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輕則半裑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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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下了約一人多的高度,才見地面稍微平坦起來,穆桂英在沙層中站定,舉頭望去,前面是一堵崩塌了一半的城牆,已分不出哪是牆,哪是城門。
索的是,塌陷下來的城牆,出了許多缺口,這些缺口小的如同狗,大的倒勉強能容一人通過。楊文彪瞧了瞧前後,道:“母親,此處塌陷,像是將甬道前後都堵了起來,再不能通往龐家莊了。”穆桂英道:“龐家莊稍後再去探個明白。此番下城,先將十姑的屍身尋到才是。”楊文彪也不言語。兩個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從城牆的缺口爬進了地下城之中。***越過殘缺的城牆,城中的積沙依然很深,在城牆背後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像是大地張開了黑黝黝的血盆大口,要將穆桂英和楊文彪一起沒。
事實上,這確實是一個吃人的大口,幾十股急一起朝着這邊湧來,和着沙一起注進坑裏,時不時地有屍首也隨着急一起,撲通撲通地掉落進去。地下城的地下,是先秦的大梁城。
穆桂英這才看清,整座大梁城已被泥水完全浸泡在其中,也不知積了有多深的水,黑幽幽的本望不到底,想要下去更是萬難。
“母親,此處危險,泥層隨時可能塌陷。不如我們先行上地,讓劉大人的敢死隊先下來一探究竟!”楊文彪覺腳底發浮,心裏不免發起虛來。
“你若是害怕,可先行上去。為娘一個人去尋十姑的屍身即可!”穆桂英毫無懼,繞過了那個深坑,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朝前走去。
“孩兒怎好丟下母親一人在此!”楊文彪沒有辦法,趕緊也吃力地跟了上來。被洪水浸泡過的地下城,哪裏還有昔的繁華?只見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鱗次櫛比的民居被掀掉了屋頂之後,只剩下一堵堵斷牆。
一眼望去,滿目瘡痍,原本整齊的街道上,現在到處橫着混濁的泥沙,屍體隨處漂着,分不清哪是原來的民居,哪是原來的街道。屍體到處堆積,散發着隱隱的腐臭。有一些屍體上,還穿着沉重的鎧甲,早已被埋進了泥沙的深處。
有一些則浮在泥沙上,被浸得浮腫的屍體面目可憎。頭上汴梁城裏的積水,還在慢慢地往下滲透,漆黑的泥層裏,滴滴答答地不停落下水滴,像下着一場大雨一般。
不一會兒,兩人已被淋得渾身濕透,冰冷的衣服貼在身體上,讓他們不住打戰。越往深處走,光線就越暗,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穆桂英和楊文彪沒有辦法,只好各自燃起了一支火把,才勉強有了些瑩瑩之火。越到深處,泥沙便越厚,幾乎沒過了穆桂英的大腿。
穆桂英發現那冰冷的砂子和更加冰冷的泥水不停地往她的靴筒裏倒灌,將她整條小腿都浸得冰涼。細碎的泥沙硌着她的腳心,一腳下去,讓她整個腳底都生生作痛。
她每走一步,不得不重重地腳從泥濘中拔出來,再艱難地向前跨出一步。跟在後面的楊文彪更是吃力,已是氣吁吁。
“母親,我們…好像走錯方向了,”楊文彪指着另一邊的黑暗道“龐府好像是在那個方向!”
“先不急着去龐府!”穆桂英頭也不回地道“我想再去瞧瞧勾欄坊!”勾欄坊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她至死都不會開懷。這幾,她雖然從地下逃了出來,可夜間依然噩夢連連。
每一次噩夢,她彷彿又回到了萬惡的勾欄坊,成了那個人儘可夫的女。所有噩夢的源頭,當然就是她曾經為娼的勾欄坊。現在地下城已萬劫不復,想必勾欄坊也在洪水中被毀。如果能親眼目睹噩夢之源的毀滅,她或許會好過一些。
“哦…”楊文彪當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也只能緊跟不放。黑暗中,只有兩人趟着泥水嘩啦嘩啦的腳步聲,在空曠中不斷迴響,若不是前面有一個戰神一般的女人開路,此時楊文彪定是比瑤娘初下大梁城時還要恐懼。兩個人也不知走了多久。
終於,穆桂英在一幢倒塌的樓房前停了下來。此處,正是當初地下城最繁華的所在。曾經連通地上的勾欄坊,此時也被洪水衝成兩截,斷瓦碎磚散落滿地。勾欄坊的四周,屍體堆積得如同山一般。
幾乎疊到了頭頂的泥層上,當初洪水襲來之時,滿城的人都知道這裏可以直同地面,因此都不顧一切地朝這邊湧來。
加上當時正是兵變前夜的誓師盛宴,那狹窄的通道本容納不了這許多人,因此死於此處的人,更比他處多出百倍。
“呵!”穆桂英的嘴角出一絲慘笑,低聲自語道“終於也是塌了…”她忽然到渾身一陣輕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快過,看着那些曾經凌辱她的人屍橫遍野,穆桂英終於有些釋懷了。還有什麼能比目睹仇人死去更令人愉悦的呢?從此。
她可以告別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它永遠埋藏在地下…突然,穆桂英覺後背一陣刺痛,彷彿一下子有千萬條銀針刺進了她的皮膚裏,讓她忍不住地呻了一聲,可是。
那刺痛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愈發強烈起來,穆桂英覺自己好像淋在雨中,從天上落下來的,不是雨點,而是銀針,每一都刺着她的神經,讓她避無可避。
“啊…”穆桂英丟了火把,雙臂抱,顫抖着蹲了下去,她原以為,自己可以用手臂遮擋前的疼痛。
可是那萬千銀針,彷彿可以穿透她的手臂一般,直扎前,那被扎到的覺,不僅是痛,而且還能讓她不住地痙攣起來,彷彿每一針都能準確無誤地扎進她的孔一般。
“母親,你怎麼了?”楊文彪覺察到穆桂英的異樣,急忙跑上前來。
“呃…”穆桂英顫抖着。忽然張開口,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那切切實實的痛,總比若有若無的疼痛要來得好受一些。
“母親,你快鬆口!”楊文彪急忙去拉穆桂英。
當他好不容易將穆桂英的臉從她的手臂上拉開,卻發現她早已淚滿面,眼淚、鼻涕、口水一齊了下來。剛剛還宛如一名女戰神的穆桂英,眨眼之間,竟變得如此狼狽。前後巨大的差異,令楊文彪詫異。
忽然,穆桂英伸出另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了楊文彪的胳膊,斷斷續續地道:“藥!給我藥…”楊文彪這才意識到,穆桂英原來是五石散的毒癮發作了,雖然,她從地下城拼死殺出,已整整三天沒有發作過了。
可是當她站立在倒塌的勾欄坊前,羞恥的往事又在潛意識中被勾了起來,似乎是在無意之中,潛藏的毒癮又被誘發出來“好!母親,你忍住…”儘管楊文彪早有準備,可卻想不到這毒癮發作得如此突然。
他急忙將手中的火把在旁邊,從懷裏摸出一粒丹藥,進了穆桂英的嘴裏。穆桂英幾乎來不及嚥,那丹藥已在口中化開,藥水順着她的喉嚨到了肚裏去,她頓時覺從胃裏升起一股暖意。
隨着血,這股暖意被帶到了周身每個角落,令她耳目一明。一下子,她的眼淚不了,鼻涕也止住了,身體上的痙攣漸漸緩和下來。
“走…”穆桂英咬着牙,嘩的一聲從泥濘中站起身來。
剛才她蹲在水中,只出了一個頭,現在一下子站起來,身上帶起許多泥水。繽紛錦繡的戰袍上,已染得一片烏黑。
“母親…”楊文彪拉了拉穆桂英的衣角。
穆桂英當然知道,服用了五石散之後勢必要行散,若不及時行散,藥力會化成內火,積累在體內,將五臟六腑都燒成灰燼,輕則半身不遂,重則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