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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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很簡單的技巧,一香,在預先埋好引線處,用香的長度,就可以預定出它燃燒的時間。”靈芝拂一下夜風吹飄起的鬢髮,緩緩接道:“青青姑娘,你在莊院中可曾看到了可疑的事物?”青青道:“除了兩具棺木之外,別無所見。”靈芝沉了一下,道:“姑娘可曾揭棺查看過?”
“沒有,大廳寬敞,只有兩具棺木…”鄧飛龍接道:“老朽也有一種身入陷阱的覺,急於退出莊院,匆忙中也忽略了揭棺查看一下。”青青望着靈芝,有些黯然地説道:“我希望能從她的言談中,多瞭解一些,為什麼?母子和母女之間,會有如此隔閡,如此的恩怨糾纏。”她目光中滿是幽怨,掃掠了站在身旁的父親一眼。
青青很明顯地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不但使鄧飛龍心頭震動了一下,連劍東和靈芝也有些出乎意外。
靈芝望了呆在一邊的鄧飛龍一眼,緩緩説道:“青青姑娘,我們心中也有着同樣的焦慮和懷疑,希望證實一下那位金衣人的身份。”青青道:“她是秀哥哥的母親?”
“沒有辦法肯定。”
“為什麼?你們難道都不能分辨真假?”青青似乎是已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事情求證明白。
靈芝是最好求證對象,“就音容笑貌上看去,她像極照顧我們誼屬師母的嫂夫人,但中間卻又有很多使人無法想得通的疑雲破綻,青青姑娘,我們和你一樣的焦急,希望能查出真相!”青青接道:“她原本答應我,要告訴我內情的,想不到忽然會變了卦。”
“青青姑娘,變卦的不一定是她,雖然,她在神劍東莊出現的身份很高,但她也只是一個受人遣差的使者身份。”青青突然轉過臉去,兩道炯炯的目光,盯注在鄧飛龍的身上,道:“爹,那個穿着銀衣的女子,是不是生我、養我的母親?”
“孩子,為父的只能説,她長得很像!”
“爹,難道,你真的連娘也認不出來?告訴我,她究竟是不是我娘?”鄧飛龍拂髯一嘆,道:“孩子,為父真的無法肯定…”
“我不信,爹,你究竟有什麼苦衷,不肯告訴我。”靈芝輕輕籲一口氣,道:“青青姑娘,令尊説的是實,別説令尊無法肯定,以我和李夫人的接近,也一樣無法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李夫人。青青姑娘,我們相處十餘年,而且都是女人,相處的記憶,比令尊深刻得何止十倍,目下情勢詭異,看樣子,如不能深追下去,是很難了解真相了。”青青望了父親一眼,言又止。
她看出了年邁的老父,臉上的沉痛神,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也不忍再追問下去。
靜室中一燈熒熒,李秀伸動一下雙臂,緩緩坐起身子。
轉眼望去,只見青青一手支頭,對燈而坐,柳眉愁鎖,呆望着燭火出神,心事的沉重,竟然連李秀坐起身子,也不知道。
“青青,什麼時光了?”
“你怎麼可以坐起來了,快躺下去。”青青快步行了過來,強行扶李秀躺了下去。
李秀笑笑,道:“見過她了?”青青怔了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去見黃金夫人?”李秀道:“我傷得的確很重,但還未昏過去…”
“可是你回來,吐了好多血,而且…”李秀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是暈過去一下,但很快就醒過來了,我知道你在哭,也知道大家都在為我着急,可是我不能説話,我必須用一口真氣,護在心脈。”青青道:“我爹説,你在七內,不能下牀走動,也不能耗神説話,好好地休息吧!我坐在這裏陪你,來方長,我…”
“青青,不要太擔心我的傷勢,我會很珍惜自己,我不是有意的欺騙你們,而是,我不能肯定自己練成了這門功夫…”青青訝然説道:“什麼功夫?”
“一種自療傷勢的神功…”青青奇道:“你…”李秀接道:“事實上,我已經大部復元了。”青青道:“那是什麼武功啊?”李秀道:“九轉神功,這是和李家九大劍式調和的一種氣功,在練劍時,同時增進功力,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已經練成了九轉神功。”青青道:“真的?”李秀點點頭,道:“真的,可以放心和我談談吧!”
“唉!其實,告訴你也沒有用。”
“怎麼?你沒有見到黃金夫人?”
“沒有,而且,神劍東莊也完全被大火燒去,大火突然而起,四面八方都被火勢封死,我和爹,早退出一步,否則,只怕見不到你了。”李秀道:“那是説,他們早有準備了?”青青道:“對!整個的神劍東莊,都隱藏着助火之物,火勢一起,立刻成了一片火海。”
“神劍東莊的人呢?”
“他們似是早已經撤走了,靈芝二嬸隱身在一株大樹之上,沒有看到任何一個活人離開莊院。”李秀沉了一陣,道:“青青,如若黃金夫人,不是我娘,白銀夫人,也不會是你的母親!”青青呆了一呆,道:“你能肯定?”李秀道:“能!”青青接道:“你勝了柳東權,但受傷很重,黃金夫人應該有殺死你的機會,但她卻沒有下手,那是為什麼…”李秀點點頭,道:“不錯,我當時強嚥下一口淤血,但我凝聚的真氣未散,還有自保之能,直到你扶我下來,真氣散去,才完全失去了自保的能力。”青青道:“你是説,她已看出你還有還擊之能?”李秀道:“我不知道她是否能看得出來,但她當時卻殺不了我,青青,她很像我母親,但我知道她不是!”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想不通的是,世上怎會有那樣相像的人。”青青道:“真是太玄了,對付我們的人,為什麼那樣像我們的母親?”李秀道:“這就是我們要查的隱秘,青青,我們面臨的困難,似乎已非單憑武功可以克服,而必須以耐力、智慧,去面對問題,找出真相。”青青微微一笑,道:“你好像已經有成竹了。”李秀道:“我想過這件事,也想到了一個方法,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青青道:“説出來聽聽看。”李秀道:“詐死。”青青接道:“詐死?”李秀道:“我傷重死亡,看看對方的反應如何?”青青急道:“這個,這個…”李秀道:“我又不是真死,你急什麼?”青青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我爹和劍東叔嬸他們。”李秀道:“可以告訴靈芝嬸嬸,由她主持大局,別讓局面混亂,當然,這還要你的配合才行。”青青道:“要我作什麼?”李秀道:“現在是什麼時刻了?”青青道:“五更左右。”李秀道:“天亮的時刻,我就閉氣裝死,但這一閉氣,必須要十二個時辰,才會自行醒來。”青青道:“那怎麼行?要是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情勢變化很大,失去了控制呢?”李秀道:“這也是我和你商量的原因,如果情勢需要,就在我玄機或命門上拍上一掌,我立刻就可以醒過來了。”青青雙目凝注在李秀的臉上緩緩説道:“如果,情勢沒變化,難道你要一直裝下去?”李秀笑一笑,道:“如若十二個時辰之內,還沒有變化,我正可以借這機會,多裝個幾天…”青青道:“裝什麼?”李秀道:“裝死啊!好好地睡它幾天。”青青回顧了一眼,低聲道:“這不是鬧着玩的事,如若真把敵人給引上門來,你能夠應付麼?”李秀笑一笑道:“就算我不詐死,也是這樣,很難增加實力。”青青點點頭,道:“我再問一件事情,詐死,會不會影響到你復原的傷勢?”李秀道:“這個,你儘管放心,不但不會影響,而且,還會對我有很大的幫助,閉氣裝死,使一個人,完全休息,對身體大有幫助。”青青道:“好吧!那你就裝一下試試。”李秀微微一笑,閉上雙目。
青青凝目望去,天已亮。
只聽金蘭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青青姑娘,天亮了,你一宵未睡,休息去吧!我來照顧秀哥兒。”青青確已有些疲累的覺,笑一笑,道:“那就麻煩三嬸了。”伸出右手,輕輕按在李秀的鼻息之間。
就在這片刻工夫,李秀的鼻息已斷,肌膚已涼。
如非早經李秀説明,青青勢必柔腸寸斷。
饒是如此,青青也是心頭一跳,失聲而叫。
金蘭快步衝入室中,道:“什麼事情…”口中在問青青,人卻衝到了病榻前面。
青青道:“秀哥他…”金蘭粉雪白的右手,已然按在李秀的臉上。
只覺他肌膚已涼,氣息已停,不呆在了當地。良久之後,才緩緩説道:“他怎麼會突然…”青青明知內情,但見李秀仰卧榻上,全身僵直,臉蒼白,仍然忍不住淚珠兒奪眶而出。
金蘭一腔驚怒,本想責備青青幾句,怎麼陪着秀哥兒,竟然不知道他何時死去,但見青青淚水湧落,無聲低泣,反而安起青青來,低聲道:“青青姑娘,不要哭了,也許秀哥兒只是一下子閉住了氣,快去請靈芝姐來。”靈芝已在她們心目之中,樹立起了一種地位,金蘭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劍南,而是智慧過人的靈芝。
青青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劍東、劍南、靈芝,劍飛、鄧飛龍全都集聚在李秀的房中。
愴涼、悲傷之中,充着一股殺氣,似乎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股怨氣,無處發。
幸好,青青已暗中告訴了靈芝。
劍東皺皺眉頭,看了青青一眼,道:“青青姑娘,你本來很累了,應該休息一下的,但你卻堅持要陪秀哥兒…”用詞雖然很含蓄,但已隱隱出抱怨之意。
靈芝一揚柳眉兒,道:“劍東,這怎麼能怪青青,她對小主人的關心,絕對不在你我之下。”鄧飛龍道:“奇怪的是,他怎麼會突然絕了氣。照説,他能撐下去的。”靈芝道:“他雖然氣息已絕,但生機仍存…”金蘭接道:“靈芝姐,我不明白,氣息既絕,怎會仍存生機?”靈芝心中明白,現在,必須讓在場的人,都覺到一點希望,使他們的情緒稍微平靜一些,免得希望全絕,使心中那股充的怨氣,越來越重,一旦超越過了一個人所能負擔的限度,會出變化。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説道:“金蘭,我不是隨口亂説,老主人的劍法,是獨步武林的一種奇技,劍藝和內功,相輔並進,秀哥兒在劍藝的成就上,超過了咱們很多…”只聽鄧飛龍嘆息一聲,道:“靈芝姑娘,迴天漁隱公孫敬,幾時可以趕到?”一面把秀哥兒的左手,緩緩放入棉被之中。
原來,鄧飛龍借幾人説話的機會,悄然替李秀把脈。
他沒有説出來李秀已經死亡,但口氣之間,已經充滿絕望的表示出來,迴天漁隱如不能及時趕到,李秀已經沒有救了。
靈芝雖然早知內情,仍不吃了一驚,訝然説道:“老前輩的意思是…”鄧飛龍説道:“我不知道該説些什麼,但秀哥兒如無外力之助,只怕他很難再清醒過來了。”劍東急道:“老前輩,你醫道湛,有沒有急救之法?”鄧飛龍搖搖頭,道:“老朽已經無能為力了,不過…”劍南道:“不過什麼?”鄧飛龍道:“以秀兒的傷勢情形而言,不應該會有如此的突變。”金蘭一把拉住青青,行到病室一角,低聲道:“青青,不要害躁,告訴我,秀哥兒怎麼會突然有了這個變化?”青青幾乎想説出秀哥兒的詐死計劃,但話到了口邊,強自忍住,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金蘭道:“我知道你們兩情相悦,互以心許,年輕男女,對燈夜裏,秀哥兒他是不是…”青青明白了,急得臉通紅,道:“三嬸…”金蘭點點頭,道:“他傷勢沉重,情最是脆弱,如若他對你有所不敬,你也不太忍心拒絕。”她想不出李秀何以會突然起了大變,一下子死去,想來想去,想到了這個可能。
青青心中焦急,但此情此景之下,又不能和金蘭大聲爭辯,也不便發作出來,只急得面紅耳赤。
靈芝緩步行了過來,低聲道:“金蘭,不要再青青姑娘,事情已經發生,急在善後,我想咱們最重要的一件事,應該是保護秀哥兒,不要再受到任何驚擾,等迴天漁隱趕到。”金蘭嘆息一聲,道:“靈芝姐,就算迴天漁隱公孫敬趕到了,難道他真還能起死回生不成?”青青神情堅毅地説道:“三嬸,如若迴天漁隱公孫敬趕到了,仍然救不活秀哥兒,我不會獨生於世!”鄧飛龍道:“青青,你…”青青道:“爹,不要勸我,他死了,我活着也是乏味得很,難道讓我終以淚洗面,形同白痴,生同如死?”鄧飛龍黯然一嘆,緩步向室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