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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09第二百八十八章、無腸公子南京,館驛。

「五湖龍王門?什麼來路?」丁壽打算去去腹中油膩,沏了一壺陳年普洱。

「自當年十二連環塢覆滅之後,長江水道各路豪傑並起,爭殺不休,最終龍王門一統五湖,統領江南各路水道,」五湖令「一出,江南水網暢行無阻,比之江提督的手令還要便捷好用。」方未然為丁壽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你是説賊人走了龍王門的路子潛逃?」丁壽舉起茶杯,放在嘴邊,將飲未飲。

「即便不是,以龍王門在江南各水路隘口密佈的耳目暗樁,也可查出一些蛛絲馬跡。」方未然輕輕吹散杯中熱氣,淺淺啜了一口。

丁壽放下茶杯,納悶道:「那你還在那幾頭爛蒜身上耽擱什麼時間,一早就尋龍王門不就得了。」

「老龍王孫一波坐鎮太湖總舵,近幾年已不問外事,如今門中事務都是由其獨子打理,這位孫大少平行蹤不定,尋他可是不易。」方未然搖頭輕笑,「風聞他與金陵城外聚寶山莊沈家公子沈輕侯是金蘭之,時常一同連秦淮風月,不想果真在此,也算天無絕人之路。」

「惜花公子沈輕侯?」總算有一個丁二爺知道的人了。

「舍他其誰呀,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這位沈公子出手闊綽,豪奢氣勢絕不在其祖萬三公之下。」方未然笑道。

「哼,相比沈萬三幫太祖爺修築南京的氣概,這位沈惜花的氣勢排場都用到女人身上了。」丁壽酸溜溜地説道,「既然撞了大運,方捕頭還不趕緊去摸摸底。」方未然有些為難,「此事怕要麻煩丁帥。」

「怎麼説?」丁壽奇道。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孫大少不會向公門中人吐消息,六扇門與武林人士打道太多,怕是易被人識破行藏。」

「明白,方捕頭樹大招風麼,本官今兒心情好,幫你這一次,讓錢寧出面。」丁壽難得大度,懶洋洋地癱靠在椅背上。

「先謝過丁帥了,不過方某的意思不止是出面……」方未然暗中打量丁壽神,低聲道:「還要出些銀子。」

「還得花錢?」丁壽身子陡然坐得筆直。

「花錢買情,否則龍王門怎會白白幫忙。」方未然攤手道。

「爺的銀子也不是白來的,噢——我明白了,你最初沒找上龍王門是因為出不起價錢吧,什麼天無絕人之路,你把二爺都算在你的路子裏了,告訴你——沒那事!」丁壽嗤笑道:「另請高明吧。」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與丁帥有緣在此相見……」方未然並不死心。

「孽緣!」丁壽一口打斷,不耐煩地連連擺手,「再説本官也沒錢。」

「不盡然吧,若是平江出的價錢沒讓丁帥如意,尊駕豈會輕易離開淮安。」方未然眼中閃過與方正面孔不符的一絲狡黠。

「算計到我頭上來了,」丁壽冷笑,「第一,那些銀子也是本官舍卻老臉,苦口婆心從陳熊那兒一點點挖出來的,和你無關;第二,漕案是陳熊的,是你六扇門方未然的,與我無關。」

「緹帥何必擺出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瓜洲初會,緹帥便因我一言奔行數十里查訪漁村;隨後又急赴淮安,對平江處處掣肘;南京之行緹帥雖口中不應,可也緊隨其後出現在了秦淮河上,與宴之人又恰是軍中將校,如此種種,緹帥若説還要將此案高高掛起,請恕方某不敢置信。」

「那依方捕頭説,本官是為了什麼?」丁壽眯着眼睛看向方未然。

方未然輕輕搖頭,「説不清,或許丁帥身負密旨,或者別有所圖,亦或只為屈死冤魂討一個公道。」丁壽眨了下眼睛,「方捕頭覺得本官這樣的佞稗草,還有良心可言麼?」

「善無恆善,惡無恆惡,善惡存乎一心,一念為魔,一念也可成佛。」方未然正道:「無論如何,方某對緹帥看法已有改觀。」丁壽噗嗤一笑,「您方捕頭的這點好印象估計也不會便宜,好吧,這事就算我應下了。」

「謝過緹帥。」方未然鄭重施禮道。

「甭客氣,那個龍王門的小子叫什麼來着?」丁壽也不還禮,將那杯晾涼了的茶滿飲了一大口。

「江湖人稱無腸公子,名字麼——孫尚香。」方未然道。

「噗——」一口茶丁點兒沒糟踐,全噴了出去。

「你在逗我?」丁壽用袖子擦拭嘴角。

「方某不善與人玩笑。」丁壽看着方未然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作偽,哭笑不得道:「怎麼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江湖傳聞孫大少出生不久,老龍王孫一波請了一位異人為兒子相面,那位江湖異人説孫大少五行火盛,若不起個女人名字衝緩,怕是活不過三十三歲,據説孫一波當時正在看三國到了『過江招親』那一段,便順嘴給起了這個名字。」地址發佈頁www.91ks.online。

發佈頁2u2u2uwww.91ks.online「這兒子是親生的麼,太隨意了吧。」丁壽大樂,「這名字起得有功效麼?」

「倒是有一些,好多人懷疑孫尚香怕是活不過二十三歲。」方未然的臉上也浮起幾分笑意。

「這是為何?」丁壽好奇。

「江湖中大多豪之輩,聽了孫大少的名號難免笑上幾句,再有嘴損的説話就更難聽了,孫大少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為這事和人拔刀相向已不知多少次了。」丁壽仰頭看着房頂,「這都一幫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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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門的畫舫五彩斑駁,美輪美奐,畫舫之內,酒席正酣。

孫尚香五官清秀,只是一雙劍眉,又黑又濃,眉頭低湊,眉尾上揚,平添了幾分戾氣,此時他笑對懷中的兩個美人道:「依你們看來,這武林四公子誰人可稱第一?」

「那還用説麼,肯定是沈公子了。」依偎在孫尚香身側的一個豔麗女子説道。

「哦,小丁香此話從何來?」孫尚香拍着女子嬌的臉蛋問道。

這女子是翠芳齋的名丁香,聞言嫣然一笑,「那沈公子是孫大少的莫逆之,妾身愛屋及烏,當然推崇於他咯。」孫尚香一把將女子推開,「因人言事,話不由衷。」轉對另一側的妖媚女子問道:「海棠,你喜歡哪一個?」另一側的紅倌人海棠姑娘掩輕笑,「奴家説啊,還是喜歡沈公子。」

「哦?那可要説出個子醜寅卯來喲。」孫尚香嘻嘻笑道。

海棠嫣然一笑,「奴家早聞沈公子年少多金,對女人家最是大方,當年遊船瘦西湖,同船的姐妹們嚷着要看水泛金波,他就着人抬來了幾筐金葉子,直丟得姐妹們手痠臂軟,才盡興而歸。」孫尚香輕嘆口氣,「唉,膚淺,不過倒也説出些道道。」隨即對酒桌對面的人笑道:「易堂主,你説呢。」易堂主年約五旬,兩鬢微白,兩綹又細又長的鬍鬚從厚厚的嘴兩邊垂下,彷彿兩隻魚須不停抖動,他略微思索番便道:「這可不好説,四位公子,各有所長。」

「那就一一分説,反正今夜長着呢。」孫尚香各自颳了兩女吹彈可破的小臉蛋一下。

「慕容世家素來執江南武林牛耳,近年來姑蘇慕容雖説人丁凋零,可悲歌公子慕容戚一手驚鴻劍法出神入化,慕容家『斗轉參橫』更是武林一絕,鳳陽府徒手擊殺淮南四霸,一人一劍挑戰雲嶺七雄,都是江南武林傳誦一時的佳話。」孫尚香由着丁香櫻度了一口酒,笑道:「一劍挑七雄,雙掌斃四霸,也的確夠他吹一輩子的。」

「別情公子蕭離出身長安蕭家,乃刀聖蕭逸軒嫡孫,據説風快意刀已得蕭老前輩親傳,萬馬堂橫行西北二十餘年,被蕭離一夜間挑了六處山寨,總瓢把子馬行空更被一招『飛花逐人香』取了項上人頭。」孫尚香嘆了口氣,「要説武功,蕭別情與慕容悲歌確有獨到之處,可一個為了女人終愁眉不展,早生華髮,另一個又不知何故意志消沉,醉飲中山,真是丟盡了四大公子的顏面。」易堂主不由笑了,「那要論風多情,自當屬沈惜花了,沈公子可謂郎君領袖,子班頭,風月場中的翹楚。」孫尚香如何聽不出易堂主話裏的揶揄,苦笑道:「我這位沈大哥啊,要説當年我還真佩服他,為搏美人一笑千金不惜,聽聞苗女多情,更是深入苗疆,連五毒教聖地毒龍潭都敢去闖,真有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的子氣概,可如今呢……」仰脖喝了一杯悶酒,孫尚香郁悶道:「風之心猶在,膽子卻沒了,你説他想不開成哪門子親啊,娶就娶吧,偏偏娶了韓江雪這個母老虎……」易堂主連忙阻止,「少門主,慎言,隔牆有耳。」孫尚香陡然警醒,心有餘悸地四下張望一番,還是沒忍住悄聲道:「到現在出來喝一次花酒,和做賊一樣,你説韓家這娘……」易堂主連忙話,極力掩飾地重重咳了一聲,大聲道:「如此説來,少門主推崇的是成都的南宮無憂咯,嗯,想當年南宮歡獨闖酆都地獄門,殺川東六鬼,也是武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物。」孫尚香一拍大腿,「沒錯,南宮家一門五傑,南宮歡青出於藍,不過公子爺我敬佩的是他的瀟灑不羈,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海棠姑娘媚眼波,「孫大少説的是那位『青衫白馬過小橋,三千紅粉魂銷』的無憂公子?」

「奴家也聽説青羊宮廟會,南宮公子白馬青衫折柳而過,引得不知多少名門貴婦,大家閨秀從此茶飯不思,害了相思病,此言可實?」丁香姑娘一雙美目亮晶晶的,充滿嚮往沉醉。

「何止呢,我還聽説有十幾人因嫁南宮公子不成,有的出家做了尼姑,還有幾人直接上吊尋了短見,南宮世家因此成了眾矢之的,就此閉門謝客……」

「雖有所誇大,卻也八九不離十,南宮歡對女子從來是『船過水無痕』,偏偏那些痴女子又對他糾纏不休,峨眉七妙之首的葉妙真情深種,三靜尼齊齊上門提親,南宮家也有意玉成,雙方已然換過龍鳳帖,咱這位無憂公子卻不告而別,離家遠遊,就此沒了音信,惹得如烈火的靜安師太登門問罪,南宮世家遠遷避禍,這也是數年前西南武林的一樁趣事。」孫尚香講起這段往事真是興高采烈。

易堂主捻着一縷細須,蹙眉道:「此事江湖中人云亦云,屬下卻聽説另有內情……」

「哦,我每每向沈大哥詢及此事,他總是避而不談,還有何內情,快快説來。」孫尚香急忙催促道。

「屬下也不甚明瞭箇中隱情,只是聽聞……」易堂主正要細説,忽然船身一震,停了下來。

「前面船上可是五湖龍王門孫大少當面,敝人特來拜會。」艙外有人高聲道。

「怎麼回事?」被擾了興致的孫尚香面不喜。

「待屬下去盤道一番。」易堂主起身來到船頭,見一艘花艇攔在船前,一名板筆壯漢子立在船頭,見了自已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