水,喝了這水,才可以走過小橋那邊去。”
“那小橋,是奈何橋吧?”白雪到底讀了幾年書,學問多着呢!
“是呀,橋的形狀就像公園養魚池邊的小磚橋。”老太太想了想,“當時,差人催我快喝水,我一看,水太髒,説什麼也不喝。儘管他們催我,我站在那兒,咬緊牙關,就是不喝。”
“不喝,行嗎?”老頭兒好奇,也發問了。
“那麼髒的水,誰喝得下呀!嗯,不少人身邊牽了紙糊的牛,想讓紙牛替自己喝。可是差人不讓。説‘那是紙牛,沒心沒肺,喝了也無效。’結果,就着這些人把頭伸進缸裏,咕嘟咕嘟……哎呀,臨上路的人了,還被灌了一肚子髒水!”
“看來,糊紙牛,扎紙馬,還有扎冰箱、彩電,都是信。不起作用啊!”白雪
慨地説。
“是啊,人要是有錢,就趁活着時吃點兒穿點兒,等閉上眼睛,扎什麼也沒有用了。”老太太深有體會地道出了一句心裏話。
“老季嫂,你看見閻王老爺了嗎?”身經百戰的林大爺是從戰場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革命,他毫不忌諱那個死字,總喜歡結合自己死裏逃生的經歷,談論生生死死的事情,“我可是見了他幾回面的人。可是,我每次去報道。他總是不收留我呀!”
“哈……”老太太聽了林大爺的話,朗地笑開了,“那説明你命不該絕。”
“,閻王爺長什麼樣?嚇人嗎?”季小霞又問了。
“唉,那人長得……就像電視劇裏的閻王爺一個樣。不過,説起話來,慢條斯理,和藹的,一點兒也不嚇唬人。”
“閻王跟你説什麼了?”我也不住問了一句。
“呵呵,差人一帶我進門,那閻王就一個勁兒地搖頭説:‘錯了錯了,帶錯人了!’差人打開薄子説,‘薊原卧地溝人,87歲老太,沒有錯呀!’閻王爺走下來,指着差人手裏的薄子糾正説,‘是薊原人不假。可是,我要你們帶的人是男的。他姓呂!”
“姓呂?”聽到這個呂字,我和白雪頓時嚇得打了個冷戰,然後又迅速相互遞了個眼。
這一個“呂”字,立刻讓我們想到了一個人。他就是現任市長呂強。此人現在位極權重,官運正盛,如果有什麼罪孽,在官場臭一臭也就罷了,怎麼得讓閻王老子也惦記上了呢?幸虧林大爺和季家人不
悉他。如果這事兒嚷開了去,官場可就炸出新聞來了。
莫不是他還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將導致自己面臨天妄之災?
人的定數,真是説不清楚啊!
“季大娘,你既然去了閻王殿,怎麼又被放了回來?閻王給你説什麼了?”白雪覺得這場談話該結束了,馬上張羅收場了。
“唉唉!閻王説,‘既然帶錯了,就應該放回去。這老周太太啊,年輕時救過兩條人命,命裏有福,還沒來得及享受。快快回去,享幾年清福吧!”
“,閻王這麼説,你沒有謝謝人家?”季小霞提醒老人家。
“哎呀,謝什麼呀?”老人家説着説着下了眼淚,“我對閻王説,‘別讓我回去,人間的罪我遭夠了。你就留下我,讓我快點兒死了算了。’”
“那……他怎麼説的?”
“可是,人家不聽我的話,他説:‘人的陽壽和福分,都是命中註定的。誰也貪不了誰的。’我問他説:‘我在卧地溝住了一輩子小破房,挨凍受累,我的福分在哪裏呀?’他説:‘今年天,等到豔陽高照時,卧地溝的貴人就臨門了。你回了家,就等着住高樓,過好
子吧!’這不,我就回來了。”
“唉唉,老季嫂,是不是看你窮得可憐,人家不收你呀?”林大爺開了個玩笑。
“才不是呢。”老太太立刻反駁他,“俗話説,‘閻王不嫌鬼瘦’。也許,我的好子真的沒來到呢!”談話結束了。人們站起來,紛紛告別。我站立起來,忽然覺得就這麼走出去不大禮貌。
按照薊原的習慣,領導幹部到了窮人家總得表示點兒心意。何況老太太遭了這場變故。於是,我的手往衣袋裏掏了掏,還好,掏了半天,總算觸到了兩張硬硬的票子。
我掏出200元錢,季家人執意不收。謙讓一下,這倒是人之常情。但是,讓我想不到的是,那位季老太太,看到我掏出錢來,竟撲嗵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讓我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拉住她的手:“,請起來。你這樣,我這晚輩受不了哇!”
“孩子,你的錢我收下。可是我的話,你要記下來……”老太太跪在那兒,大家好説歹説,也執意不肯起來。
“好吧,老人家,有什麼話,你就説吧!”我只好應允了。
“啊,庾總,你當過市長,現在又是大老闆;在薊原這地方,你也算是大官了吧?”點點頭,“,你需要我做什麼嗎?”老太太顫抖着嘴
,想了半天,終於説出了心裏話:“我呀,16歲嫁到這卧地溝,今年87歲了。在這棚户房裏整整住了一輩子啊。我求求你,把這些破平房拆了,給我們蓋大樓吧!多少年了,我天天想,夜夜盼……就想用腳踩踩那步步高的樓梯板,用手摸摸那熱呼呼的暖氣片呀!”聽了老人的願望,我
慨萬分:老百姓住這棚户房,是我之過呀!
況且,眼前説這話的人,是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的啊;來不及更多思索,我立刻朝老跪下去,莊重地承諾:“
,你放心,有我在這兒,你的願望……一定能實現!”
“好,好,好!”聽了我的話,林師傅和白雪帶頭鼓起了掌。
送完禮金,説完了話,本以為可以輕鬆走人了。哪知道這卧地溝有個講究:凡是婚喪嫁娶的事情,只要客人送了禮金,主人必須得安排吃飯才行。否則,就讓人家笑話不懂禮數。再加上白雪一個勁兒地幫腔,説我這大老闆來一次卧地溝不容易,要我好好了解一下這兒的困難,將來有機會好向市長建言:早點兒改造棚户區,改善這兒的居住條件。
她還要主動提出,要親自陪我考察棚户區情況,我謝絕了。一個企業的頭頭,沒有行政權力,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裝大”但是,這想法只可以憋在心裏,講出來就犯病。對於一個社區幹部的話,你聽着就是了。在她眼裏,北方重化級別很高,又有錢。在上頭説出話來應該是有份量的。於是,我嗯嗯啊啊的答應着,就像真的能辦成什麼事兒一樣跟着她走了走。
我先仔細地考察了一下季小霞叔叔家。她家的房子不足9平方米,老少三輩擠在一齊,季小霞住的小屋子實際上是個小倉庫。孩子們長大了,不便於同老人住一起。只好搬出來在這兒湊和。奇怪的是,她
放靈牀的那個小棚廈子裏,牆壁四面透風,只
了幾把稻草擋風。天氣已經是隆冬,棚廈裏冷得要命,四壁牆上凍得都是冰渣子。我摸了摸放在窗台的一顆白菜,凍得硬梆梆的,像塊石頭。我問白雪:晚上,這裏面的温度如何?
“也就是零下20度吧!”她説。我懷疑她誇大。她説,差不多。因為她昨晚誤將一顆白菜放進了冰箱,結果,零下20度的低温把那顆白菜凍成了一塊冰砣。聽了她的話,我心裏不由地凌地打了個冷戰。
原來,我以為季老太太不過是一次“假死”;或者就是一次病重後的嚴重休克,所謂炸屍,不過在某種刺下又恢復了知覺。現在,一看小屋裏這麼低的温度,我一下子推翻了自己原來的設想。在這兒的靈牀上躺上一夜。別説是垂危的古稀老人,就是活蹦亂跳的健康人,也得被凍僵了。然而,老太太經過一夜冰凍,竟安然無恙,死而復生。這其中的事兒,着實令人不解了。
出了季家門,一大片鱗次櫛枇的小棚户房出現在我的眼前,此時,天上一團團烏雲籠罩了淡淡的陽光。霧檬檬的街路立刻變得像暗房裏一張張詭秘的底片,面對這幅慘淡的圖畫,我不由地一陣陣發問:卧地溝啊卧地溝,你這個昔輝煌無比、今天卻窮困潦倒的地方,究竟藴藏了一種何樣的神機和玄謎呢?你的山後,是舉世聞名的北遼煤礦,至今,那座被稱為亞洲第一高的豎井鐵架還高高地聳立在那兒,述説着早已逝去的輝煌。薊原這個城市,就是因你而曾被譽為煤都啊。過去,那些走在大街上昂首闊步的礦工,曾讓人何等尊重、何等羨慕!高薪收入曾經讓他們富得
油。文革風暴又讓他們在政治上領導一切。市中心那些個機關、醫院、學校,中小企業,哪個單位不曾留下過你們派出的“工宣隊”的影子。可是,今天,在市場經濟的大
裏,你怎麼了?街路簡陋,房屋破損,數萬名下崗礦工,每月*着不足百元的救助,在社會的底層頑強地掙扎,痛苦地煎熬着度
如年的艱苦歲月。如果説,*着自己的雙手,勉強填飽肚子還説得過去。可是,這大片大片的破房子,如何能變成嶄新的樓房呢?
“棚户區改造”這口號喊了這麼多年。也只在市區地段還可以進行,像卧地溝這種集中連片的貧民窟,全市幾百萬平方,要改造得需要50億!而市財政每年才收入10億,巨大的資金缺口,讓“棚改”成了歷屆執政官員的一個美好憧憬,一句痴人説夢般的囈語。儘管領導們也常來視察,常來訪貧問苦,也不過是掉幾滴眼淚,錄上幾個電視鏡頭。較真章的事兒,誰也不敢動了。唉唉!這個窮不聊生的鬼地方,人死了連閻王都不肯收留。要下決心改變它的面貌,得需要何等寬廣的懷,何等聰明的智慧,對黎民百姓懷有何等仁慈的博愛之心啊!
不過,周老太太神秘的經歷,又不全像是一個虛妄的荒誕故事。聽季小霞説:災荒年的時候,她姥姥帶着年幼的媽媽從山東來卧地溝逃荒要飯,被一場大雪壓在家的柴禾堆裏,眼看要凍死了,是
發現了這可憐的孃兒倆,救下了她們。後來,姥姥病重不起,是
為姥姥拿錢看病,姥姥逝世時,
又讓兒子爸爸披麻帶孝為老人家送葬。後來,為了
恩,媽媽按照姥姥的遺願,16歲嫁給了爸爸。閻王老子説周老太太曾經救過兩條人命,此事並不是子無虛有。還有,他説的“豔陽高照、貴人出現,住樓房過好
子”不正是現實中的卧地溝人多少看來做夢都期盼的美好願望嗎?
薊原這個地方,奇異事件的背後總是伴隨着奇蹟發生。20世紀初,貧瘠荒涼的卧地溝人眼看活不下去了。突然,冬天裏響了一聲霹雷,第二年天,這兒就發現了一座舉世聞名的
天煤礦,繼而又衍生出了薊原這座現代化的工業城市。今天,昔
富足的卧地溝人幾乎一貧如洗,原來的
神和尊嚴一落千丈。對於眼前的生活,他們的身體、心理都像是忍耐到了即將崩潰的極限。俗話説:世周輪迴,否極泰來。周老太太的這次神遊,是不是上蒼在冥冥中對卧地溝人發出的一個暗示:真正的貴人就要蒞臨,卧地溝人的好
子就要到來了?
也許,周老太太的故事絕不是一件平常的炸屍事件,它像是這在其中暗示了一個天大的玄機;隱藏了一個偌大的、讓人按照常理難以解開的謎團。
伴着我的胡思亂想,老拐帶我們步入了街上的一家“五元”小飯店,五元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