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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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忽然自嘲般笑笑,但眼中卻沒有笑意,只有寒冷,“到那一天,我要他還清每一條他用來鋪路的人命,我要他也看着他珍視的人,一個個慘死。”☆、二八·下山時隔六年,山門再次轟然打開。只有接或送別門中同道時,才會開這山最沉重的玄玉石門。
方繭從裏面走出來,一身布麻衣,戴着一頂不大的斗笠,臉藏在陰影裏。
他剛跨出山門,就轉身朝內,緩緩,雙膝跪地。
一個滿頭白髮的人站在山門內,面目身形卻是清秀青年。
青年垂目看方繭,眼神冰冷。
“師父。”方繭道。
“記住,你只有三年。”師父道,“你的命,你要揮霍,我管不了。”
“師父。”方繭又深深叫了一次,伏身叩謝。
“不送。”青年道,甩袖反身走向山門內的方向,沉重的玄玉石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轟鳴。
山門已關得嚴實了,方繭仍跪着,對着冷清的石頭磕了清脆的三下。他知道師父聽得到。
但他也知道,再叫不了一聲師父了。
下山後,方繭先去各地行走了幾個月,然後就一直待在雲銀城,販貨為生,挑一扁擔兩筐貨,戴竹斗笠,布麻衣,一雙草鞋,走南闖北的貨郎打扮,從城郊到城裏賣農貨,再在城裏進些東西,到城郊農田一路叫賣。
十幾天後,從雲銀城出發了一隊車隊,前後都有保鏢護送,隊尾還跟着雲銀城民眾,都是一臉惋惜不捨,有的還抹着眼淚。
車隊停下,正中,一頂不起眼的樸素轎子裏,走出來一個人,其貌不揚,還有幾分早早衰老的苦相,像是滿心都裝着擔憂的事。
他躬身作揖,“大夥兒別再送了,都回去忙吧。”有人帶着哭腔道:“鄒大人您別走,小——”還沒説完,就被打斷,人羣中有人喊了句:“願鄒大人平步青雲!”緊跟着響起了一連串喊聲,“鄒大人節節高升!”
“恩公身體康健!”鄒成卓身子一僵,想起了什麼,他搖搖頭,不理那些紛亂思緒,他知道此時此刻,這些話都是真心實意的吉祥話。
雲銀山城直到本朝才開了通路,雖然只有這一條,但為了建成這一條路都不知犧牲掉多少人。此地自古民生多艱,但百姓們偏不信,什麼都笑對,民風豪樂天,就算送別也不喜歡沾巾歧路的哭哭啼啼。
鄒成卓又深深鞠一躬:“借諸位吉言。”他重新上車,車隊後送別他離任的人們漸漸散去。
鄒成卓六年前已有威名。朝野無人不知,此人幾乎以一己之力,將神壇上的江曠星拉下馬。
但那之後,他竟沒有留在京城,而是主動自請去外省歷練,於是來到雲銀城,當了六年太守。
六年後的如今,隨着一紙調令,鄒成卓升任正四品户部侍郎,重歸權力中心。
之前送別宴上,所有人都興高采烈,除了他。如今他獨自一人在轎中,也沒出什麼欣喜的神。
行了數里,因為山路難走,天氣炎熱,人與馬都有些疲累乾渴,於是停下,到山間尋溪澗淺,飲馬歇息。
遠處,走過來一貨郎,身形中等,但外衣幾處繃着,分明一身壯,出的手背手腕上有泛紅的一些疤痕和老繭,面容隱在斗笠陰影中,正是方繭。
鄒成卓坐在樹樁上擦着汗,抬手道:“貨郎,你過來。”
“小的見過太守大人。”方繭放下扁擔要行禮,鄒成卓抬手道:“免了免了。我只想問問你,你在這做生意多久了?”
“小人云遊四海,各處都待得不長,在這城裏城郊走動只有小半年。”
“那你可覺得最近有什麼東西市價波動得厲害?”方繭猶豫,鄒成卓道:“但説無妨。”
“雲銀城這沒有,但小人之前在的其他地方,那可太多了。”鄒成卓皺眉:“可是因為市易?”方繭點頭,左右看了眼,終於把話都説出來:“市易務剛開的時候,確實是像之前吹的那樣,貨豐則囤,貨緊則販,小的雖然因此少賺錢,但也覺得生活便宜了些。
“但久了以後,市易務開始不准我們這些散户買賣,所有貨都被他們低價收購,再到缺貨時高價賣出。
“小的女早亡,一處待不下去還能一走了之,來雲銀城這樣拒絕設市易的地方生存,但其他的商賈人家,不管大户還是小姓,大多凋敝難捱,因為背上債務而家破人亡者都並非個例。”鄒成卓點頭,看着面前的土路,嘆氣:“讀再多書,講再多聖賢之言,為官者到底也不過身凡胎,手握不該有的權力,就必定生出貪念,越多權力集中在越少的人手裏,就必定為禍一方。”方繭站在一邊沒説話,鄒成卓抬頭,無力地笑笑,“想不到,你一個賣貨郎,剛才敍述起所見所聞來有條有理,像是讀過些書的樣子。”方繭笑了,拍拍脯,“那可不,跟着師父讀書習武,別説動嘴皮子,動起手來更麻利兒,不賣貨了就賣藝賺錢,一打十!”説着出挑貨的扁擔,在手裏轉了幾個花,比那些集市上賣藝練劍的還要靈活好看。
鄒成卓看得有趣,剛要説什麼,卻聽路旁林中傳來馬匹嘶鳴,甚是慘烈。
鄒成卓站起身就要去查看,兩邊林中忽然殺出數個蒙面人,數把兵戈齊齊向鄒成卓方向襲來。