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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15第三百一十一章·竹林文會雨花台,位於南京聚寶門外,松柏環抱,景秀麗,崗上遍佈五彩斑斕石子,傳為佛祖花雨所化,因此得名,素為文人士子登高攬勝之處。
崗上載有萬株翠竹,端直秀,疏風醉影,風雅宜人,此時林內不時有高談闊論之聲傳出,夾雜陣陣豪邁笑聲,逸興遄飛。
「諸位仁兄,今蒙泉山先生見召,藉此竹林勝景,效法先賢,作山陽之會,實為留都文壇幸事,」南京户科給事中戴銑舉起酒杯,「為泉山先生賀。」林中眾文士紛紛酬和,「為泉山先生賀。」
「老朽生受了。」南京兵部尚書林瀚含笑舉盞。
老大人年過七旬,銀鬚皓首,神矍鑠,常抑中官,素有直聲,為南都四君子之一,這老兒還傳後世一首詩,頗為後人稱道,「何事紛爭一角牆,讓他幾尺也無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這據傳是家人與鄰爭地,寫信求援時林瀚的回書,聽着是不是耳,正德年間的狀元舒芬還有一首類似的,「千里書來只為牆,讓他幾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舒狀元還給家鄉留了一處「讓牆巷」做紀念。
這不算完,類似的還有嘉靖尚書郭樸,景泰年尚書楊翥等等人物,到了清朝這記錄就更海了去了,鎮江張玉書、遼陽曹鼎望、廬江劉秉璋,再加上穿鑿附會的紀曉嵐、王傑、何紹基、鄭板橋、曾國藩,你要不給老家鄰居讓出一條巷子來,都不好意思稱「名臣」,不過傳到後世,名聲最大的就是最不靠譜的桐城張英了。
桐城張家六尺巷的記載出自民國25年編纂的縣誌,張英張廷玉父子的著作中沒提隻言片語,這或許可以説張家人厚道,不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清代名人軼事》記載的張玉書和張英同朝為官,故事如出一轍,合着一招鮮吃遍天,大清朝不收版權費的,何況比起類似小説家言,前文提到過恨乞丐恨得牙癢的徐珂,同期所著《清稗類稿》考據嚴謹得多,六尺巷一句未提。
當然要説張家父子和這巷子一點關係沒有,也是冤枉,《父子宰相家訓》曾引用了一段《韓魏公遺事》內容,並做了評語,故事差不多,詩作則是:他人侵我且從伊,子細思量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看,秋風秋草正離離。故事的主角和張家父子挨不上半點關係,是而今户部尚書韓文的先祖北宋名臣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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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這也不是故事的最早出處,韓琦的這首詩出自五代,後唐尚書楊玢告誡子弟批作,張廷玉不喜楊玢以蜀臣入唐的貳臣身份,使用了編纂《明史》時常用的秋筆法,盛讚韓琦風骨,楊玢之事直接省卻,也不知已經辮髮胡服的張家爺倆哪來的汁自信瞧不起別人。
眾人見林瀚舉杯痛飲,俱都興致高昂,御史蔣欽提議道:「世上詩難得,林中酒更高。既然羣賢畢至,有酒豈可無詩,不若大家作詩相和,諸君以為如何?」與會眾人連連唱和,紛紛提議由林瀚出題。
「唉!」聽了眾人提議的林瀚突然喟然一嘆,「借問山陽會,如今有幾人。」
「先生可是有心事?」戴銑見林瀚突然興致寥寥,憂心問道。
「寶之,無妨,只是有些累了。」林瀚寬道。
「可是在下提議唐突?」蔣欽心中忐忑不安。
「子修哪裏話,汝之提議甚好,只是……」林瀚眉峯緊鎖,「老夫這裏有一篇文章,想請諸君品鑑。」
「先生有新作問世,末學自當拜讀。」蔣欽笑着從林瀚手中接過文章,低頭一覽,便驚呼道:「這是台諫呂、劉二君論劉瑾,置瑾極典的奏疏!」手機看片:www.91ks.online手機看片:www.91ks.online眾人驚呼出聲,京城中樞劇變,他們早已知曉,但畢竟神仙打架,事不關己,且天高皇帝遠,他們這些人都是南京的科道言官,就是有心參與,也趕不上熱乎勁兒。
「子修,你將這份謄抄的奏疏念與大家聽聽。」蔣欽自無不從,清清嗓子,便開始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實話説這份奏疏寫得不錯,不過內容上除了要挽留劉健、謝遷兩個老頭以外,就是一個主題:殺劉瑾,殺劉瑾,還是殺劉瑾。
蔣欽慷慨昂的聲音剛剛落地,林瀚老大人便擊節讚賞,「這才是今世直臣,不可多得!」
「老眼昏花,若能早薦此等良臣進身中樞,何致今人微言輕,正義難伸,惜哉!悔哉!」聽了老林瀚一番痛心疾首的話,與會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一舉成名天下知的機會來啦。
「老大人此話何意,吾等雖僻居留都,心中忠義之心可昭月,今便聯名上奏,斥權閹,正國法。」
「不錯,豈能讓京中同僚專美於前,我等也上疏留保輔託大臣,以安社稷。」御史薄彥徽隨聲應和。
一人首倡,眾人皆出聲應和,紛紛表示聯名上奏,獨蔣欽不語。
「子修,何故不言,可是心有懼意?」林瀚手撫鬚髯,乜斜問道。
蔣欽搖頭,「不然,茲事體大,非振聾發聵之言不足以動聖聽,末學今夜當披肝瀝膽,奮筆疾書,拜疏陛下:元老不可去,宦豎不可任!」
「好好好,子修真鐵膽也,老朽先為之賀。」林瀚當即浮一大白。
其他人也各自陳詞,有數人聯名者,也有準備單獨上疏論事者,一時物議沸騰,大有與劉瑾勢不兩立的架勢。
戴銑持着紙筆來到一方巾襴衫的青年身邊,「仲卿,你雖為中書舍人,不在台諫之列,可為國除佞乃國之盛事,可願共襄盛舉?」
「寶之兄客氣了,小弟願附驥尾。」王朝立也是中火熱,將聯名書鋪在一旁石桌上,提起筆來,便要書上自己名字。
筆尖方觸紙面,聯名書便被走,一個帶着嘲意的年輕聲音響起:「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與劉公公為敵?」突然變故讓戴銑一驚,細看桌旁站着一名錦衣青年,正滿臉不屑地將聯名書丟到桌上。
「此乃雅客文會之處,你是何人,不請自到,還敢如此放肆?」戴銑厲聲呵問。
青年負手傲立,「本官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指揮使——丁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